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安嫻問。
夏晝錦掀起眼皮看著安嫻,一言不發。
“她應該是要來帶走你。”思思提醒安嫻。
“我?”安嫻好笑地反問一句。
“你回憶一下原始劇情。”思思好脾氣地說。
安嫻一頓,在腦海中若有所思地翻開了資料。
在原始劇情中,馮安嫻最後的結局是,高二時從第三教學樓七樓跳樓自殺。
她不由地拿手指摩挲著下巴。
夏晝錦也是高二時跳樓自殺,一樣的年紀,一樣的地點。
她又聯想到夏晝錦跟馮安嫻性格上的相似之處,感慨一句。
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所以,最後馮安嫻跳樓自殺還有劇情表麵上看不出來的力量在作祟。
但真實體驗之後,一切的發展卻是那麽順理成章。
安嫻認認真真地對上夏晝錦的視線,問她,“你要帶走的人,是我嗎?”
夏晝錦淡漠的眸光望向安嫻,宛若天邊的浮雲。
她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隻是又安安靜靜地跪了下去,上半身匍匐著。
藍色的火焰從她四周的空氣中一點一點傾瀉而出,就在這傾瀉的火焰中,夏晝錦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見。
安嫻眼前的空氣一陣扭曲。
等到扭曲的景象再次恢複正常時,夏晝錦的蹤跡已經徹底不見,仿佛她未曾來過一般。
安嫻想著剛剛出現在夏晝錦身邊的蒼穹蓮火,抬起手來打了個響指。
隻聽清脆的一聲,而空中沒有任何變化。
安嫻站了起來,聚集起注意力,伸出指尖在空中輕輕一點。
星星點點的火花以剛剛夏晝錦消失的地方為起點出現,很快便點亮一圈,最後忽的漲大,變成蓬勃搖曳的火焰。
安嫻凝神看了那燒得恣肆的火焰,手掌往空中抹出一個弧度。
那火便隨著安嫻手掌經過的軌跡消失了。
她這才滿意地轉過身去,將一樓的燈關了,走上二樓。
借著一叢火焰的光芒,安嫻在黑暗中點亮一條狹窄的小道,走向床邊。
白晝月還是之前的姿勢,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安嫻瞥了一眼,曲起一條腿跪在**,從白晝月另一邊拉過被子來蓋在白晝月身上。
細心地替她掖好被角,安嫻走到另一邊躺了下來。
閉上眼睛,安嫻的腦海裏仍然回響這白晝月的聲音。
把馮安嫻還給她?
安嫻不由得笑了一聲。
怎麽可能?
真是天真。
一陣涼爽的風吹過,安嫻的脖頸處泛起了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她無法自己地打了個顫。
警惕地張開雙眸,安嫻扭過頭去看向窗邊,窗戶是關著的。
她又看向黑漆漆的門那邊,沒有一絲光線透進房間。
哪裏來的風?
“思思。”她下意識地呼喚思思,想要問它有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現象。
然而剛喚出口,她便想起思思一般這個時候都不會出現,於是搖搖頭,暗笑自己的一時遲鈍。
安嫻伸出手指,在空中隨意一劃,火焰出現,照亮整個空間。
那火焰慢悠悠地懸浮在半空中,隨著安嫻手指的動作飄向房間的角落裏。
檢查一圈,發現並沒有什麽不對勁以後,安嫻才滿是狐疑地合上眼睛。
然而在合上眼睛沒幾秒後,她又猛地睜開了眼睛。
房間裏一片黑漆漆,什麽可疑的動靜都沒有。
難道真是她今天受到刺激魔怔了?
安嫻又將被子緊了緊,緩緩閉上眼睛。
在她閉上眼的時候,睡意席卷而來,很快,安嫻便沉入了無意識當中。
安嫻在一片黑暗中行走。
當她睜開雙眼,她看不見自己的十指。
可是神奇的是,她的雙腳卻仿佛被施上了什麽術法似的,根本就不需要安嫻腦子的指導,就自覺主動地行動著。
安嫻無法阻止自己的動作。
雖然身體不受自己的控製,但是她的意識還是清醒的。由於不需要再多費心神去關注腳下的情況,安嫻便有了更多的精力去關注四周。
她細心地感受了一下,按照雙腳現在行走的動作來說,她應該是在向上行走,而且是在邁著台階往上走。
嗯?這樣的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她是在什麽地方往上走呢?
