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嫻回到府裏就立馬去找了段文博。
段文博正跟嫣嵐待在花園的涼亭裏。
當他們出現在安嫻的視線裏時,她注意到嫣嵐正在凝神苦思。
“你們在談論什麽呢?”她好奇地問。
嫣嵐恍若不曾聽到,仍舊維持那一副思考的模樣,段文博反而極為輕鬆,他朝安嫻招手。
“阿嫻,你來得正好,我這兒有一個問題,嫣嵐正為此苦惱著,你可願意說說自己的看法?”
“父親您說,我聽著就是了。”
安嫻坐到亭子一角,離嫣嵐稍遠的距離。
段文博淺抿一口茶,便徐徐道來。
“兩個部落,甲部落自古以來便是力量強橫,給人以不可征服的畏懼感,乙部落則在最近吞並了不少小部落,實力大大增長,是一股新崛起的力量。”
他挪出兩個杯子,一個杯子雖大些,卻已有裂痕,且顏色發舊,一個杯子雖小些,但卻是嶄新的,看起來堅固無比。
段文博拿起杯子在空中比劃。
“大家都知道,這兩個部落之間必有一戰,他們都在等著一個合理的理由開戰。”
他說著,將兩個杯子在空中輕輕撞擊,聲響清脆悅耳。
“但是甲部落已失去以往的戰鬥力,它害怕這場戰爭會讓它失去往日的榮光,便提出要與乙部落聯姻。”
“可是。”段文博話鋒一轉,“和親的隊伍,在路上出事了,那地方正好是部落的交界處,雙方都認為是對方在搗鬼,無法談攏,戰爭一觸即發。”
他放下杯子,手掌撫在膝蓋上,脊背挺直,饒有趣味地看向安嫻。
“若是你身為甲部落的掌權者,你會如何考慮?”
安嫻認真地聽完段文博說的每一句話,在段文博向她提問時,回答得不假思索。
“避免這場戰爭,是上上策。”
“戰爭如何能避?”嫣嵐插進話來,她頗不讚同,“伯父所說之情況,若是要避,須得甲部落先退讓一步,如此,豈不是墮了它的威名,更會讓乙部落得寸進尺。更何況,對乙部落來講,這正是天賜之機,豈能輕易放棄?”
她抬手,重重拍向石桌,那沉悶的聲音,聽得安嫻心裏是“咯噔”一聲。
“倒不如拚死一戰,或仍有勝率。”
安嫻走到嫣嵐身邊坐下,雙手握住嫣嵐拍向石桌的手掌,見那手掌隻是微微泛紅,而那桌麵上卻多出幾個微微下陷的凹槽,對比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武功水平,暗暗咋舌。
“嫣嵐此言差矣,又不是非得我方退讓,讓敵方自覺後退,也未嚐不可。”
“怎麽說?”嫣嵐臉上懷疑神色盡顯,但她仍虛心向安嫻請教。
“你想想,這乙部落連自己內部的力量都還沒消化幹淨,此時再咬進甲部落,雖是大補,但也怕吸入過多,爆體而亡呐。”
嫣嵐呆滯了一下,“什麽叫,‘吸入過多,爆體而亡’?”
安嫻眨眨眼睛,麵帶微笑。
她又忘了這是一個沒有修道之人的世界。
一不小心就把慣常告誡自己大弟子的話丟出了嘴。
“咳。”她側過身子去拿石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意思明白就行。”
“可是···”嫣嵐還想追著問些什麽。
安嫻右手食指抵在左手掌心下,做了個“停止”的動作。
“這原是父親給你思考的問題,我可不好事事都說得清楚明白。”
她站起身,雙手背在身後,在亭內悠閑地走了幾個來回後又坐下。
“父親,我想與修雅姐姐一起去靖國的各處地方遊曆一番,看看這大千世界,體驗不同地方的風情。”
此話一出,不僅是嫣嵐詫異,連原本隻是笑著看兩個姑娘你來我往的段文博都倍感意外。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女兒,見她嚴肅的神情不似玩笑,認真起來。
“阿嫻何故有此想法?”
然後他便看到自家女兒眉眼間竟染上些淡淡的憂愁,她雙手托腮,長歎一聲。
“我觀修雅姐姐,整日被婚嫁之事纏身,縱使並無許親對象,也要在一兩年後入宮參加選秀。”
“隻是想到,再過一兩年,我也要如此嫁人生子,心間便有些不甘,明明我從未真正見過這大好河山,卻要從一個後院跳入另一個後院,從此拘在一方小小的天地裏,了了一生。”
潺潺流水聲從不遠處傳來,清揚悠遠。
安嫻視線緩緩掃過段文博與嫣嵐,目光明亮。
“我要,在既定的命運到來之前,放縱一回!”
幾道淺綠色的簾子垂掛於涼亭四周,懸於她身後。
一陣清風拂過,帶動了它隨風輕舞飛揚,分外飄逸。
襯著那飄飛的紗,安嫻的身上朦朦朧朧有月華流瀉,宛若天外飛仙。
聽著她擲地有聲的話語,段文博斂了驚訝的神色,轉眼便麵色如常。
他問安嫻:“外麵的世界,有時並不一定如想象中那般美好。在外頭,父親無法照顧你太多,阿嫻,你可做好了承擔風雨的準備?”
安嫻微微一笑。
“父親,我終究要走向遠方,如果這路是我自己選擇的,那麽無論遇到多少風雨,我都甘願承受。”
出行之事就這麽輕而易舉地得到了段文博的支持。
這有些出乎安嫻意料之外。
似乎不管她想做些什麽,隻要能夠說出正當的理由,並且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段文博都會支持。
“你跟你母親一樣,天性向往自由,我沒有理由阻止。”
安嫻將自己的疑惑問出聲時,段文博這樣回答。
與此同時,杭修雅那邊卻是經過了好一番波折。
當安嫻在深夜被敲門聲吵醒,看到房門外站著的人時,著實有些意外。
杭修雅釵發散亂,衣裳也皺皺巴巴,十分狼狽。
她直奔安嫻而來,將安嫻雙手緊緊握在胸前,眼圈泛紅。
將她迎進屋裏,安嫻轉身剛合上房門,胸前便環上了一雙手,手腕纖細,肌膚嫩白,卻在微微顫抖著。
“對不起,我隻是想就這樣靜靜地抱一會兒。”
杭修雅的聲音沙啞,灼熱濕潤的氣息灑在安嫻脖頸處,癢癢的。
過了好一會兒,安嫻才被身後的人鬆開。
燭光下,杭修雅的半張臉微微發脹,還能看到幾個沒有完全消退的巴掌印。
血絲分布在她腫脹的臉頰上,硬生生破壞了那張原本姣好豔麗的麵容。
實在是太狠了。
安嫻心下歎息,撫上她完好無損的另外半張臉,被杭修雅握住。
“什麽時候走?”她問。
安嫻說了個數字,杭修雅聽了,轉身欲走。
“誒!”安嫻手疾眼快地拉住了杭修雅,強硬地將她留下過夜。
拗不過安嫻,杭修雅隻得上床,卻說什麽都不肯脫衣服。
與杭修雅的別扭和不自在截然相反,安嫻卻是入睡極快,一夜好眠。
等她第二天早上醒來,身邊早已沒有杭修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