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古言朝廷篇1
淩燁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精致的明黃色繡龍紋帳頂,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自己不應該躺在這裏,可他又明確的知道自己是皇帝,這是他的寢宮,而現在是他剛登基不到一年的時間,周圍的一切都沒什麽一異樣。
大概是他睡迷糊了吧!淩燁壓下心中的怪異感,自我安慰道。他揉了揉太陽穴,坐起身來。
從小就服侍他的盤龍殿太監總管江全見狀立刻極有眼色的上前撩開了床帳,恭敬的問道:“陛下,您可是要起身了?”
“恩。”淩燁輕輕的點了點頭。
立刻就有一排宮娥輕手輕腳的捧著各色盥洗工具進了寢殿,伺候他穿衣洗漱。淩燁伸開手,眯著眼睛任由她們在自己身上動作。
現在是大慶崇明元年,淩燁剛登基還不到一年的時間。他今年不過十五歲,年少的很,是先帝第十二子。要說先帝的兒子其實真不少,足足有十七個,按理說淩燁上麵有十多個哥哥,說什麽也輪不上他即位的。不過由於先帝自己當年是經過殘酷的奪嫡之爭才登上的皇位,所以他對自己的兒子難免就要求的嚴苛了些。凡是成年的皇子一進入朝堂,都被他安排的殘酷考驗陸續玩死了,就算有幾個能力出眾的完成了任務,也被其他的兄弟聯手弄死了。
所以,等先帝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後,才發現自己的前十個兒子已經全軍覆沒了,僅剩的成年的十一子還殘廢了,難堪大任。先帝這時候終於後悔了,可即使再後悔也無濟於事。
而現在能繼承皇位的隻剩下才十三歲的十二子。
先帝狠了狠心,為了防止外戚專政,他在自己臨終前將所有生養過皇子的妃嬪全都賜死了,就連十二子的生母賢妃也不例外。另外,為防皇位再起紛爭,他還將已經殘廢了的十一子也殺了,並封一直忠心耿耿的右相為攝政王,左相輔助,幫助幼主共同處理朝政。
先帝在臨終前安排了很多後手,自認無虞之後才撒手人寰了。也許是因為他到了老年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錯誤,他幾乎將所有對兒子的寵愛都加諸在了淩燁身上,因此淩燁雖然年幼,但皇位卻坐的穩穩的。
先帝所選的兩位輔政大臣能力不俗,將朝政打理的很好,讓之前的淩燁極為放心。他每天早朝都隻是去走個形式,所有的決策都交給了攝政王和左相決定,而他隻在兩人的意見有了分歧的時候做最後的選擇。有時候淩燁甚至覺得一直這樣下去沒什麽不好,先帝臨終前所說的等年老的攝政王過世後將左相也賜死的事情,似乎沒什麽必要。
而今天的淩燁卻覺得以前的自己蠢透了,身為皇帝居然將江山交付在兩個大臣手中,自己甘願當個傀儡,真是......要不是記憶沒出什麽錯,他都要懷疑以前那個人是不是他了。
不得不說,先帝給淩燁留了盤好棋,卻被淩燁下爛了。所幸現在彌補還來的及,從今天起,他會將這盤棋越下越好,權利這種東西,還是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好的。
一年半後,禦書房。
一身明黃色繡龍紋長袍的淩燁坐在龍椅上,右手持筆,微微蹙眉看著桌子上的奏折。
半響後,淩燁冷笑了一聲,飛快的提筆在上麵寫了些什麽,然後隨手把奏折扔在了一邊。
批完奏折後,淩燁站起身,隱晦的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腰。片刻後,他的動作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麽,目光晦暗了幾分。
“陛下,攝政王大人求見!”這時,侯在殿外的江全恭敬的向他稟報。淩燁在禦書房批改奏折的時候一向不喜歡身邊留人,就連太監總管也要在門外候著。
淩燁聞言嘴角露出一分笑意,似乎對攝政王的到來毫不意外。他整理了一下衣擺,又坐在了椅子上,然後朗聲說道:“宣他進來。”
“是!”
過了不一會兒,禦書房的大門就被侍女拉開,一位身穿玄色蟒服須發皆白精神矍鑠的老者走了進來。他看到坐在上首的淩燁,立刻俯身,一絲不苟的恭敬行禮,道:“老臣謝子淵參見陛下!”
淩燁抬了抬手,“攝政王不必多禮,來人,賜坐!”
