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砳的侍從清葉一愣，轉頭看了看臉色很是難看的公子，急忙問：“是不是你沒通報清楚，是巴砳公子求見。”
小太監對這幾個算得上是自己的災星的人有些煩躁，但無奈身份太低，不能直接趕了去，隻得耐著性子道：“沒說錯，公主說了不見。”
“這……”清葉有些為難，他自小跟在巴砳身邊，是服侍他長大的，也是跟著巴砳一路從巴國來到狄國，對巴砳的了解可以說是無人能及。
巴砳雖被巴國皇帝送來狄國做質子，看似地位尷尬，卻在異性麵前從沒有受過冷遇，巴國、狄國哪兒地不是招招手就有一群貴女前仆後繼。
就是這狄國長公主當初見了巴砳也是兩眼發直、言聽計從。
眼下巴砳放下身段多次上門求見，竟均被拒絕，絲毫不給麵子，讓巴砳這外表溫潤，內裏驕傲的性子可怎麽下台。
清葉望著巴砳因為尷尬僵硬的說不出話來的臉，硬著頭皮道對小太監道：“小公公，您這銀子哪有收了再吐的道理……”
小太監現在看著清葉手中的銀子就像是看著幾個燙手的銅球，哪敢再去接，連連擺手後退。
“別別別，小太監人小言微，完成不了公子的囑托，受不得這麽大的恩惠，還請公子收回去吧。”
清葉拿著被小太監推搡回來的銀子，瞟了眼巴砳鐵青中帶著不耐的臉，給了台階：“今日我家公子還有要事，本就不便久留，還等下次登門。”
巴砳也端不出那副溫潤如玉的假臉，在清葉話音剛落之時便甩袖轉身，上了來時的轎子。
清葉揣好銀子匆匆跟上遠去的轎子。
小太監看著遠去的轎子和隨從忍不住輕啐了一口：“什麽人嘛這是，明明是求人的立場，還擺出大爺的姿態，我家公主求著你登門了嗎。”
“今日還真是鬼迷了心竅，好在公主意誌堅定沒讓這等雙麵人進府，不然我還得背個引狼入室的罪名……”
解決內急回來的通報老太監敲了下小太監的腦袋：“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小太監一嚇，看見是老太監鬆了口氣，恭敬道：“沒什麽沒什麽，背宮人條例呢。”
老太監眼裏帶著懷疑：“你小子什麽時候這麽勤奮了？”
“嘿嘿，我這不是跟您學的嘛。”小太監馬屁拍的甚好，成功讓老太監眉開眼笑。
“行了，別貧了，剛才雜家離開那會兒沒闖禍吧？”老太監隨口一問。
“沒沒沒，”小太監背後虛汗直冒：“我這膽子哪敢惹事啊。”
“切。”老太監知道小太監年紀小，心思還浮著：“得了，雜家還不知道你小子？還是跟著雜家身邊靜心學著吧，日子還長著呢。”
小太監點頭如搗蒜，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虛心過。
老太監有些驚訝，卻也不再細問，隻當是小太監終於領悟了。
……
【浴池】
訓練對打完一天的量，狄邇靠坐在藥浴池中，紺青在一旁靜候服侍。
“紺青，你這些日子是不是一直有事想問我？”狄邇閉著眼睛靠在池邊，神色放鬆。
紺青臉上罕見的展現了細微的驚訝，但作為一個合格的女官，她並不想叨擾主子：“公主多慮了。”
“你服侍我多久了？”狄邇沒有反駁，隻是語氣淡淡地問了紺青一個問題。
“自公主5歲起便一直服侍左右。”紺青瞬間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這麽想來也有十幾年了，我是看著你從普通宮人一步步走到女官的位子的，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對你的了解也未嚐不多。”
“是臣婢狹隘了。”紺青跪在池邊。
狄邇睜開眼睛，微微直起了身子：“說吧，在擔心什麽？怕我練傷了不成？”
紺青垂著眼睛靜默半晌，還是開口了：“臣婢隻是不解為何自那日之後，公主要用這樣嚴苛的訓練對待自己。”
難道是想要用巨大的訓練量麻痹自己的內心？從而淡化對巴砳的感情嗎？
公主看著紺青一絲不苟的臉龐微微一笑：“我五歲那年第一次見你，你應該也才十歲出頭吧？”
紺青沒有因為狄邇突然轉移的話題感到異樣，認真回答：“是，臣婢當年剛滿十三。”
狄邇看著紺青的目光稍顯渙散，似乎在回想：“我記得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是一副麵無表情，認真的一絲不苟的樣子，這麽多年過去，倒是愈發爐火純青了。”
“小時候我還以為你是個沒有自身情緒的假人而懷疑過呢，現在想起來還真是癡傻。”狄邇輕聲笑了。
“公主童言童趣甚是可愛。”
“看，就是這個樣子，像是每句話都設定好了，根本沒有自己的情緒。”狄邇挑眉。
紺青一時不知如何完美的回答，有一霎的靜默。
“以你服侍我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我這些時日可有悲傷心痛之類的情緒產生？”狄邇轉回話題。
