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臣妹對不起皇族,對不起狄國所有黎民百姓。”狄邇神色痛苦,垂眼閉目,把自己鬼迷心竅讓巴砳得去了不少國家要密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部托出。
閉上眼睛的狄邇沒有看到麵前之人臉上複雜的神色變幻。
偌大的房內唯聞那比尋常女子清爽透亮的嗓音。
半晌,屋內恢複靜寂,其室之靜,可聞針落之聲。
狄邇受不住這無邊的寂靜,睫毛微顫,睜開眼睛,看見身前之人眉頭微皺,嘴唇微抿,眼神複雜的望著自己。
狄邇摸不準狄青斂現下的態度,遲疑的開口:“王……兄?”
“唉——”狄青斂的歎息聲重重壓住狄邇的心房。
狄青斂緩緩抬手向狄邇伸去,狄邇見狀也不敢躲,小臉一皺,鴕鳥般自欺欺人地閉上眼睛。
狄邇想象中的巴掌沒有落下,肩上一重,再睜開眼睛,竟然已經被狄青斂摟在懷中。
狄青斂不顧天子威嚴席地而坐,狄邇以之前的跪姿靠在狄青斂懷中。
狄邇驚訝抬頭,卻因身高原因,和狄青斂緊緊摟住而看不見王兄此時的神情。
“王兄?”難道王兄不是想懲戒她?
“小邇,我沒想到你對那巴國質子竟如此癡心,你雖自小隨性張揚卻也不是不知分寸之人,能有今日之果,管中窺豹也可知你心托付幾何。”
狄青斂嗓音渾厚,婉婉到來令狄邇羞愧感動至淚流滿麵:“對不起,王兄……”
“你我自小一同長大,你的本性如何我還能不知?”狄青斂拍拍狄邇的肩膀。
“今日前來坦訴,我已經看出你的悔過之心,之前透露的事情我會盡快布置更改,不用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有王兄替你頂著呢。”
狄邇在狄青斂的安慰下大哭了一場,堪堪收住眼淚時已經眼部微腫。
“王兄,雖然你一直在安慰我,但我心裏的愧疚感卻不會湮滅,還求王兄降下懲戒,讓我去軍營隨軍守城償過。”
狄青斂聞言眉頭一皺,滿是不讚同:“這叫我如何答應,你一個女孩子,進到滿是糙漢的軍隊成何體統。”
“臣妹自小習武之事王兄你豈會不知,近兩年來雖有減時卻從未間斷,這軍營裏的兵士如何能與我相爭?”
狄青斂聽聞狄邇不諳世事的話語忍俊不禁:“這軍營內部藏龍臥虎,哪有你說的容易。”
“為何沒有?”狄邇對此很是自信:“自十二歲起,陪練守衛就沒人可以受住我的攻勢,這軍營兵士難道比守衛還要強?”
狄青斂微微一笑:“軍營士兵須保家衛國,抗倭驅虜,過得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知什麽時候就沒了性命,所練技能都是殺招,尋常武藝切磋如何相比。”
狄邇聞言肅穆沉思:“王兄所言甚是,是狄邇太過狹隘了。”
還沒等狄青斂滿意的點頭,狄邇就話鋒一轉:“不過正是因為如此,我更要入軍曆練!我有武功底子,曆練之後更有把握降低兵士犧牲概率。”
狄青斂看著麵前這個自小做下決定就八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妹妹有些頭疼,苦惱之餘靈光一現,想起了今日朝堂上的一人。
“既然你執意要求,我也不好如此強烈反對,現下有個折中之法,你可要聽?”
“王兄道來便是。”
“前些日子我朝鎮西大將軍之子衛致來因傷從邊疆回國養傷,既然你說你想入軍營曆練,等你能夠打敗衛致來時,我就應允如何?”
