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依停住腳步,不疾不徐卻堅定不已的掙脫蕭湛楠的桎梏,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那麽請問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我…”蕭湛楠停頓良久,再想開口卻被狄依打斷。

“對了,蕭先生和白小姐之間可還恩愛?或許早已結婚?若真是這樣,還請原諒我沒能親自送上祝福。”狄依眼神平靜,笑得淡然。

對於狄依突然提到自己和白樺之間的事情,蕭湛楠顯得有些無措:“沒、沒有,我們沒有結婚。”

“這樣啊,那我倒是幸運地可以親自收到喜糖了。”一句話堵得蕭湛楠啞口無言。

沉默良久的蕭湛楠望著眼前耀眼奪目的女子,心口那種窒息感重新襲來,但他還有女朋友,他不能說出對不起白樺的話。

狄依耐心的等著蕭湛楠調整內心錯綜複雜的情緒,沒有要離開,也沒有開口詢問的舉動。

站在一旁看著兩人對話的狄媽媽心底也是五味雜陳,作為過來人,兩人之間的種種她都是看在眼裏的。

愛與不愛,早與遲,拿起和放下這些東西理也理不清,隻能歎一句造化弄人了。

醞釀良久,蕭湛楠卻隻能吐出一句:“……對不起。”

狄依挑了挑眉,沒有接話。

“這句話我早就該和你說了,可惜我太傻,明白的太晚。”蕭湛楠眼含痛苦與掙紮。

“說完了?”狄依笑著問道:“那我們可以離開了?”

蕭湛楠沒有料到狄依會是這種反應,卻也沒有借口再讓狄依停下腳步,隻能雙腿灌鉛般站在原地,目送著狄依漸漸走遠。

這是接受還是沒有接受呢?

狄依笑容恢複真心,親昵的拉著狄媽媽上車,對於狄媽媽講述的事情很是捧場,不時回話,表示自己聽的很認真。

至於剛才的道歉?當然沒有接受啦,如果這麽輕易就接受道歉,那執念鬼所托執念,該如何報複回去呢?

……

“湛楠,你回來啦。”白樺腰間圍著可愛的粉色卡通圍裙,手裏帶著隔熱手套端著剛煮好的熱湯朝進門的蕭湛楠微笑。

“小樺?你怎麽會在這裏?”蕭湛楠看著餐桌前的身影疑惑。

白樺嘟了嘟嘴,似乎有些埋怨:“還不是因為湛楠你最近太忙的緣故,不是在學校上完課就趕去公司,就是在公司忙得需要請假,連我都見不到你了。”

蕭湛楠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是這樣,開口解釋:“嗯,最近公司發生了點事情,比較忙,沒有時間陪你。”

白樺脫掉手上的手套,走到蕭湛楠身後,幫忙脫下他的外套。

“我理解,再說了,女朋友來男朋友家不是很正常嘛,不然你給我的鑰匙豈不是浪費了~”白樺把外套掛在衣架上。

蕭湛楠兩年前就從蕭家搬了出來,在公司旁的一個高級公寓住下。

“快嚐嚐我特意為你熬的骨頭湯,我可是從中午下課後就買來燉煮的,熬了幾個小時了。”白樺拿空碗給蕭湛楠盛了一碗。

蕭湛楠接過碗,拿著勺子喝了一口,笑著說道:“嗯,很好喝。”

白樺看起來對於蕭湛楠的反應很滿意,笑眼彎彎:“你喜歡就好,最近太忙,我很擔心你會不按時吃飯。”

蕭湛楠三兩口喝完碗裏的湯:“讓你擔心了,我會注意的。”

白樺把剩下的菜端出來,盛了兩碗飯,兩個人麵對麵坐下。

吃到一半,白樺想起了陶桃的話,以及詢問蕭湛楠助理後的得到回答,咬了咬筷子:“湛楠,我能問你個事情嗎?”

“什麽?”蕭湛楠把注意力從菜轉移到白樺臉上。

“你今天都沒有到學校上課,是……一直在公司忙嗎?”白樺看著蕭湛楠的眸子很是單純。

蕭湛楠想起了機場一事,覺得說出來隻會徒增煩惱,便暗自隱下了:“是啊,怎麽了嗎?”

