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些表姐妹，都是可憐人。”遊嵐私底下和兒子感慨。
“是啊，我比他們幸運多了。”韓學心中也觸動不小。
“那個人，一看就心術不正。”
這時候，新郎官來了，穿著一身不合身的西裝過來結親。
遊嵐隻看了一眼，就下了定論。
這人，看樣子怕是三十歲都有了，而常娟，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姑娘，兩人無論哪方麵看，都沒有一點相配的地方。
“娟表姐，就、就嫁給這種人嗎？”韓學覺得有什麽堵在他的喉頭，讓他說話都變得艱難。
那人，何止是年紀大，渾身上下流裏流氣，眼神亂竄，目光**邪猥瑣。
哪怕不喜歡二舅，韓學也對常娟嫁給這種人幸災樂禍不起來。
他隻覺得內心沉痛，憤怒。
他們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
娟表姐她才十六歲啊！連法定結婚的年齡都沒有到。
可是韓學知道，有時候，法律在這方麵，作為不大，隻要民不舉官不究，這樣的婚姻，還會存在許多。
而他的娟表姐，不過是其中一例。
此時此刻，他隻發自內心地為自己這個娟表姐心疼，花兒一樣的年紀，卻要嫁給這種人。
“媽，我們阻止他們好不好，別讓娟表姐嫁給那個男人....”韓學聲音都在顫抖。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魔怔了，怎麽可能了，他這樣說分明是為難媽媽嘛。
這種事情，哪裏是那麽好阻止的。
“媽，我心裏難受。”韓學低著頭，眼中中有痛苦。
第一次，他感受到痛苦不是因為自己，而是為別人而感受到痛苦。
“媽也難受，但是這種事情，在小羊村已經是一種風俗了，想要插手，是要付出代價的。”
遊嵐拍了拍兒子的手，低聲安撫道。
宋大強，就是常娟馬上要結婚的丈夫的名字，此刻，他一條胳膊扯著常娟，帶著一臉誌得意滿的笑容，給所有來坐席的人挨個敬酒。
酒杯倒滿了立刻就空了，牛飲的樣子，讓人懷疑他喝到底是水還是酒。
不過沒一會，就看出來了，喝的還這是酒。
到了給遊嵐敬酒，宋大強已經舌頭打結了。
“三....三姑，請你..喝、喝我和娟子的喜酒。”一句話磕磕絆絆地，好半天才說完。
遊嵐隻覺得一股酒臭從宋大強的口中吐出，朝著她撲麵而來，讓她差點吐出來。
她連忙往後退開了幾步，讓自己離宋大強遠一些。
“謝謝。”遊嵐抓起手邊的飲料以飲料代酒想要將人給趕緊打發了。
誰知道宋大強卻不肯依，堅持要讓遊嵐滿飲一杯。
“三姑你是不是看不起侄女婿，別的叔叔姑姑可都是全喝了！你這也太不給麵子了。”
說著，就要把酒杯強塞到遊嵐的手中。
韓學早就看這家夥不順眼了，此刻見他還欺負他媽媽，終於忍無可忍。
他站起身來擋在了遊嵐麵前。
“我媽不想喝不行嗎？我媽有高血壓，不能喝酒！”總算他還知道婚禮上不宜鬧事，還算比較克製，給遊嵐找了個借口。
但是正上頭的宋大強哪裏肯聽，他伸手一把推開了韓學，“毛頭小子一個，哪裏有你插嘴的份兒，我現在在和三姑說話，你懂嗎？三姑都沒說什麽呢。”
遊嵐臉上敷衍地笑容漸漸消失了。
這個宋大強，一點都不識相，別人不想喝，還想硬灌，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宋大強竟然欺負她兒子，遊嵐動了真怒。
“我就是不願意給你這個麵子又如何，你一個晚輩，就是這樣對待長輩的嗎？我還沒聽過哪家的晚輩，像你這樣逼迫晚輩的。”她冷笑著起身，她本不打算現在就砸場子，現在看來，這場子不砸了，她今天和兒子是沒辦法舒心了。
她又轉頭看了看，然後目光鎖定了一群男人一桌中正在喝酒劃拳高談闊論的常春樹。
“常春樹，你這個女婿，你還管不管了？若是你管不了，我替你管！”矛頭直接對準了常春樹，氣頭上的她，連二弟都沒叫，直接連名帶姓地喊人。
正喝酒劃拳在興頭上的常春樹，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遊嵐是在喊他。
這樣氣勢凜凜的遊嵐，讓他感覺很陌生，這還是他記憶中那個如同隱形人一般的三姐嗎？
什麽時候竟然有這麽強的氣勢了，別說，還真挺唬人的。
難道大城市真的對人的改變有這麽大，聽說三姐在城裏也就隻是個打掃衛生的啊。
“三姐，你看你，和小輩計較什麽。”許是攝於遊嵐的氣勢，常春樹一時也沒敢太放肆，過來打圓場。
“你看要不這樣，你不能喝可以讓上進替你喝嘛，都是一樣的，上進現在也是大小夥子了嘛。”常春樹眼角的餘光正好掃見了韓學，出了一個自以為兩全的好主意。