安嫻並沒有疑惑多久。
隨著她的身子向上挪動,她的視野也越來越開闊與明亮。
夜空星光熠熠,星輝灑滿大地。
安嫻的眼前是一道走廊。
於是安嫻就明白了,她現在正在第三教學樓,剛剛她再差個幾步拐個彎就能夠走到走廊這一塊兒。
隻是,這裏是第幾層的走廊?
安嫻的雙腳自走上走廊後便恢複了正常,隻是當安嫻試圖返回黑暗中的時候,她便半點動彈不得。
她隻能往前摸索。
安嫻粗略地掃過自己眼前的每一根柱子,可以肯定不是第六層樓。
因為每一根柱子都很幹淨,而六層樓的柱子因為有學生的存在,多多少少都會粘上些什麽汙漬又或者是學生故意留下的痕跡。
六樓實驗班的同學尚且如此,往下的幾層樓,它們的柱子就更加不可能幹淨到哪裏去了。
那······
安嫻摩挲著下巴。
這裏是第七樓嗎?
她站在樓道口前,看著柱子。
隻需要扭過頭然後走過去看看。
這麽想著,安嫻轉過身,朝教室走去。
很快她就來到了第一間教室,抬頭往前門看去,教室門旁邊的牆壁上,原本應該標誌著班級名字的那一塊區域卻沒有任何牌子掛著。
安嫻再往旁邊走去,還是沒有。
幾間教室都是一模一樣。
安嫻在中間的那間教室前停了下來。
她也沒有上過七樓,不知道七樓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況。
想了又想,安嫻還是決定回到樓梯口那裏去。
隻是沒想到,當她往前看去的時候,卻發現原本空空****的欄杆處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著一個人。
長發獵獵,背影清瘦卻莫名有著幾分堅定的感覺。
悄無聲息,不知不覺,她就這麽出現了。
這一幕跟安嫻之前夢見的一幕幾乎是百分百的重合,她心裏一驚,立馬跑了過去。
“等等!”安嫻邊跑邊大喊。
然而這回,那個姑娘卻並沒有像上次安嫻夢到的一樣,等著跟她說幾句話。
在安嫻氣喘籲籲地跑到樓梯口之前,那姑娘便縱身一躍,毫不留戀地離開了欄杆。
安嫻還來不及順順氣,便又跑到欄杆前,她不管不顧地趴到欄杆上,頭死命地往下伸去。
在最底下的路麵上,一個黑影靜靜地趴著,慢慢的,更多的黑色從那黑影下方溢了出來,流向四方。
遠方的路燈亮著,然而那燈光卻照不明樓下的姑娘。
安嫻久久地凝視著下方,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回想起上次做的那個夢,夢裏姑娘的麵容清晰地呈現了出來,是從蒼穹蓮火中現身的夏晝錦。
安嫻明白,也許那個夢就是夏晝錦跳樓時的場景。
而這次呢?
還是夏晝錦嗎?
似乎是不同的。
安嫻在跑過來的時候,隻能見到那個姑娘飄揚的長發,就連她的背影都沒有正麵看過,更別提看她的臉了。
那麽,這次跳下去的,是夏晝錦嗎?
因為上次隻看到夏晝錦跳下去的場景,跟夏晝錦有了鏈接。而在真正與夏晝錦接觸過後,便像是解除了什麽封印一般,看到了夏晝錦跳樓的後半部分畫麵。
是這樣嗎?
安嫻將頭縮了回去,靠著圍欄處的牆壁坐了下去。
她之所以會陷入這樣的夢境,都是夏晝錦搞的鬼,這是確定無疑的。
但是,夏晝錦為什麽要讓她看到這些,她的目的在哪裏?
“我來帶走一個人。”
夏晝錦冷冷清清不帶太多感情色彩的話語回**在安嫻的耳邊。
她抬起頭看向黑漆漆的樓道。
是為了這件事情嗎?