紺青聞言猶豫一瞬，還是如實回答：“臣婢未曾發現。”可最近公主變化的地方實在太多，讓她不得不懷疑自己的判斷。
狄邇沒有馬上接話，從浴池中站起身子，紺青立刻起身取錦帛為狄邇附上擦去水珠。
換上一身暗赤睡衣，紺青躬身為狄邇係好腰側的帶子。
狄邇緩步走向寢室，越過紺青身旁時輕拍了她的肩膀：“你應該相信你的判斷。畢竟除我自己之外，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紺青跟著狄邇走向寢室，微垂的頭讓人看不清其麵部表情，但微微翹起的嘴角卻暴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幾日過去】
狄邇如今已經能夠打敗所有請來的武師，估摸著時日，那個叫做衛致來的少年將軍的傷應該也好了八成。
若是等對方的傷完全好，估計又要馬不停蹄奔向戰場，到時候巴砳布局已成，很多事情就都遲了。
“紺青，打點一下，今日我們去鎮西將軍府叨擾一回。”
狄邇沒有按照尋常長公主出府的派頭裝扮，穿了身赤色為底色的常服，比起裏裏外外要包十幾層的公主服要輕鬆方便動作許多。
“是。”
狄邇坐在馬車內，撩著窗簾看著一旁堅持不肯上車，一定要跟在車外隨行的紺青無奈。
侍者太過堅持原則也不好啊……
“籲——”車夫拎著韁繩緊急停馬。
“公主！”紺青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卻礙於規矩不能從外撩起窗簾：“公主您沒事吧？”
“無事。”狄邇聲音沒有一絲慌亂，依舊沉著冷靜的說道：“不用擔心我，外麵發生了什麽。”
紺青看著擋在車前的清葉，臉色微沉，竟然不顧公主安危做出這麽危險的事，真是不可饒恕！
向來尊規守矩的紺青第一次有不想向公主如實稟報情況的念頭。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還沒被自律的紺青掐滅，那個莽撞攔車的人便已經開口：“公主殿下，我家巴砳公子求見！”
原本看熱鬧的百姓聽見這兩個名字瞬間情緒高漲，紛紛從四麵八方圍過來，露出一副看好戲的八卦臉孔。
紺青知道狄邇對此事的態度，便主動開口：“此前公主便已拒絕多次，還請巴砳公子保持君子風度，請勿阻斷道路正常通行和商鋪交易。”
“公主。”巴砳此番親自下轎，周邊百姓看到其容貌均不自覺的發出讚歎。
“對於這巴公子的容貌才情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
“溫文爾雅、玉樹臨風說得正是眼前之人吧。”
“今日一見，竟有此生無憾之感。”
……
“巴砳誠意求見，望公主不要再次拒絕，給在下一個機會吧。”
正主都親自下轎發話了，狄邇還能默不出聲？
“你我二人沒有相見的必要，本宮今日還有要事，還請公子守禮讓行。”所有人都聽得出狄邇語氣裏的清淡疏離。
“公主，算上這次，您一共拒絕了在下十三次拜訪請求，可否請公主許個準話，何時才能給在下一個機會？”
巴砳的話似乎在百姓間降下了一個響雷，議論聲四起。
“天呐，不是說公主傾慕巴砳公子已久嗎？現下是個什麽情況？”
“難道是公主移情別戀想要遠離巴砳公子？”
“可這天下還有何人能勝過巴砳公子呢？”
“早聞長公主驕縱任性，今日一看還真是所言非虛啊。”
……
周圍的議論聲低而雜亂，完全分不清到底是誰口中說出，紺青臉色越來越青，沒想到巴砳為了逼公主一見，竟使出這等手段！
“壓低姿態，博取同情，輿論逼人，本宮從前怎麽沒有發現你是如此不擇手段之人？這些，可不是君子所為！”
狄邇原本平淡的語氣中隱含些許怒意。
巴砳聽到狄邇的話，眼中惱怒一閃而過，臉上卻做出無奈的苦笑：“在下隻想再與公主見上一麵，解除誤會罷了。”
一張極為英俊的臉故意做出委屈苦澀的表情是很招路人同情的，至少圍觀百姓都有些於心不忍了。
“誤會？本宮與你之間何曾有過誤會？”狄邇未曾下車，所以沒有看到巴砳那故作委屈的臉，不過即使看到了，她的態度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這……”巴砳顯得有些為難：“私事還是私下溝通較好。”
“巴砳公子，本宮隻是一介凡人，玩不起你的遊戲，還請公子不要浪費雙方光陰。”
“公……”巴砳顯然不想放過今天這樣絕佳的機會，張嘴還要說些什麽，卻被緊急勒馬而發出的馬嘯聲掩蓋。
暗紅色的駿馬雙蹄翻騰，長鬃飛揚，健美的英姿讓周圍百姓驚歎。
就算是對馬匹種類一竅不通的常人都能看出，這是一匹萬中無一的絕世好馬！
馬上之人身著玄色勁裝，黑色長發整齊用發冠束住，劍眉星眸，麵如冠玉卻散發著強烈的血性英勇。
“這是……”
“末將衛致來，奉陛下之命護送公主。”衛致來下馬朝狄邇的馬車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