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池邊,一群鍾靈毓秀的小仙娥圍著一白須老者,聽老者輕撫白須在那講故事。
“話說無缺上仙本是混沌初開時便降世的一位上神隕落前欽定的神君人選,若不是千年前那場仙魔大戰,他為救仙界的戰神無垢上仙,隻身入魔界,被困魔潭,仙根被魔水所汙,從此無緣飛升……
哎,若非造化弄人,咱們仙界原本也是會有一位上神坐鎮的。更可惜的是,他的師兄無垢上仙也在那場大戰中仙隕,我們仙界從此元氣大傷,不得已與魔族休戰,任其在下界猖獗……”
“哎,這都過去千年了,上仙還未出關?”一名秀麗的小仙娥手中還提著六角燈,眼裏滿是擔憂和疑惑地問。
老者搖頭歎息不止:“哎,哎,哎!那魔潭可是魔族的魔力來源,那水於魔族來說是修煉至寶,於我們仙族而言卻是索命之物……仙根一旦受染,法力再無精進可能。
聽聞他在無垠海的盡頭隱居,實際上是為驅除體內的魔毒,避免被魔毒侵染仙骨,淪為墮仙……”
“啊?那他再不是至純的仙者了……要說這無缺上仙也真是的,當初戰神已然呈敗象,卻不肯退兵,以至於數千名天兵與他一同戰死,無缺上仙明知救不回戰神,卻還一意孤行去救,將他自己也搭進去了。”
“這麽說來,這二位雖是天界的英雄,但……一定程度上也有些不理智了。”
當一名清冷高傲的仙娥說完,其餘仙娥有的便附和起來:“禪悅姐姐說得有道理,仙界如今式微,無缺上仙卻隱居不出,是有些自私涼薄了。”
“可不是,天帝請了他幾回了,他都避而不見,對仙界事務不聞不問的,這樣的上仙也還好沒飛升為上神吧……啊——”禪悅麵容上劃過一絲冷嘲,但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濺了一身池水,立時驚呼出聲。
聽了半晌故事的俞純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徑自從池子裏一躍而起,身上的鱗片閃爍著七彩旖旎的柔光,濺起的水花潑了禪悅一身不說,下一瞬她魚鰭一收,霞光覆身,落地時,便是個輕盈曼妙、靈秀無雙的少女形象。
她身著霓裳裙,和在場身著素練、清麗婉約的仙娥們很不一樣,她美得靈秀而又華麗張揚。
但別看她顯小,脾氣倒大。
“吵吵嚷嚷的,你們打擾我休息了。”她一雙瞳孔周圍縈繞淺金色的眸子裏帶著戾氣地盯著那掌管一眾仙娥的禪悅,語氣毫不客氣,“沒想到禪悅姐姐喜歡背後嚼舌根,你行你怎麽千年前不上?隻會事後在這說閑話,嗤。”
俞純出現得太突然,禪悅才施法將身上弄幹,豈料這條魚惹了她還要奚落她?
她一向是以穩重端莊的形象示外,從未有誰用“背後嚼舌根”這種話來形容她。立時麵頰微紅,惱怒道:“小魚仙子,念你年紀小不與你計較,但你若口出狂言汙我名聲,我定不饒你的。”
其餘仙娥在俞純現真身說話時,就瑟瑟發抖地退後了——惹不起惹不起。
而那老者——俞純的鄰居,瑤池中的仙龜,更是清楚這位小姑奶奶的脾氣,二話不說就變回原身,一躍回池底,當他的“縮頭烏龜”。
還好他什麽壞話都沒說,小魚仙子身份特殊,又仗著是遺孤,深受天帝天後憐憫寵愛而很有些乖戾,老龜是知道小魚仙最崇拜的就是無垢和無缺二位上仙的,所以他從不說這二位的閑話……
當然,也沒什麽好說的,一位為仙界戰死,一位為仙界至今受苦,怎麽都輪不報他們這些不上戰場的仙人們指摘。
“你不饒我?”俞純圓溜溜的美目一瞪,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似的,她軟而白嫩的小手一揚——卻是手握一杆和她靈動可愛外表不符的霸氣紅色長槍,利落一揮,破空聲淩厲帶肅殺之氣,搶頭直指禪悅眉心,傲慢地一揚下巴,“那比劃比劃?”
