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個孩子(9)

回到家,喻戚好把沈元安拉到虞氏麵前,“娘,這個孩子被人拐賣到鎮上,以後他就住在我們家了。”

虞氏提著手中的茶壺,給兩隻空著的茶碗倒好了茶,這才瞅了眼站在一邊低著頭戰戰兢兢捏著袖角的沈元安道,“這個孩子的親生爹娘呢?”看著雖然不過五六歲的模樣,不過也該是個記事的。

“奶奶,我爹娘三年前行商遇上土匪,都被他們殘忍殺害了!”沈元安咬著唇,抬手拿破爛的袖子擦著了把眼淚,喉嚨哽咽著竟然是再也說不出話來,隻通紅的眼眶有淚珠子一顆一顆連成串的往下掉。

“那你其他家人呢?”虞氏按捺住一手把沈元安緊緊摟入懷,輕聲細語安慰他的衝動,視線隻在他白嫩嫩的小臉上打了幾個圈便狠下心移開落到了他白淨的額頭。

“我沒有……家……人了!”咬著唇,沈元安終於忍不住半蹲著身子,腦袋埋在膝蓋上痛哭,“爹爹和娘都走了,小安再沒有家人了!”

稚嫩的哭聲散在空氣中,虞氏大半個身子靠在椅背上,一顆心卻像是被細細的針一根一根的接著紮。

“娘,小安是個好孩子,以後就讓他住在我們家吧!”喻戚好一手拍下鄭杏拿拉著她的小手,很是心疼的上前把沈元安從地上拉起來,把人抱進懷裏,又拿著棉帕把他臉上的淚痕擦幹淨,“不哭,小安以後和姐姐住。”

這不守婦道的女人,這麽快就邀他同被而眠!沈元安伸手怯怯抓住喻戚好袖角,白嫩嫩的小臉羞澀的低垂著,“那小安以後和姐姐……睡。”

小安他爹娘早早走了,留下他一個小孩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想到小安今兒被拐心裏怕是有了陰影,對於他這點小要求喻戚好直接點頭,“那好,小安就和姐姐睡。”小安一個孩子,晚上她還能幫著掖幾次被角免得他受了涼感冒。

“娘,杏兒要和娘睡!”跺跺腳,鄭杏小跑著上前一把抱住喻戚好的大腿,還惡狠狠的瞪了眼搶她娘的沈元安。

這小蘿卜頭真是太討厭了!!!

沈元安抽抽鼻子,眼睛裏淚花閃閃,“姐姐,小安不和你睡……了!”

抬頭怯怯看了眼揮著小拳頭作勢要打他的鄭杏,沈元安心裏卻是對她越發鄙視了――這小蘿卜頭,莫不是還真以為麵前這人是她娘?

愚蠢!!!!!!

“騙子!”鄭杏蓮藕般胖乎乎的手臂又是一揮,一雙杏眸狠狠瞪著沈元安,明明這個想要搶她娘的人,現在想要和她娘睡!

偏偏還和她娘說不和娘睡!騙子!!大騙子!!!

“杏兒要和娘睡!”鄭杏揚著小腦袋,粉嫩嫩的小嘴撅著就差掛上一個油瓶。

喻戚好看看鄭杏,又看看沈元安,一時為難了。

“要不,娘帶著杏兒和小安一起睡?”話是對著鄭杏說的,喻戚好還不忘征詢的看了眼沈元安。

結果,這兩顆身高差不多的蘿卜頭一致搖頭,“不要!”

鄭杏,“……”她才不要和騙子挨著娘睡!

沈元安,“……”和小蘿卜睡,把他清白玷汙了怎麽辦!!!

暗地裏,梳著一身金光閃閃的毛發,頭上還帶了頂金色小帽子的領路先生揮揮翅膀,嗬嗬笑了兩聲。

最終還是虞氏站出來做了決定,沈元安由喻戚好帶著睡,鄭杏由她來帶。

對於這個決定落定的一刻,沈元安心裏暗搓搓的笑了,眼眶裏的淚光卻還是一閃一閃,“其實,我可以和奶奶睡……的。”

鄭杏跺跺腳,指著他罵了句“騙子”轉身就跑了出去。

喻戚好看著沈元安,算了,“娘,我先去看看杏兒。”這孩子要是出了什麽事,可怎麽使得!

虞氏點頭,“快去吧!”再看沈元安,眼神也帶了一絲不喜,“阿荷,把小安帶到空置的那間屋子去安置。”

雖不至於和一個孩子生氣,但想著小孫女的模樣,虞氏看著沈元安卻是再也喜歡不起來。

“阿蘭,去櫃子裏把阿杏喜歡的芝麻餅兒取出來,她回來吃了心裏的氣兒也消了。”

鄭蘭點頭去了灶房,鄭荷已經走到沈元安麵前對他點頭,“跟我走吧。”

沈元安看著不過八歲,眉眼已經十分精致美麗的鄭荷,他撇撇嘴,這麵皮還真醜!不過,看著鄭荷走在前麵,他還是邁著小短腿跑著追了上去。

被遺忘在院子外的一排家丁,“……”嗬嗬!繼續站著當木樁子!