看來夏晝錦的目標果然是她。
安嫻屈起膝蓋,雙手抱著腿。
現在人已經跳下去了,為什麽她還沒有從夢境中醒過來?
她還要破鏡,怎麽破?
是不是需要,她跟著夏晝錦一起跳下去才可以結束這個夢境。
想到此處,安嫻站了起來,雙手靠著牆壁,緩緩地向上,最後扶到欄杆上。
安嫻再次將目光投向下方。
那流動著黑色**的黑影已然消失不見。
握著欄杆手緊了緊。
果然,她猜得沒錯。
安嫻的牙咬緊,心裏漫上一絲狐疑。
如果夏晝錦的目標就是要把馮安嫻帶走,那麽這個夢境,是不是就是當初她為馮安嫻設下的一個局?
如果她跟著夏晝錦跳了,並不是破解夢境,而是真正的死亡,又該怎麽辦?
思緒和憂慮在安嫻的心裏百般縈繞。
可是······
安嫻扭過頭去,看看四周。
就算她不跳,她也沒辦法離開這裏。
如果她一直耗在這裏,恐怕也逃不了一個死亡。
安嫻把心一橫,踮起腳來,擼起袖子,借著巧力坐上了欄杆。
不鏽鋼的欄杆因為多承載了一個人的重量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半空中顯得尤為詭異。
仿佛下一秒,它就要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斷裂。
安嫻重重地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欄杆。
如果真的斷了倒也省事,最起碼不用她這麽苦惱地思考著種種後果。
安嫻雙腳小心翼翼地踏著牆壁外麵突出的地方,雙手向後靠著握住欄杆。
七層樓的風有些陰涼,就像她在入睡前感受到的那般,還有些大,單是這麽靠在欄杆上,就有一種要被風吹下去的感覺。
安嫻歎了一口氣。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跳也是死,不跳也是死,還不如賭一把。
可是,她什麽時候又到了如此被動的境地了呢?
以前的她,在麵對這樣的境況的時候,大概是不會猶豫的吧。
深呼吸一口氣,安嫻腳步動了動。
灰塵撲簌簌向下落。
她閉上眼睛,鬆開了一直以來握著的欄杆。雙腳向後一蹬,安嫻整個人都往前撲去。
高壓強的風撲麵而來,刮得她的臉生疼。
很快,安嫻的渾身上下都沒了知覺。
隻不過,安嫻卻迷惑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從七樓到一樓,時間這麽長的嗎?
想象中有可能的劇痛並沒到來,安嫻忍不住睜開眼睛。
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身邊的風都不見了。
黑暗和安靜,是安嫻所處環境的主旋律。
怎麽回事?
她是從一個夢境掉到了另一個夢境當中嗎?
安嫻努力想要動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的身子似乎是被什麽束縛住了。
然而她無法察覺出這種束縛她的東西是什麽。
安嫻握緊拳頭,想要恨恨地捶上一拳,也無能為力。
這種兩眼一抹黑被蒙在鼓裏卻又喪失了行動力的感覺令安嫻無比難受。
可是,她沒有辦法。
又來了,這樣的感覺。
自從安嫻進入這個位麵以後,已經是不知道幾次,她受到如此重的掣肘。
究竟是為什麽,安嫻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煩躁蔓延上她的心頭,安嫻隻覺得自己身體裏的血液在一點一點沸騰。
就在安嫻的身體要被暴躁的情緒淹沒之時,安嫻還是守住了自己的理智。
她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冷靜,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情緒失控對解決問題沒有任何好處,相反還會增添不少的麻煩。
要冷靜。
在一遍又一遍仿佛大悲咒一般的默念後,安嫻即將暴走的情緒最終恢複了平靜。
她竭盡全力想要從周圍看出些蛛絲馬跡,然而什麽都沒有,是純然的黑。
安嫻頓了頓,緩緩閉上眼睛。
既然看不出來,那麽倒不如閉上眼睛。
而在看不到之後,安嫻的其他感覺器官變得更為靈敏了。
嗅覺、聽覺、觸覺,都像是重新散發了自己的光輝,有了自己的功用。
安嫻動了動頭。
她似乎聞到了什麽東西。
那一縷一縷,若有若無的,清新的香氣,雖然已經到了非常清淡的地步,但還是讓安嫻察覺到了。
她曾經聞到過這樣的氣味,便再也難以忘懷。
是清景香。
安嫻明白了什麽,在心裏冷笑。
她說為什麽那麽快就陷入睡眠,按照以往的情況來看,明明她不應該完全失去意識。
原來是因為有清景香。
弄明白聞到的氣味後,安嫻繼續將注意力放到別的地方。
她的皮膚上有什麽東西在挪動,但那動靜極其細微。
安嫻的身子似乎在下陷,又沒多久就開始反彈回到原樣。
她再次嚐試著要動動手和腳。
沒用,明明沒有什麽重物壓著,卻還是不能做大動作,不能離開。
眼見這邊突破無望,安嫻便果斷放棄,將注意力挪動到自己的聽覺上。
確實,她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麽聲音。
似乎是什麽東西強烈碰撞發出的,安嫻還能感受到那東西發出的餘波。
還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是什麽人在說話。
安嫻全神貫注,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耳邊。
“你想見到她嗎?”
