李複元看著外邊的官兵,拭了拭手上的刀:“阿仇,她果然心向著永曄的。”

身後一身勁裝,帶著上京所有部下,準備同李複元一同殺出去的阿秀,聞言垂眸:“公主或許不向著任何人,隻向著她自己的心。”

李複元皺眉:“可她的任性,是葬送我們所有人的性命為代價!”

阿秀沉默了片刻才道:“大人,其實公主她已經安排好了我等的退路。”

她上前,將一封信遞給李複元。

李複元剛打開看完,門便被撞開了,為首的是高瑛的侍衛:“諸位,放下兵器,我家殿下有請。”

……

城外,一隻手綁著紗布,坐在馬背上的俞濟,看了眼城牆上站著的少年,想起將自己手掰脫臼的那名女神醫……他單手扶額,搖頭。

也不知事情是如何發展到如今局麵的,他和堂妹分開後,便遇到了當時不知其真實身份的孟宛,被她醫治好了傷,原本兩個人不打不相識,結果碰到了前來接他的長輩們,他們發現孟宛的身份,要殺她,他將她偷偷放走。

這人……猜到他是前朝餘黨(不知道他姓俞),便將他胳膊折了再走的。

後來部下追殺她,他前去搭救,兩人互相知道了彼此的身份後,便不歡而散。

收起心思,俞濟下了馬,風鼓起他的衣擺,卻亂不了他此時堅定的眼神——

李複元是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如果複國就是要讓本就所剩不多的親友一個個身陷險境,那他複的是哪門子國?他沒有叔伯們的大誌向,他隻是不想再失去身邊的人。他連少數人都救不了,何談救黎明百姓的理想?孟宛曾帶他去看過耕作的老農,聽他們談及前朝與新朝的差別,老農隻說了一句“誰讓我有地種,有糧食吃,誰就是好皇帝”。言語間,沒有半分對前朝的眷戀……

俞濟想,前朝是他們都回不去的一個夢,但那個夢當真就是美夢嗎?

俞濟和高瑛秘密見麵了,兩個少年人,除開偏見和恩怨以及上一輩的權衡,簡單而真誠地坐下來談一談,兩方的未來、彼此的前路。

這些朝堂上的糾葛,孟闕管不了,也無暇管了。他醒來時,俞純還在睡,他起身,探了探她的脈搏,旋即緊繃的背微微鬆弛。

“你快醒來好不好……你騙了我那麽多次,你還沒親口向我賠不是,我也沒親口原諒你,要是就這樣一睡不起,你怎麽好意思?”

“那,我醒了的話,你就原諒我?”俞純咳了聲,睜開一隻眼,憔悴的臉上帶著些許詼諧,輕聲反問。

孟闕眸子緩緩睜大,像是不敢相信,然後他張了張嘴,眼眶通紅,嘴硬地道:“你騙我那麽多,休想這麽輕易被我原諒!除非,除非你……”

大概是太驚喜她能醒來,孟闕說著說著,哽咽得不能再繼續出聲,他就紅著眼,不敢眨一下地盯著轉醒的俞純,滿眼都是失而複得的喜悅。

俞純眼眶微微泛酸,卻還是揚起笑容:“我知道,好,我答應你,用我餘生彌補你。”

她從來這位麵的那天起,就察覺到這具身體在倒計時了,後來才知道,在皇宮的那些日子裏,高庭命人在她的飲食中投慢性毒,想讓她一點一點虛弱而死。

所以她設計殺高旭時,也並未動搖要殺高庭的心。他不是個壞皇帝,但他肚量小,他容不下前朝活下來的這些人,連她都如此,更別說俞濟他們。既然這樣,她就加快新君上位的進度,讓高瑛這樣真正的君子來坐那個位置。

她很早之前就在咳血,因為不確定能撐多久,所以好感度穩定時,讓孟闕離開,她便在這沙漏一般流失的生命力下,完成這項她所能想到的兩全計劃。

隻是沒想到,她都快掛了,孟闕這好感度還沒滿上,所以她隻能拖著殘軀,繼續爭取。

——真是隻要幹不死,就往死裏幹的苦命打工人了QAQ

“我找到了!”

