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著,出去。”
孟闕抬了抬下巴,看到俞純狗腿子地靠近,就警惕地半豎起了眉毛,冷淡地說道。
俞純撇了撇唇,將吃的喝的放他桌上,然後小手背在身後,乖乖地站在原地不動了。
“出去。”
“你叫我來我就來,讓我出去就出去啊?我又不是你員工。”俞純忽然一改乖乖女的假象,湊到孟闕一步之外,頂嘴道。
孟闕眉心抖了抖,微微扭過頭,冷冰冰地盯著俞純此時仿佛兩人之間什麽齟齬都沒有的模樣,漆黑的眼眸裏閃動著令俞純不敢嬉皮笑臉的冷戾。
“那你呢?”他聲線也冷下來,反問了句。
俞純疑惑地看著他:“我?”
“你想接近便嬉皮笑臉地接近,膩了就轉身換個人撩撥……”孟闕忽然起身,發難似的握住俞純的手腕,將人逼至牆角,手微微用力,眼尾發紅,渾身散發著十分危險的氣息,“你是不是覺得耍我很好玩?”
許久許久,兩人就維持著這個僵持的姿勢,俞純眉心輕蹙,孟闕抓疼了她,但她一聲不吭,眼眶緩緩通紅。
看到她眼底濕潤,孟闕一怔,再看他不自覺收緊力道的手,忙鬆開,果然,她手腕一圈指印,看著觸目驚心。
“被戲弄的人是我,你哭什麽……”孟闕看著俞純眼睫一顫就要眨落的眼淚,下意識抬起手,卻又頓住。
“我不知道怎麽向你解釋,我……就像是生了一場病,一場兩個人格打架的病。我覺得自己很無辜,但對你造成的傷害卻無可挽回,所以我沒法委屈,也沒臉委屈……對不起,對不起,我看到你這麽討厭我,我很抱歉,但我真的……真的不是我本意。”
俞純身體緩緩蹲下,雙肩一顫一顫,起初還壓抑著哭腔,到後來,這一天的崩潰就沒繃住,盡數發泄了出來。
幾乎是嚎啕大哭。
這哭聲……
孟闕心揪了下,隨即卻氣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拋棄了她,她哭得這麽傷心。
但他看著胡言亂語,笨拙地想解釋卻解釋不清的俞純,心裏的疑慮愈發凝實。
人真的,會出現兩個人格嗎?
可他怕他信了,就又上一次當,怕這是她絞盡腦汁想出來的詭計。
畢竟,現在手頭上的這個項目,鍾崢想拿卻沒爭取到,萬一她是來幫鍾崢竊取公司機密的……
孟闕臉色凝重地蹲在俞純麵前:“別哭了。”
語氣不好,臉色更臭。
俞純一雙眼和水簾洞似的,她隔著“水簾洞”濾鏡隻看得清孟闕模糊的臉,少年孟闕最初見到她時,都沒有這麽冷的神色。
他的眼睛裏,藏著防備。這比凶她還要令她難受。
他不信任她了。
嗚嗚嗚,好感度,她對不起它,任務太難了,她要休息幾天,緩緩心情再來了。
“你想將保安引過來誤會我欺負你嗎?”見俞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抽噎,一張臉都哭紅了,好不可憐的樣子,孟闕牙槽緊了緊,拿出紙巾,塞到她手中,低沉地反問道。
俞純一秒止哭,卻沒能止住身體的抽搐。
她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淚,紅通通的眼睛就這麽注視著孟闕。
“孟闕,我隻喜歡過你的。”啞啞的聲音,輕輕說了這麽一句後,俞純就扶著牆起來了,“如果看到我,你很難受的話……那我最近都不來找你了,你別不開心。”
要是見到她,他就會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就會變得這麽刻薄帶刺的話,那她,先不找他了吧。
【有昵稱的C:我就說,魚崽嘴上說著厚臉皮不怕女婿的冷臉,實際上啊……還是在意的。】
【呼嘯而過的X:可惡啊,哭得我都心疼了,孟闕你快相信她啊!他怎麽就不信呢!】
【尊貴的A:誰叫‘外來者’這一bug太突然了,就位麵世界的設定,裏邊的人怎麽可能輕易突破設定,想到‘她’不屬於這世界的層次上來?】
【導演M:哎,魚崽已經明裏暗裏提過了,避開被別的靈魂搶奪身體的屏蔽詞,努力將她和外來者割裂開……不過魚崽你別灰心啊,這才第一天!】
俞純:太難了,把我接回去吧!這任務不想做了。
“俞純。”孟闕見她一邊抽泣一邊往外走,看她背影都有點堅決的意味,他眉頭一跳,便脫口而出道,“你從前不是這麽半途而廢的人。”
他語氣依舊帶著刻薄,卻叫俞純停下了腳步:“不是想道歉?隻是這點冷言冷語,便受不了了?那我在你那受到的羞辱,你又該怎麽還?”