那聲音有些失真,令安嫻辨別不出說話的人,隻是,盡管是問句,卻還是有一股油然的冷意傳來。
安嫻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那聲音停頓了幾秒,好像是在等著對方回話。
“跟我來。”
對方似乎是給了確定的答複。
然後,這聲音便消失不見。
等等!再多說句話啊!
安嫻在心裏呐喊著,她張開嘴巴,想要大聲呼喊,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發不出聲音。
她用盡全力想要發出一點動靜。
徒勞無功。
不知怎的,安嫻的眼睛突然酸澀了起來,她的渾身上下都變得懶洋洋的沒有力氣。
困倦感不斷地襲上她的腦袋,一陣又一陣。
安嫻整個人仿佛躺倒在沙灘上,被上湧的潮水不停地拍打著。
不行,不能睡。
安嫻咬牙告訴自己,抵抗著這樣的睡意。
耳邊有人輕笑一聲。
“累了吧。”
安嫻一瞬間清醒,這個聲音,是孟聞瀾!
“累了吧?”孟聞瀾繼續問。
“不!”安嫻能感覺到自己的臉上熱意湧出,汗珠不停地冒出,從兩鬢處滾落。
“我不累!”
就在她用盡力氣張開嘴巴,驚喜地發現自己可以說話,想要睜開眼睛時,卻發現,她又沒辦法睜開眼睛了。
孟聞瀾繼續笑。
“沒有用的。”他溫柔地說,“你看不見我。”
“到底是···怎麽回事?”安嫻艱難地問著。
“想要知道是怎麽回事嗎?”孟聞瀾笑笑,“那就睡一覺吧。”
於是先前已經消失的睡意以更加猛烈的態勢朝安嫻席卷而來。
如果說之前隻是海水一遍又一遍地淹沒安嫻的話,那麽現在則是將安嫻整個人都吞了進去。
安嫻當機立斷,齒間狠狠地研磨著自己的舌尖。
痛意混合著睡意不斷湧上安嫻的心頭,好歹讓安嫻沒有立即睡去。
但是安嫻的意識也已經陷入了混亂的狀態。
“告訴我···”她頑強地說,“怎麽回事···”
清淺的一聲歎息,宛若柳葉慢悠悠飄落平靜的湖麵,激起一陣漣漪。
“你這又是何苦?”孟文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為什麽孟文靜也出現了?
在混亂中,安嫻隻覺得一切都像是在迷霧中,她的頭腦被攪動得混沌不堪。
“既然你不是馮安嫻,此事就與你無關。”
“你明白嗎?”
孟文靜呼出的熱氣輕輕拍打著安嫻的耳廓。
她也,知道了?
安嫻顧不上驚訝,就聽到孟文靜更加輕柔綿長的聲音。
“你累了。”
“你很累了。”
“你需要睡覺了。”
“好好地睡一覺吧。”
在孟文靜的催眠之下,安嫻終於抵擋不住濃重的睡意,再次陷入無意識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