“大強，你說怎麽樣？你三姑身體不好，讓你表弟和你喝也是一樣的。”常春樹又對宋大強親熱道。
往日裏對女兒沒什麽好臉，倒是對女婿格外親熱，也是稀奇了。
宋大強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他被遊嵐突然爆發的氣勢有點嚇到，又不想輸了陣勢。
“那表弟得喝三杯，不然就是瞧不起我宋大強！”
又是一個瞧不起。
“上進不會喝酒，晚點還要回學校上課，帶著一身酒氣怎麽成。”遊嵐斷然拒絕。
宋大強聽到韓學竟然還在上學，頓時發出一聲嗤笑，目光鄙夷地把韓學從上打量到下。
“還是個學生蛋子呢，怪不得臉這麽嫩，我這個表姐夫就教你一個乖，到了社會上，不會喝酒可不成，不能喝，沒人瞧得起你。想要掙錢，就要能說！會喝！”
他用手比劃著，炫耀著自己的心得。
常春樹也附和姑爺，“上進，你可要和你表姐夫學著點，你表姐夫可是能掙大錢的人，一個月能掙七八千呢，他願意帶你，那可是你的福氣。”
周圍的人聽到常春樹的話連連咋舌，七八千呢，他們村裏幹一年的農活也就兩三萬的收入啊，還是以家庭為單位。
頓時，婚禮上的賓客看向宋大強的目光都火熱起來。
“娟子女婿，你是幹什麽生意的啊，這麽掙錢，能不能也帶帶你堂弟。”常家老四常春林急忙湊了過來，臉上帶著點巴結的笑容，把自己家的兒子推到了跟前。
“這是你常磊表弟，腦子很聰明的！你要是願意帶他，他一定能學好，我們一家都感激你。”
被推出來的少年常磊也是一臉激動，他比韓學隻小兩歲，十四歲了，九年義務教育隻讀了八年，今年本應該繼續讀初三，但是他和很多的農村孩子一樣，不喜歡上學，沒再去學校輟學在家。
家裏父母也不在意，反正小羊村的孩子基本都這樣。
在他們眼中，讀書哪裏有掙錢實在。
半大的小子，已經可以出去打工掙錢了，還能補貼家裏，早出來社會幾年，積攢點錢，也好將來結婚娶媳婦兒。
得知宋大強一個月竟然能掙這麽多，大家都羨慕地緊。
本來看宋大強都三十歲了娶常春樹家十六歲的女兒，大家心底還在唾棄常春樹怎麽這樣給人當父母的，完全是把孩子往火坑你推。
但是現在，得知宋大強的收入之後，人們的想法卻變了，隻有羨慕和嫉妒了。
一個月七八千，大多數人家是願意把女兒嫁過去的。
隻是可恨他們得到的消息晚，被常春樹家得了便宜。
席上有幾個女孩子都羨慕地看著常娟，若是她們也能嫁個能掙錢的男人該多好啊。
“好說，好說，都是一家人嘛。”宋大強一口應承了下來，又看向韓學。
他心中憋著一股勁呢，想要從韓學這裏找回場子。
若是能讓韓學跟他學本事，也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到時候到了他手底下，還不是他說什麽就是什麽，至於教不教韓學真的掙錢本事，那就全看他心情了。
“韓學表弟，要不你幹脆別回去讀書吧，跟著姐夫我，保你月入這個數。”他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快答應啊上進！你表姐夫願意帶你，這麽好的機會，錯過了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這是對遊嵐母子還抱著一點善意的。
也有人直接想把機會搶了去，比如常春林。
“娟子女婿，你這可就不對了，韓學一個外姓人，你幫他幹嘛，還不如提攜你堂弟，我們才是一家人啊。”
常磊也連忙表態，“姐夫，你就帶帶我，你放心，我肯定聽話，你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讓我追狗，我絕對不攆雞。”
這小子，說起來還確實有幾分的小機靈，瞟了一眼桌上，見桌上上放著一盒好煙，連忙拿過來抽出一根給宋大強遞上。
“姐夫，抽煙，我給你點上。”
他又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裏摸出了一隻打火機，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兩下，才諂媚地給宋大強點火。
宋大強很享受被人奉承伺候，抽著煙有些飄飄然。
“放心，跟著姐夫我少不了你好處。”
說完，又繼續對韓學道：“上進表弟，怎麽樣，要不要跟著姐夫我？聽姐夫的，讀書根本毛用沒有，我們公司幾個大學生，一個月才兩千塊錢，還比不上我這個初中都沒念完的呢。”
他得意地一彈煙灰，提起那些大學生和自己工資的差距，越發讓他心情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