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個孩子(二)

等了整整十九年才等到的喻戚好,沈元安一看到她的時候恨不得一手把人摟進懷揉碎然後一口吞下肚——盼星星盼月亮,每天晚上扳手指算呀算等了那麽多年的他容易嗎?

絕對的不容易!心裏默默流過一行辛酸淚的沈元安走到臥室雕花鏤雀的架子床前,本想把**疊的整整齊齊的群青色彈花被褥一手撈過,可想著同床共枕四字,沈元安背著手轉身在屋裏踱著步子走了好幾圈,最後踏出房門懷裏隻抱了個群青色彈花藥枕的他,還不忘伸手摸摸束發的玉簪,努力地抿著嘴角不讓自己露出一臉傻樣。

那頭,板著一張臉依舊在用唾沫給喻戚好洗臉的朱氏,一看到敲門而入的沈元安,淩厲的眼角不由的一縮——身材修長,平日怎麽看怎麽眉眼如畫的兒子這懷裏抱了隻群青色彈花藥枕,怎麽她看著總覺得有點違和呢?

“元安,你來這可是有事?”視線定在他懷裏的群青色彈花藥枕上,朱氏忍不住回頭看了眼怎麽看怎麽難看的喻戚好,這才心頭稍安。

“娘。”沈元安低低喚了聲,卻是抱著懷裏的群青色彈花藥枕默默垂了頭。

朱氏看著沈元安垂著腦袋,白淨的耳朵似胭脂慢慢暈染出的一片紅,她攏在雪青色鑲邊袖子下的手緊緊攥成拳——她的兒子,到底是什麽時候又被這早該被浸豬籠的兒媳撒了迷魂散?

“娘,你和相公先說著話,兒媳去廚房看看。”喻戚好抿著嘴角,對著朱氏淺淺一笑,頗為恭敬地說完得到朱氏的點頭,她才屏著氣捏著袖角走了出去。

這外麵的天就是藍!深深呼了口氣,喻戚好站在院子裏看著白雲朵朵的天空,受盡了朱氏唾沫的她心裏終於照進了縷縷暖暖的陽光——

雖然身體原主犯的錯在這一把刀抹了脖子也不為過,但是沒辦法,現在擁有這具身體的是一個因為任務必須把肚裏孩子生下的她,所以抱歉了,這個孩子即使是身體原主給沈元安戴綠帽子的最佳證明她依然要把他平平安安的生下。

當然,生孩子難產什麽的她現在已經心酸的不想再提。揉著眉頭,喻戚好想到剛剛懷裏抱了隻群青色彈花藥枕的沈元安,眉頭越蹙越深——那一瞬怎麽會覺得沈元安他一個大男人萌的她差點一臉血?

這不科學!抬手狠狠拍了把臉頰,喻戚好這時想著從小黃雞那裏知道做完了這個任務就可以回去,麵色卻已經沒有了當時的喜悅。

上個任務她和沈元安相約,可現在用身體原主的身份和他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她的心裏卻像是被大石頭在中間堵著,總覺得有一口氣呼吸上不來。

明明她沒有失約,可為什麽心裏總覺得不痛快?喻戚好揚著下巴,姣好的側臉有幾分明媚的小憂傷。

看著沈元安慢慢抬頭,好看的丹鳳眼裏掩不住的神采,朱氏坐在紅木扶手椅上的身子僵了僵。

“元安,娘之前就和你說過的,這種身懷別人家野種的女人不能要!”那時知道兒媳肚裏懷了別人野種,兒子神色冷淡點頭也沒她提就開始和兒媳分房睡,她以為那時的元安是把她的話聽進肚的。

“娘,這事兒子心裏自有打算。”繞過嵌骨片花鳥紋屏風,沈元安走到雕花鏤翠葉的架子床前,一手拉開湖藍色素花帳子,把懷裏的群青色彈花藥枕和**那隻湖藍纏枝玉蘭花紋軟枕並排放在一起。

“娘,兒子的事你莫要為兒子擔憂。”轉身,沈元安對朱氏微微笑了笑,對於這個世界中從小把他養大的朱氏,該有的尊敬他還是有的。

可元安現在明明是對那早就該休的兒媳重新上了心,朱氏怎麽能不擔憂!

“元安,娘不知道戚……好對你說了什麽,可娘不能接受一個肚裏懷了別人家野,不對,別人家孩子的兒媳!”掐著眉頭,朱氏看著沈元安沒有絲毫變化的麵孔,喉嚨裏溢出的聲音在這一刻也顯得尖利起來,“你該不會是打算以後和她就這樣過下去?”