立刻就有侍女搬來了一張椅子放在了攝政王身後。謝子淵也不推辭,道謝後就坐了下去。
“謝大人特意在早朝之後來見朕,可是有什麽要事?”淩燁似笑非笑的說道。
“回稟陛下,老臣昨晚連夜整理的一些關於春闈的拙見,特意送來請陛下過目。”謝子淵將一份奏折遞給了旁邊侍候的內侍,內侍恭敬的接過,又遞給了江全。然後江全將其小心打開,檢查無危險後才展開放在了淩燁麵前。
淩燁凝神仔細看了起來。
片刻後,淩燁呼了一口氣,合上了奏折,臉上露出個滿意的表情。他輕笑了一聲,頗為讚歎的說道:“謝大人這份奏折做的極好,不但完全滿足了朕日前所提的要求,甚至許多細節還要更加完善。很好,看來謝大人是支持廣開春闈的了?”
謝子淵不卑不亢的說道:“多謝陛下稱讚,其實這份奏折很多的意見都是小兒提出的,老臣實不敢愧領。陛下這次舉辦春闈,無論老少年紀、出身貴賤皆可參加,實在是不可多得的選拔人才的機會,老臣十分佩服,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謝子淵又起身作了一揖。
“哦?”淩燁感興趣的挑了挑眉,說道:“沒想到這份奏折竟是世子擬的,真是虎父無犬子。朕雖然常年坐鎮宮中,可也聽說過世子的大才,這次春闈謝大人可願讓世子上場一試?”
謝子淵聞言臉上露出一分喜色,他有些激動的說道:“若有機會,老臣自當讓犬子為陛下分憂,隻是犬子從小就身有殘疾,按照大慶的傳統,是不可上朝為官的。”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次廣開春闈,朕連貧富貴賤都不設要求,更別說隻是身體有些小恙了。”淩燁輕輕笑了笑,“隻要世子是真的有大才,一個學士之位朕是不會吝嗇的。”
“老臣先替小兒謝過陛下!”謝子淵激動的附身一禮,真心實意的感謝道。
“謝大人不必多禮,畢竟像謝大人這樣既能為朕分憂又愛民如子的好官已經不多了,朕給世子一個恩典也是應該的。”淩燁微微勾了唇,冷笑一聲,將之前批的奏折扔給了江全,示意他遞給謝子淵,然後說道:“至於其他那些老臣,都是一肚子的魑魅魍魎,滿腦子的利益得失。你看看,這是戶部尚書今天早上遞上來的折子,裏麵細數了廣開恩科的十二項弊端。哼!依朕看,這件事情最大的弊端就是分薄了他們這些倚老賣老的三朝元老的權利,其他的都是順帶的。”
謝子淵聞言一凜,接過奏折細細的看了起來。他在心中忍不住苦笑,就知道這位陛下不會那麽輕易的就給懷瑾一個這麽大的恩典,現在條件果然來了。朝中都知道戶部尚書是左相的人,照今天看來,陛下是要開始著手對付左相一黨了。
不過左相在朝中經營了數十載,門徒無數,想要連根拔起又談何容易。而且,照這位陛下的意思,怕是想讓他與左相兩敗俱傷,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謝子淵微微歎了口氣,表情有些無奈。他就算知道了皇上的打算,也必須按照陛下的意思來,畢竟他今年已經七十有一了,雖然看著健碩,但其實沒幾年可活了。他倒是死不足惜,隻可惜他唯一的兒子謝瑜才剛剛十八,而且雙腿殘疾,雖然說聰慧無雙,但始終無法讓他放心。他當年在朝堂上屢次與左相政見不合,早就被其視為眼中釘,他現在活著還好,左相心存忌憚不敢多事,一但身死,怕是左相絕不對會放過懷瑾的。為今之計,他隻好投靠皇上,盼著皇上能在他百年之後給懷瑾一條生路。
而且,他這幾年冷眼旁觀,這位陛下怕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也許還不用等他身死,左相就被陛下整垮了。
謝子淵慶幸不已,果然每位皇帝都容不下權臣,還好他聽了懷瑾的勸,雖然有幾位弟子,但都是實幹家,位置也不顯眼,不會惹得皇上忌憚。
想明白了後,謝子淵很上道的隨著淩燁的話接了下去,“請陛下息怒!老臣也沒想到孫大人竟是如此狹隘之人。陛下放心,老臣深受先帝隆恩,恬為攝政王,必定不會任這等小人繼續作威作福,定當為陛下分憂。”
“恩,那朕就等謝大人的好消息了。”淩燁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至於春闈的事,謝大人隻要將‘無論殘、疾、康、健,皆可授祿’這條加上,就可以安排下去了。”
“老臣遵命!”謝子淵行了一禮,眼神微動了片刻,繼續說道:“老臣還有一事,請陛下定奪。裴大人多次向下官進諫,言陛下已經行了冠禮,按祖製也該娶後納妃了,陛下您看……”
淩燁皺了皺眉,煩躁的擺了擺手,說道:“此事朕知道了,容後再議,你先退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