白樺一愣,掩飾般垂下腦袋:“哦,沒什麽,我隻是隨便問問。”

蕭湛楠“嗯”了一聲,繼續吃飯,沒有察覺白樺眼神中的不對勁。

吃完晚飯,蕭湛楠回書房處理事務,白樺拿著碗碟進廚房清洗,倒是一副很溫馨的樣子。

“咚咚咚。”

書房的門被敲響,蕭湛楠不用思考是誰,因為屋裏除了他就隻有白樺一人。

“進來吧。”

白樺端著一杯熱茶,溫順的放在蕭湛楠的桌上。

“謝謝。”蕭湛楠對於白樺的貼心感到溫暖,溫和一笑。

白樺也回以笑容:“湛楠,我能在你的書房看書嗎?上次我好像看到一本我很感興趣的書,在圖書館沒有找到。”

心底剛被熨燙舒服的蕭湛楠輕鬆答應了白樺的要求。

白樺沒有造出什麽大動靜,在書架上抽了本書,便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看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白樺輕柔的嗓音傳到蕭湛楠的耳中:“湛楠,你說狄依她什麽時候會回國啊?已經三年了吧。”

溫和的嗓音在蕭湛楠耳朵裏卻像一個驚雷,猛地抬頭看向白樺,卻看見對方連頭都沒有抬起,似乎隻是隨口問了一句。

“你知道了什麽?”

“啊?”白樺迷茫的小臉從書中抬起:“你說什麽?”

蕭湛楠垂下眼眸,應該是他想多了吧,白樺這麽體貼、溫順,怎麽會做出查探他日常的事情來呢。

“怎麽突然提起狄依來了?”

白樺這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啞然失笑:“你說這個呀,我隻是剛好在書裏看見了和狄依差不多讀音的名字罷了。”

“原來是這樣啊。”蕭湛楠也沒有繼續隱瞞的意思:“她今天回國了。”

“哦?”白樺驚訝:“你見過她了?怎麽沒有告訴我呀,我也好親自和她道個歉啊。”

蕭湛楠沒有看白樺,在桌上的文件上簽字,合上文件夾放在處理完的一邊,又拿出一個新的文件夾打開。

“沒什麽好說的,我已經道過歉了,你不用把這件事記掛在心上。”語氣聽起來很平淡。

“嗯,既然湛楠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放下這件事吧。”

【蕭氏公司董事長室】

“董事長,王氏集團說要解出合作關係……”

“董事長,我們公司的股票又下跌了……”

“董事長,檢察機關發來通知說公司……”

“董事長,西城那塊地施工時出現重大事故,已有……”

“爺爺,這是怎麽回事?”蕭湛楠衝進董事長辦公室神色慌亂:“為什麽公司突然之間發生了那麽多事?”

蕭老爺子抓著領口的衣服神色猙獰,身體往椅背傾倒,像是透不過氣來,顫抖著手想要拉開一旁的抽屜,卻屢屢失敗。

“爺爺!你怎麽了?!”蕭湛楠扶住快要癱倒得蕭老爺子,一把抽開抽屜,看著裏麵數量眾多的瓶瓶罐罐:“爺爺,是哪一瓶?”

蕭老爺子顫顫巍巍地指了指白色的不透明小藥瓶,上麵寫著速效救心丸的字樣。

蕭湛楠被蕭老爺子的狀況嚇得雙手顫抖,使勁轉開瓶蓋,倒出不少,喂進蕭老爺子的嘴裏。

一旁秘書早就撥打的急救電話也發揮了效用,救護車的鳴笛聲漸漸清晰。

蕭湛楠失魂落魄的坐在手術室門外,耳邊回**的是蕭老爺子沙啞的聲音:“天要亡我蕭氏啊……”

蕭老爺子因為搶救及時,撈回了一條命,不過手術結束後一直帶著氧氣麵罩躺在重症監護病房裏,還未清醒。

接下來的日子,蕭家眾人算是徹底嚐到了什麽叫牆倒眾人推的滋味。

在無數企業公司落井下石、趁機牟利的做派當中,狄氏企業算得上是一股清流,雖然沒有幫助,卻也沒有趁機打壓的做法。

讓蕭家人不僅有些悲哀的感激。

殊不知,這一切的一切皆是狄依從三年前就開始布下的大網。

穩坐總經理位子的狄依表示,不過是把蕭湛楠對狄氏企業所做的一切全數奉還罷了。

狄依坐在總經理辦公室裏,麵前是一抹清晰的水鏡,如果有陰陽眼的人在場,便可以發現在狄依的左上方是一個和狄依長得一模一樣的鬼魂。

比起座椅上神色淡然無情的狄依,鬼魂的樣子看起來要猙獰許多。

“蕭家已經破產了。”狄依,或者說是稚子對執念鬼說道。

執念鬼看著水鏡中蕭家人那落魄的身影,眼中閃過快意:“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你仍然堅持想要繼續嗎。”頂著狄依臉孔,卻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稚子眼神平淡無波:“你要讓蕭湛楠血嚐?”

執念鬼身上原本強烈的執念力已經消散了大半:“難道不應該嗎?”