好吧,省略那些不重要的,朱氏話中幾個詞入心,沈元安的確是忍不住心塞了——

#喻戚好那個不守婦道水性楊花的女人又懷了別人孩子#

#喻戚好那個專門騙他感情的惡人又來傷他的心#

#喻戚好她已經不是他當初的娘子了#

見沈元安麵色隱有鬆動,朱氏捏著手中的帕子繼續努力,聲音已經逐漸趨向柔和,“元安,這鎮上模樣秀致清麗,德性貞靜的姑娘不少,待日後你一紙休書把那不知廉恥的婦人趕出去,娘立刻請鎮上最好的媒人為你上門說親。”

這般好事,偏沈元安搖了搖頭,“娘,兒既然娶了她,那以後自然是要好好照顧她。”

見朱氏皺著眉,沈元安又扔下一枚重型炸彈,“之前苦寂大師不是說了,兒的生辰八字和旁人不大一樣,這姻緣自然也是一樣。”

朱氏起了疑,去年她的確是把元安的生辰八字給了苦寂大師,苦寂大師也說了元安的生辰八字和旁人不大一樣,可那所謂的姻緣,苦寂大師除了給她落了個緣字其它的卻是一字未提。

“娘,你莫不是不信兒的話?”沈元安低頭看著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大手,腦袋對著朱氏微微偏了偏。

“自然不是。”朱氏搖頭,隻是對於元安的姻緣落到那怎麽看怎麽醜陋的兒媳身上,她怎麽想心裏怎麽覺得不痛快!

晚膳,喻戚好感覺到朱氏一直落到她身上的視線,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心虛的縮了縮肩——有身體原主犯得錯事在前,喻戚好在朱氏麵前似乎一直都挺不直腰。

“娘,今兒這東坡肘子廚娘做的極是地道,你可要多用兩口。”

元安開口,朱氏給麵子的移開視線,一雙眼睛盯上了色澤紅亮,肥而不膩,香氣四溢的東坡肘子,手裏的筷子忍不住緊了緊。

一旁扒著青花纏枝花卉紋碗裏的米飯,喻戚好盯著朱氏麵前的東坡肘子吞了口唾沫,看朱氏吃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喻戚好咬著唇捏著筷子到底是夾了塊離她最近青花鴛鴦蓮池紋盤裏的一塊紅燒肉。

嗯,結果,吃著顏色鮮亮,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的紅燒肉,喻戚好晚膳多用了兩碗白米飯,肚子還沒被腹下那塊肉撐起來,倒是先被兩碗白米飯撐得鼓鼓的。

沈元安怕她肚裏積食晚上身體不舒坦,和朱氏打了招呼把喻戚好扶回房帶著她在屋裏慢慢走了幾圈。

對此表示為何不去院子走走的喻戚好話一出口就被沈元安瞪回了,“外麵風大,要是不小心染了風寒怎麽辦?”

好吧,聽到他這話,喻戚好倒也聽話,甚是乖巧的在屋裏多走了幾圈。

本來心思還有幾分鬱結的沈元安見了,忍不住自己開解自己——算了,本不是她犯的錯,何苦把罪落她身上。她剛來這,地兒還不熟悉,肚裏有孕的她該是快快樂樂的才有利於十月懷胎,把肚裏他不待見的孩子順利生下。

顯然,沈元安對於喻戚好順產還抱有那麽一絲微弱的希望。

吃了盞參茶,和沈元安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喻戚好看著天色招了婢女準備熱水伺候沐浴。

沈元安囑咐她注意身子知趣離開,喻戚好笑著沐完浴吹燈入帳,結果一身月白素花寢衣的她剛抖了腳上攢花繡鞋爬上床,那頭溫水沐浴完的沈元安正提了盞描花鳥的燈籠,腳步輕快地推門而入。

走到雕花鏤翠葉的架子床前,沈元安一手拉開湖藍色素花帳子,手裏描花鳥燈籠的燭火照亮了喻戚好剛剛躺上床露在纏枝玉蘭花紋被褥外的麵孔。

借著描花鳥燈籠的亮光,喻戚好看著解了玉簪烏發如緞子披了一肩的沈元安,抬手解了身上靛青色竹枝紋暗花外袍,露出一身素緞寢衣,她“嗖”的下起身,捏著身上的纏枝玉蘭花紋被褥一角,“你來做什麽?”

要知道身體原主記憶裏,自從她肚裏有孕是別人家孩子的錯兒一揭露,這沈元安可是搬到了別的廂房安置。

不對!喻戚好把身體原主的記憶前前後後翻了一遍,看著沈元安這才愕然的睜大眼——這身體原主的記憶裏,和她成親的沈元安竟然皆未和她同床而眠。就是大婚洞房花燭那晚,沈元安那廝也是一個人在邊上的紅木嵌花桌旁將就了一晚,隻雙手伏桌稍稍歇息,次日就抱了兩床被褥開始了每晚打地鋪的日子。

一時間,喻戚好看著吹了描花鳥燈籠燭火的沈元安抖了腳上鞋子,她神色複雜的往裏麵移了移身子讓出一大片地,沈元安彎著嘴角頗為熟練的掀開纏枝玉蘭花紋被褥乖乖躺下,腦袋枕在喻戚好剛剛用過的湖藍纏枝玉蘭花紋軟枕上,嗅到枕麵上那熟悉的氣息,嘴角的弧度直接蔓延到了耳根子後。

那頭,知道元安溜進了喻戚好的臥室兩人熄燈入睡,本準備就寢的朱氏開始眼睛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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