俞純背脊一僵,眼裏已經有了亮色,但聲音卻有氣無力的:“我也想啊,可你不肯給我機會補償……”
“嬌氣。”孟闕低低斥了一聲,俞純沒聽到,隻聽到他冷嗤的一句,“好啊,既然想補償,那就留在我身邊,受氣還債。”
“有這好……”俞純眸子一瞪,差點轉過身就樂了,好在她理智回籠,沒有將險些脫口而出的“有這好事”的“事”也說出來。
她掐了掐手心,轉過身,水洗過的眼睛又紅又腫,但眼底卻滿是認真:“好,直到你原諒為止。”
孟闕唇角一勾,笑得有些涼薄:“那你這輩子都別想還完離開了。”
聞言,俞純沒有沮喪,反倒是輕鬆地笑開了:“那好啊,我求之不得。”
隻要他不抵觸她留下,那她就能等到他們和好的那天。
之所以剛剛那麽難過,是因為看他連瞧她一眼都很煩心,沒有被這般厭惡過,一下破防了。
“明天起,你隨叫隨到。”
孟闕對俞純下達著指令,然後幾根手指一擺,便像打發小狗似的,讓她離開。
隻是這次,俞純是隻紅著眼睛的快樂小狗,離開時都忍不住蹦了兩下。
孟闕眼角餘光瞥見了,沒能忍住,勾起了唇角。
嬉笑怒罵如此鮮明,他都快要相信,是十年前的小魚回來了。
再看桌上清淡的夜宵,眼尖地看到打包盒旁邊放的奶糖——有些年頭沒見過這個牌子了,孟闕思緒不由得發散了些,一瞬就被拉到了九年前。
——學校器材室。
“孟闕,都怪我,非要翻窗進來,害你也被關在這了。”某個故意將窗戶反鎖的家夥,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和他一起蹲在器材室的角落裏,拿出零食試圖討好他。
孟闕手裏還拿著本書,淡定地伸長一條腿抵著對麵搖搖欲墜的器材,佯裝認真看書不注意她。
白襯衣衣角髒了,他也忍住了。
隻是身邊人窸窸窣窣的,像隻不安分的老鼠,很難讓人裝成功入定。
“俞純閉嘴,你太吵了。”
“呀,你叫我名字了?”俞純拆開奶糖的包裝,然後一骨碌倒在手中,捧到冷傲的少年麵前,眼睛亮晶晶的,“我們這算不算過命的交情了?剛要不是你,我就被倒下的器械砸腦袋了。呐,作為感謝,糖都分你。”
少女嘰嘰喳喳的聲音緩解了外麵狂風大作帶來的吵鬧,孟闕想,幸虧她的聲音不難聽,不然他的耳膜要二次傷害了。
撿起一顆奶糖,他輕輕砸了下少女的腦袋:“嗯,這樣,就兩清了。”
“喂,你怎麽可以對我這麽不紳士!”
“對你,不能太紳士。容易蹬鼻子上臉。”
“嘻嘻,你承認吧,你就隻對我這樣,因為啊……我在你這,是不一樣的。”
“……”
那一年,孟闕就知道,他世界裏,闖入一個他十六年來見過臉皮最厚的女孩子。
趕也趕不走。
——但是後來他才知道,不是趕不走,而是等到她想離開的時候,她會選擇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
(因為有回憶部分,所以這章比較長。後麵盡量也是回憶在正文後,不想看的可以跳過,也不影響正文的篇幅~今天三更已更,周末再補下月初少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