狄邇對這個被百姓稱為準鎮西將軍的衛致來有所耳聞,百姓口碑極好,長相十分英俊,國內眾多閨秀心向往之。
“這小子三歲習武,五歲才名遠播,十歲打敗所有教導過他的武師,十二歲便隨父入軍曆練征戰,小小年紀立下赫赫戰功,而今不過弱冠之年,在軍中已是僅次於他父親的存在。”
狄邇聞言也很是佩服,和他一比,自己的成績還真是不值一提。
“上月在邊疆被叛變將士暗算,右肩受傷嚴重,在其母的要求之下回朝修養。”順便物色媳婦人選。
狄邇點頭:“好,我會勤加習武,等衛將軍傷勢好轉再登門叨擾。”
“好了,此事稍放,我讓鬆青呈上冰水玉帛給你敷敷眼睛吧。”狄青斂看著自家如花似玉的妹妹臉上那兩個紅腫的眼睛有些不忍直視。
狄邇知道自己現在麵目不便示人,乖乖待在禦書房敷了眼睛才走。
一來二去已是中午,狄邇給皇後請安時被出言挽留,便和皇後一同進食。
……
“公主,可還去郅梓殿?”女官紺青低著頭問。
以往狄邇都是一起床就恨不得往巴砳住的地方跑,和巴砳尋常相約的烽華亭也是次次早早前往等候。
而巴砳每次都是風度翩翩,姍姍來遲,但每次都不會遲於午膳之後,今日狄邇未曾早早前去等候,不知巴砳作何感想。
“自是要去。”不去如何光明正大的做出了斷。
狄邇此番前去,不同往日剛入殿門就大肆通報,路上遇著宮人自有紺青示意不用伸張,各司其職便好。
一路走過烽華亭,狄邇目不斜視沒有絲毫停頓的離開。
跟在狄邇身後的紺青望著麵前的身影,心下不禁疑惑:公主這一覺醒來似乎變了不少,以前浮躁的性子全沒了,還隱隱散發出一種未曾見過的決絕。
郅梓殿有個很美的花園,執念鬼早就知道,也同巴砳提過可否在此處相會,美景相伴一定享受非常。
但巴砳總是委婉推托,不願把地點從烽華亭改到諸豔園,執念鬼見巴砳婉拒多次便不再提起。
殊不知這更美更詩情畫意的地方可是要留給真正的有情人的。
諸豔園有棵百年梨花樹,生的枝繁葉茂綿延甚寬,縱是幾個大漢一躍而上也壓塌不了。
微風徐徐,落英繽紛,兩個清麗聲音相擁依偎互訴衷腸。
“好是梨花相映處,更甚鬆雪日初晴。雪青,在我眼裏這百年梨花都比不上你一分一毫。”說話之人俊朗非常,一副溫潤君子相。
被誇讚的女子恰逢二八年華,肌膚勝雪、玉貌花容,或是因為嬌羞之顧麵若桃李,容色非常。
從旁望去端是一副神仙眷侶的樣子。
“你又打趣我了,我哪兒比得上這百年梨樹震人心魄。”雪青雙頰泛上緋色。
“我何曾對你撒過謊。”巴砳動作輕柔的抓住雪青的玉手,緩緩上抬,附在心口。
雪青害羞的想抽回手,但巴砳動作看似輕柔卻不容雪青躲逃,半強製的按在自己胸口:“感受到了嗎?這裏在為你跳動。”
雪青感受著手下清晰的跳動,臉上羞澀,心底甜蜜非常,幅度甚小的點點頭:“嗯。”
巴砳對於雪青的嬌羞乖巧很是喜愛,嘴角的笑越發張揚,摟著雪青眼神往遠處延伸,突然猛地一頓,笑容僵在臉上。
雪青感受到了巴砳僵硬的姿勢,不解的抬頭看向巴砳:“你怎麽了?”臉色如此僵硬的望著入口處。
雪青順著巴砳的目光看向不遠處,一抹鮮紅映入眼簾,濃烈明豔的容貌一時竟讓人覺得其周圍的百花都失色了。
整個狄國如此喜愛赤色又十分適合、貌美脫俗的女子也隻有當朝長公主狄邇了。
雪青知道狄邇不顧世人對女子的看法積極倒追巴砳之事,而巴砳礙於皇家威嚴不得不假意示好的事情也從巴砳口中得知。
突然被公主撞破兩人在此幽會,這位風評嬌蠻任性的公主豈不是會大發雷霆?
雪青臉上的緋色一瞬退盡,巴砳是公主心悅之人,公主定不舍得重罰,可她隻是朝官一女,如何與公主抗衡。
若是公主震怒非常,遷怒家人……
雪青腦補良多,狄邇還未開口,就把自己嚇得麵無血色,嘴唇微顫。
巴砳也總算反應過來,放開懷中的雪青,把其攬到身後,用自己的身軀擋住對方,看著緩步走來的狄邇道:“公主,你聽我解釋。”
狄邇移步至巴砳麵前站定,深邃的眼神讓人看不出喜怒,輕瞟了眼被巴砳死死擋住,不露一絲衣袂的方向。
巴砳看著狄邇打量的眼神,心也隨之吊起,麵前這個人的狀態是陌生的,在兩人相處中巴砳從未見過的。
所以巴砳也吃不準狄邇究竟會如何發難。
“公主……”
狄邇打量完退後了一步,似乎不想和兩人離得太近。
“多久了?”問出來的問題卻讓眾人摸不著頭腦。
“公主這是何意?”
“你們……這樣多久了。”狄邇對於兩人一副有情人的做派似乎十分冷靜。
巴砳眼神微閃:“在下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不明白?”狄邇微微挑眉:“本宮不曾記得你竟是如此蠢笨之人。”
巴砳被狄邇從未見過的不留情麵的樣子噎得說不出話來,調整幾息,情緒稍緩:“公主莫要說笑了。”
“本宮可未曾說笑。”狄邇氣勢非凡,以至巴砳現在才發現,這個以前在他麵前從未以公主身份自稱的人,開始在他麵前自稱本宮了。
巴砳喉頭一緊,似乎被狄邇高傲的姿態氣到了。
巴砳對此選擇緊閉嘴巴,沒有答話。
“說吧,本宮不是隨意遷怒治罪之人。”狄邇的話算是給兩人的鼓勵:“本宮隻是想知道稍許事實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