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思被說中,但衛致來怎可輕易托出,隻能強作鎮定:“公主說笑了。”

但那滿麵通紅的臉和一直不敢直視狄邇麵容的雙眼讓他說出來的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哈哈哈——”狄邇看著衛致來輕笑出聲,沒有再繼續逗趣。

“好吧,就當是我開了個玩笑吧。”這衛將軍的臉皮還真薄,隨意逗逗便是滿麵通紅,那常人口中相傳的鐵麵將軍的真實度很是可疑啊。

衛致來:“……”無言以對。

“不開玩笑了,我有一事還望將軍相助。”狄邇恢複正經。

衛致來似乎鬆了口氣,臉上的熱度漸消:“公主盡管道來,隻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在下必定竭力相助。”

“我想請將軍在重返軍營前能夠擔任我的陪練。”狄邇知道,既然想要擊敗衛致來,那找誰陪練都不如找其本人!

衛致來沒想到狄邇會想讓他當自己的陪練,該說狄邇眼光好,還是該說狄邇想得美呢?

不過,隻要是麵前這人提出的要求,自己從來都沒有拒絕的能力吧。

“好,在下必當盡忠職守。”

狄邇聽到衛致來的回答很是滿意,笑著和對方告別,登上馬車回府。

衛致來在原地望著馬車遠去,直到看不見任何蹤影。

管家靜靜地站在衛致來身後不遠處,神色和藹的看著眼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管家向來善於察言觀色,對於衛致來自小的心思早有察覺。

此前公主癡戀從巴國來的質子巴砳,衛致來從軍隊休假回來得知此事後消沉了許久,剛從房內出門便又回了軍隊。

這一去就是七年,說是專心致誌,其實是暗自掐斷了念想,用戰事和不斷的訓練填滿自己的思想和生活。

若不是此番不慎受傷,其母又強烈要求,以‘兒子這次若還是不回來,我就親自去邊疆尋他!’為要挾。

才終於讓衛致來鬆口,願意返回將軍府在母親的眼皮子底下養傷。

管家回憶至此,也順著衛致來眼神望去的方向看去。

不久前聽說狄邇和巴砳之間因不明原因起了間隙,巴砳多次上門拜訪,公主都視若無睹,一次未見。

方才又發生了巴砳為見公主一麵,命侍從當街攔車之事,就連這樣公主都沒有鬆口相見之意。

反而是聽到自家少爺前來接駕立馬下來馬車相見……

令少爺苦惱逃避多年的事情或許還有轉機。

管家慈祥和藹的臉上最不相稱的是一雙眼睛,此時裏麵正透著神秘而智慧的光芒。

衛致來收回目光,往府內走去,腦中思考的也是管家想到的事情。

‘此去經年,原以為兩人之間的感情定已更加深厚,今日一看似乎並不像我想得這樣,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衛致來回到自己的院落,抬手至唇部,發了聲類似鳥叫的口技聲。

一個黑影飛速從牆外躍上牆頭,閃身進了院內,不過一息的功夫便單膝跪在衛致來腳邊,聽候指令。

衛致來此時麵目完全沒有在狄邇麵前的害羞無措,麵無表情的樣子和傳聞中的鐵麵將軍切合無比。

“去查一下公主和巴砳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暗衛點頭,幾下便縱出府。

……

視角再轉回使用了當街攔車,以輿論相逼都沒能如願和狄邇相會的巴砳這頭。

巴砳站在街頭,麵上無甚表情,眸中神色卻晦暗不明,望著跟著衛致來遠去的馬車,手裏的扇骨快要被掐斷。

周圍百姓見公主已走,便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巴砳身上。

或驚訝,或同情,或幸災樂禍,各種眼神瞬間襲向巴砳。

“……公子?”似乎是因為周圍百姓的目光,微微佝僂著身子的清葉小心翼翼看著神色灰暗不明的巴砳開口詢問。

像公子這般自小心智早熟,在巴國皇宮那個吃人的後宮安然活下來,城府極深的人眼下都不能完全控製自己的表情,泄露了些許真實情緒。

想必真是氣得狠了,連表麵功夫都顧不上做了。

巴砳聽到清葉的聲音瞬間回神,動作迅速的垂下自己的頭,掩飾臉上的神色。

沒有回應清葉,轉身回了轎子。轎夫見狀立馬起轎離開喧鬧之地。

百姓見無戲可看,漸漸散去了。

坐在轎中無人和窺探情緒的巴砳現下沒有掩飾麵上的陰鬱。

原想時機漸漸成熟,便可向狄邇許下姻緣之諾換取虎符,誰成想會在這時暴露與雪青之事,攪亂了全盤計劃。

原本以為癡心多年的狄邇隻需他放心身段,親自勸哄便可挽回,誰知狄邇性子如此決絕,說斷便斷不留一絲餘地!