那頭,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外加無數甜言蜜語,喻戚好終於順利的把鄭杏從一條小河邊帶回了家。

晚上,一家人默默的用了膳,鄭杏還咬著筷子頭,“娘,你不要理那騙子好不好!”

喻戚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沈元安已經擱下了手中的筷子,低垂著一顆小腦袋沉默異常。

掐著眉心,喻戚好不小心掃到雙手擱在桌子上,手心匯聚了一大灘小水珠的沈元安,喻戚好定睛一看,隻覺沈元安那一顆一顆不斷從眼眶滑落的淚珠子砸的她的心髒疼。

喻戚好單手支著額頭,一顆顆冷汗珠子很快濕了她的手心。一旁看著她麵色驟然慘白的虞氏,趕緊上前把下一秒昏過去的她用盡全身力氣扶著往臥室的**移。

留下的鄭杏一臉呆愣的放下嘴裏咬得筷子頭,跳下椅子邁著短短的小胖腿“咚咚”的衝了進去。鄭荷和鄭蘭搖搖頭,卻是一個利索的收拾桌上碗筷,另一個從外麵的竹竿上扯下帕子,端著木盆去了灶房舀鍋裏的熱水然後腳步如飛進了喻戚好的臥室。

桌子旁,唯一還坐在椅子上的沈元安伸手掐了把手心還在自責,剛剛喻戚好那個膽小的是不是被無聲落淚的他嚇著呢?雙手捧著圓潤的下頜,沈元安一雙好看的丹鳳眼,也不知在想什麽的他神色竟然是一片茫然。

臥室裏,半個時辰後,喻戚好昏昏沉沉的醒了過來,腦袋還有痛。

一直守在床前的鄭杏“哇”的聲就哭出來了,“娘醒了!杏兒的娘醒了!”她雙手胡亂的擦著淚水,竟然成了一副小花貓的模樣。

喻戚好揉著眉心,鄭蘭拿著帕子在木盆裏新換的熱水中過了幾遍,擰了水給她細細的擦了臉。鄭荷取了擱置一旁放溫的開水。小心翼翼的把喻戚好從**扶起來,喂了她兩口。

終於,喻戚好覺得精神好了幾分。

“杏兒,不哭了,娘已經醒了。”伸手摸摸踮著腳把小臉伸到麵前的鄭杏,喻戚好笑了笑,“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杏兒去把臉洗白白跟著奶奶睡。”鄭荷,鄭蘭兩個雖然懂事,但是鄭蘭喻戚好覺得今晚還是讓虞氏帶著睡好一點。

“娘,杏兒的手和腳也要洗白白。”鄭杏拉著喻戚好的手,看著她點頭,鄭杏還對她甜甜的笑了笑,才依依不舍得一步三回頭走了出去。

喻戚好眼眶一濕,鼻子莫名的有點發酸,“荷兒,蘭兒,你們兩個也早點去睡吧!”

鄭荷,鄭蘭點頭,“娘,你也早點休息。”她們已經沒有了爹爹,不想以後連娘也沒了。

也不知身體原主怎麽把這三個姑娘養的這般好,喻戚好笑著揮手,“去吧,順便幫杏兒打水把臉洗幹淨。”別看杏兒年紀小,個子矮,平日粘人,平日洗臉,洗腳,疊被子這些事她短胳膊短腿的都能做得很好。

像在鍋裏舀熱水,個子太矮夠不到灶台她會搬凳子爬上去。

像洗了臉,她就會讓手勁大的姐姐幫忙搓了帕子,然後自個兒踮著腳把帕子搭在院子裏架起的竹竿上,還不會忘了把用過的木盆拿水洗的幹幹淨淨。

像疊被子,她每天起床不僅會把自己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還會一溜煙的跑到虞氏的屋子裏,美名其曰幫奶奶疊被子。

因為她這個貼心討喜的小棉襖,以前一直遺憾沒有孫子的虞氏說實話已經很久沒有想過小孫子那茬了。

可以說,在現在的虞氏眼裏,的確,小孫女沒有大孫女和二孫女聰慧懂事,但是如果要讓她在三個孫女中挑一個最喜歡的,她伸手一把抱住的肯定是鄭杏。當然,這也是為什麽本來一見沈元安特別喜歡的她,就因為鄭杏不高興而直接不喜歡他的最重要原因——孫女是自家的,而這新來的沈元安再怎麽惹人疼那也是別人家的,虞氏這些一直都分得很清。

睡在隻有一張木板床,空間十分狹窄的屋子裏,沈元安躺在**卻是怎麽也睡不著——雖然喻戚好現在已經醒了,可他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樣呢?腦袋有沒有不舒服?身子有沒有哪裏不適?

借著屋裏一盞微弱的油燈,睡不住的沈元安輕輕拉開門見四下無人,他悄悄摸到喻戚好臥室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靠在月白素花長枕上還未睡,屋裏油燈依然點著一眼發現他的喻戚好對著他招了招手,“快點上來,莫要冷著了。”

沈元安臉色愣了兩秒,一手掩上門,然後利索脫了身上衫子,抖了腳上的鞋子飛快的爬進了喻戚好掀開的素花薄被裏。

院子外,仍然被人遺忘的一排家丁,“……”冷不冷?搓搓手臂,望著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今晚還真TMD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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