老龜聽到動靜,好奇地探出腦袋,往岸上瞅了瞅,然後搖了搖頭。
哦,他忘了交代了,這瑤池本隻有他這一頭神獸,其餘的魚魚蝦蝦的都歸他管,直到這小姑奶奶來了後,他就從老大便老二了。小姑奶奶的來曆也是既悲愴又硬氣。千年前在那場戰役中,她尚未開靈智便被魔族偷去作為人質威脅無垢上仙投降,無垢上仙不從,她便被魔族傷了仙骨,是無缺上仙將她抱回天界,交給天後撫養,以瑤池仙水日日溫養,本該千年才能養好化形,誰知她造化不凡,不到九百年便仙骨恢複,化為人形……
再然後,天界就“有難”了。
她雖喜用錦鯉原身居於瑤池,懶怠愛睡覺,但千年瑤池水將她仙根蘊養得極佳,她又身負戰神血脈,很有功法上的天賦……等於說,別的仙人要閉關苦練,她睡覺就能修煉。她醒著的時候,就喜歡搞點惡作劇,讓天帝頭疼,天後維持不住優雅,也讓諸仙家避而遠之。但無傷大雅的惡作劇倒沒什麽,這些年因著無缺上仙的隱世,新飛升的小仙們又不了解當年之事,有所謠傳誤解,隻要被她聽到了,那就不得了了。
得虧這九重天她捅不破,被她一槍掀飛蒼穹的仙人們,手拉手都能將蒼穹繞一圈去填補天坑了。
氣氛一時僵持,一個是天後欽定的有仙職在身的仙娥之首,另一個是沒任何官職但天帝天後都是靠山的戰神遺孤……
怎麽說呢,天界賞罰分明,十分嚴謹,唯獨對這位身世可憐的遺孤是一放再放,這要是打起來,守法度禮節的仙娥不會受罰,但肯定會挨一頓揍……這百年來,天庭流傳著一句話——小魚仙子出手,非死即傷:)
這麽如花似玉的仙娥,要是被戰神那杆槍劃傷,嘖,不敢想不敢想。
至於小魚仙,被罰也是在瑤池裏睡覺吐泡泡幾十年不讓上岸……嗯,無傷大雅。
就是旁邊的仙娥們,怕要麽得罪禪悅,以後仙界混日子不好過,又怕被殺傷力比年紀大的小仙子誤傷,一個個戰戰兢兢的,想跑又不敢。
“放肆。”
好在這時,廣義仙君攜雲卷風而來,袖擺一揮,便將俞純的長槍擋開,他神色肅穆,令人望之生畏,他站在禪悅身前,一副維護姿態,對俞純冷冷開口——
“小魚仙子莫要仗著是戰神之後,一再挑釁天庭法度,惡意傷害仙族。你如此不遜,哪有戰神後人的氣度?”
“憑你,也配替我父君教訓我?”俞純見她的寶貝紅槍被彈開,立時眉目一凜,甚至眸子都變為金色的豎瞳,她滿身華光與仙氣,但那股由內自外的戾氣卻鋒芒畢露,很是違和。
她臉色一沉,持槍往地上一震,七彩的冰晶棱柱便朝廣義仙君衝去。
忘了說了,這天界,她最討厭的不是禪悅這個人前和善人後嚼她爹和孟闕舌根的,而是替禪悅撐腰的廣義。
什麽廣義,用腳取的名,反了吧——就是個心胸狹隘,自私無義,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好,好得很,我掌管天兵,自是要秉性法度,你這般驕縱難馴,今日,本君就教教你規矩,以正風氣!”
廣義臉色一寒,下一瞬手中玄鐵長劍顯出,便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朝俞純攻去。
一直偷偷看戰況的神龜見狀,忙高呼:“仙君手下留情啊,小魚仙子年幼仙法不精,萬不可傷著她啊!”
俞純冷臉迎難而上,長槍與長劍相對之際,天地為之色變,而旁人看不到的是,她唇角不動聲色地一勾,傳音道:“多謝了。”
她要的,就是對方的發難,以及她的……
狼狽收場。
廣義眸子一怔,下意識覺著不妙,但已然來不及,但見少女長槍一旋,便脫了手,而他手中的長劍帶著他幾千年的仙力,劍氣淩厲傷人,劃破少女的皮膚,將她掀飛數丈之外。
“以大欺小,倚強淩弱。那你也試試滋味。”
但不待俞純被打回原形,眾仙者便見自遙遠之地傳來一道白光,來者與光同行,比之雷電還快,下一瞬一道強勁霜寒的法力落在廣義身上,將他的劍振飛,將他拍在地上爬不起來。
至於狼狽飛出去的小仙子,被單手拎著後脖頸,提在手上,來人甚至是臉都未曾讓眾仙看清,便手掌一翻,將俞純變回巴掌大的小錦鯉形態。
俞純:“……”引這老小子出關不易,全靠演的刁蠻,但,倒是也不必一見麵就將人打回原形?
是了,俞純搞這麽大的動靜,是故意的。
無缺上仙便是她的孟毒舌,千年前他和天後達成協議,待她千年溫養順利便來接她走,但俞純一來便拚命鑽研修補仙骨之法,愣是將這時間提前了,隻可惜……對方卻依舊守著千年之約,沒來接她。
她眼見著千年時期將至,這廝還沒動靜,便隻好各種搞事,搞到天後也覺得天宮無法教導她這野孩子,該交給無缺來,這廝也還是沒來。
俞純便索性鬧個大的——性命垂危的話,他那邊自然就會有感應,她是她父君托孤給他的責任,他很守諾,必不會袖手旁觀。
雖然狼狽了點,人設也潦草不討喜了點,但見上麵了就行!
俞純這麽想著,也不在他手心中蹦躂掙紮了,一個鯉魚打挺——
睡了。
(魚崽:孩子還小,長身體中,覺多勿怪,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