‘我如此讓步,狄邇竟敢得寸進尺再三下我麵子,這顆棋子……不要也罷!’

……

【公主府內】

狄邇揮退屋內待命時候的宮人,隻餘紺青一人。

背靠軟塌,手裏拿著從狄青斂那兒借來的兵書,就著微黃的燈光細細研讀。

“稚子。”鬼卿的聲音毫無預兆的響起。

“何事?”稚子和鬼卿的交談,紺青毫無所覺。

“衛致來派人調查有關狄邇和巴砳之間的事情。”鬼卿隻負責稟報事實。

“衛致來和狄邇之間有過何種交際?”稚子瀏覽過執念鬼一生的記憶,兩人似乎未曾有過交際。

不過也有可能是記憶的主人覺得某些記憶不重要,自動遺忘了。

“衛致來在幼時隨父參加過皇宮的一次宴會,兩人或在宴會中見過,不過此後並無交集,爾後衛致來為國捐軀。”

稚子應聲表示知曉,讓鬼卿不必幹預衛致來命人查探之事。

狄邇已經命紺青把當日之事如實放出風聲,就算衛致來沒有派人調查,第二天也會傳得人盡皆知。

……

此事不出狄邇所料,以百姓間傳播八卦的速度,一夜之間,狄邇為何對巴砳突然改變態度、避而不見之事的緣由已經人盡皆知。

“巴砳這人長得一表人才,沒想到竟是腳踏兩船之人,竟然戲耍公主感情。”

“外國質子就是外國質子,一點都沒有君子風度!”

“連我堂堂狄國長公主都敢欺瞞,此子必是大患!”

“怪不得此前巴砳多次上門求見,公主都避而不見,原當是兩人態度互換,現在看來是巴砳心中有愧啊。”

“所以這和巴砳私自定情之人到底是哪家小姐,聽說是朝廷命官之女啊。”

“隻是不知當今聖上聽聞此事會是何反應,徹查朝官之女,揪出嚴懲為公主報仇?”

“以聖上那寵溺公主的勁頭,這番設想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

此刻,被部分百姓猜測究竟會有和作為的狄青斂正滿麵心疼的看著前來請安的狄邇。

初聞此事,狄青斂當然十分震怒,自己和先皇如此寵著的妹妹居然讓個兩麵三刀的小人辜負了!

還未有何舉措,便聽鬆青上報:“陛下,武悠公主前來請安。”

狄青斂臉上的怒意隨即轉為心疼,讓鬆青趕緊把狄邇帶進來。

“小邇。”狄青斂揮退眾宮人,摟住狄邇道:“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和王兄說?”

狄邇臉上的神色由怔愣疑惑轉為了然暖心,柔了眉眼:“不過是小事罷了,不值得日理萬機的王兄知道。”

“這怎麽會是小事!”狄青斂不滿狄邇輕描淡寫的語氣:“區區質子竟敢瞞辱我狄國最珍貴的公主,不可饒恕。”

狄邇輕輕拍了拍狄青斂的肩膀,試圖減緩他的怒氣,把他拉到椅邊坐下。

“這件事是我叫紺青放出風聲去的,對我來說並不算多大的侮辱。”

狄青斂依舊眉頭緊皺,沒有要鬆口的意思,但還是耐著性子聽狄邇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巴砳也不算瞞辱了我,此前我對他的所作所為均是一廂情願,他並未對我許下任何承諾。”

“可他也不該明知你傾心於他,還對此事態度曖昧不明,既然沒有情意,果斷拒絕也不會有人治他的錯。”狄青斂忍不住反駁。

“所以就當是我鬼迷了心竅吧,早日探破也好,至少不會再做出對不起你們的事情……”狄邇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你說什麽?”狄青斂疑惑,最後一句狄邇的聲音太過含糊細微,他沒有聽清。

“我也不管你現下如何看待自己,先把那個和巴砳私定終身的朝官女兒的名字說出來。”狄青斂退而求其次。

“身為朝官之女私自與他國皇子定下終身,重判可是通敵賣國之罪!”狄青斂左手握拳砸在桌上,震得茶盞都跳了跳。

想到上輩子雪青因為得了巴砳的心,以皇後之位享受榮華富貴的緣故,和被巴砳重用的某朝官父親……

“是誰都不必深究。”狄邇還是沒有說出雪青和她爹爹的名字,不論有沒有雪青,巴砳都沒有愛上自己,除掉她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至於百姓間的議論,不必強行壓製,我當初一廂情願的作為和現在的所得的皆是事實,不怵人言。”

狄青斂看著固執的妹妹有些頭疼,依舊是這般打定了主意便死都不透露的性子。

不過就算狄邇不說,狄青斂依舊有辦法查到。

誰知狄邇走後,狄青斂還未來得及喚皇家暗衛,和巴砳私定終身的人就已經浮出水麵。

可這消息到底是誰放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