就在孟闕思忖俞純這話是不是又誆他時,孟宛手持著一本泛舊的書,興高采烈地衝進來。

“我找到救她的法子了!”孟宛喘著氣,行至俞純床前,這才對她的傻弟弟如是道。

她有種,這二人命係一體,如果她不治好俞純,她這弟也就沒了的強烈危機感,所以廢寢忘食地翻典籍醫術,找尋救治俞純的法子。

終於,不負有心人啊!可算讓她找到了。

孟闕高興得險些起來一個趔趄,但他咧著嘴,抓著孟宛手裏的書:“真,真的?”

孟宛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不是夢吧?”

孟闕痛得叫了聲:“孟宛!我是問你,真的找到了嗎!”

“哦,真的。”孟宛走到俞純跟前,“上京不宜久留,正好我要遊曆江湖了,你,要不跟我走,邊走邊治?”

這法子隻能延續俞純數年壽命,但孟宛覺得她的醫術是會進步的,所以未來誰都說不準。

俞純眨了眨眼,她下意識看向孟闕,心下卻:誰懂啊?我醒來前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遺言都準備好了,結果醒來,女主告訴我,我不用死了?

【有昵稱的C:聽我們說,謝謝女主的醫術,謝謝女主的光環,謝謝劇情刀下留了我們!】

【呼嘯而過的X:差點給我嚇死了,我都不敢發彈幕,嗚嗚嗚,媽媽的好魚崽,辛苦了。】

【尊貴的A:辛苦了,大家打賞點吧,好讓孩子攢積分下次兌換點金手指使使……】

俞純:是啊,人快死了,你們想起來送積分了:)再晚點,可以換成冥界的遊戲幣轉給我了。

孟闕立即站到了俞純和孟宛中間,眉頭一皺:“不行!我不能將她交給別人——”

萬一孟宛被姑姑灌了皇權禮教利弊的那些想法,路上將小公主殺了怎麽辦?將小公主交給任何人,他都不放心,想來想去,隻有他親自守護最穩妥!

孟宛嫌棄地白了他一眼,覺得這個弟弟陷入愛情以後蠢透了,掀開他,然後看著俞純:“你意下如何?”

俞純卻伸手,抓住了孟闕的袖子:“孟闕去哪,我就在哪。”

於是,孟宛就看到自家弟弟宛如勝利的得意嘴臉。她冷笑:“我本意也是帶他一起的,正好缺個馬車夫,我看他就挺適合的。”

說完,她就風風火火地出去了,說是準備藥材,以及行李,還有說服父親孟德。

俞純眨了眨眼,這麽多事,她一個人忙得過來?便看著孟闕,示意他去幫忙。

孟闕搖頭:“我怕我一走,你這個小騙子就自己跑了。”

“孟闕啊,你可真嘴硬……”明明是擔心她,非要說些冷嘲熱諷的,俞純睡了很久,精神還算不錯,便輕聲道,“我也有不騙你的時候……”

聞言,孟闕氣笑了:“你說這話不心虛麽?”

但心下卻明白,她是對他說過真話的,且都是很重要的真話。

口蜜腹劍的小公主和他說過三次真話——

一是她有病;二是她不想複國;三是她願意跟他走……隻可惜,造化弄人,被她騙多了的小侯爺,一次也不信。

主打真誠的紈絝小侯爺隻對俞純撒了一個謊——

那就是他可以不喜歡她,去娶別人。可是狠心的女人,真的信了。還祝他覓得良人,子孫滿堂。

哼哼了幾聲後,孟闕嘴上不饒俞純,卻默默為她煎藥、喂藥,守在她床前,直到孟宛說,能啟程的時候,才稍稍離開床邊。

(結局寫著寫著又寫長了,下章是兩個版本的結局,甜文愛好者看上半段,虐文愛好者看後半段——咳,其實也不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