“繼續動手會增加你命盤裏的殺業,影響轉世投胎。”

“那蕭湛楠上輩子把我家害得那麽慘,他就不用付出代價嗎?”執念鬼身上的煞氣猛漲,讓人心驚。

稚子卻不受一絲影響:“他有他的業障要還,他下輩子要承受的事情不歸我管。”

執念鬼沉默半晌:“所以其實我不複仇,他也會付出代價嗎?”

“是。”

“哈哈——”笑聲中沒有喜悅,隻有悲涼:“下輩子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爺爺和媽媽是無辜的,我要為他們報仇!”

“所以你要繼續嗎。”稚子的話裏隻有詢問,沒有要引導執念鬼做出選擇的意思。

何為正道,何為迷途,稚子不會做出評價。

執念鬼盯著水鏡良久,身上的執念力緩慢卻真實的在一點點地消散。

稚子看著漸漸變淡的鬼魂:“你選擇投胎?”

“嗯。”執念鬼恢複平靜,恍若當初那個未有執念的驕傲靈魂:“爺爺和媽媽以及早就離開的爸爸已經等我很久了。”

“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嗎?我希望我的下輩子依舊有他們相陪。”

“無能為力。”稚子實話實說,卻有些不近人情。

執念鬼忍不住輕輕笑一聲:“是我奢求了,接下來的事情麻煩你了。”魂體漸漸變淡。

稚子點頭,在執念鬼消失後做著善後工作。

不用製造殺業的善後,很輕鬆。

……

“狄依…”蕭湛楠憔悴的站在狄依麵前,眼中閃過屈辱也閃過悲哀,他沒有想到再一次出現在狄依麵前會如喪家之犬般需要搖尾乞憐。

開口求助對於還剩著一絲自尊的蕭湛楠來說極其困難。

狄依平靜的看著麵前的男人,不過半個月的時間,比上一次在機場見麵時消瘦了不少,臉上的頹勢也無法掩蓋完全。

一個黑色的文件夾出現在低垂著腦袋的蕭湛楠麵前。

“這是……”

“這是你當初所謂的補償,我從沒有過要收的意思,裏麵的產業我沒有動過,現在全部還你。”

“可是!”蕭湛楠被掙紮的情緒填滿,說不出接受,也說不出拒絕。

“我和你之間沒有關係,也談不上賠償。”狄依把文件夾塞進蕭湛楠手裏。

“如果你還在糾結三年前的事情,那大可不必。”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我們從前沒有關係,之後也不會有。道歉我收了,這些你拿回去吧。”

說是未動分毫,全部返還,但其實這些年來,裏麵的資產升值不少,早已超過了當年的價值。

蕭湛楠下顎繃緊:“狄依,你給我時間,蕭氏一定會東山再起,到時候我會把今日你助我的雙倍奉上。”

“不用。”狄依幹脆的拒絕:“蕭氏以後如何,與我無關,你日後成功也好,落寞也罷,從今日起,我希望你我斷個幹淨。”

蕭湛楠攥著手裏的文件夾,指節泛白,嘴角的弧度帶著苦澀和嘲諷:“好,我不會再來糾纏你的人生。”

慢慢關上的辦公室門在蕭湛楠眼裏就是關上了連接狄依人生的大門,這一次離開,似乎真的退出了狄依的整個人生。

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蕭湛楠臉上滿是苦澀,臉上似有濕潤,以為是下雨的蕭湛楠仰頭想讓雨水吞沒,卻恍然發現,不過是自己那不受控製的淚水罷了。

想起前幾天和自己分手的白樺,那張常年純潔善良的臉,和看似悲傷控訴的話語,蕭湛楠內心唯於嘲諷。

“湛楠,我發現你變了,從三年前開始,你早就不是我喜歡的那個湛楠了,這幾年你對我的冷淡讓我傷透了心。”

“我堅持不下去了,湛楠,我們好聚好散吧。”

原來隻有真正的落魄才能看清自己的內心啊。

蕭湛楠,你真失敗。

……

在曆史的長河中,有過蕭氏集團的輝煌,也有蕭氏集團的落寞,後人對此並不感興趣。

人們更為津津樂道的是一位姓狄的女士,終身未嫁,卻創造了屬於華夏的商業傳奇。

【稚子所待空間】

消除了又一個執念鬼的執念,稚子回到了那個從她有意識開始就所處的空間。

稚子不需要休息,沒有執念鬼來的時候,稚子就坐在空間裏的高台上的座位上,一動不動,悄無聲息。

稚子沒有離開過這個空間,也沒有想要離開的念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等待一個個的執念鬼,然後消除他們的執念。

但對於洞察稚子所在空間一切的某人來說,稚子如常的毫無反應,不是他想看到的。

看來,隻有自己親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