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衛致來的武學造詣和實戰技術已經爐火純青,幾天的教導下來,狄邇實戰技能突飛猛進。
和衛致來對戰也不再多使那些無用套路招數,而是簡化動作和幅度,致力於用身體最低耗能結束戰鬥。
衛致來在幾天的相處中也漸漸改掉了從來不抬起頭和狄邇對視的習慣。
距離上次三人輿論爆發已經過去一周了。
狄邇如願在這一周裏都沒有受到巴砳的來訪請求。
但雪青的父親因為此事,每次上朝都惶惶不安,到了朝堂也毫無話語,站在群臣中低著腦袋靜如鵪鶉。
每每抬頭偷偷觀察狄青斂的神情,卻發現狄青斂似乎完全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連續一個星期都沒有降下處罰的聖旨,雪青也被其漸漸放下心的父親從每日除了三餐、睡眠和生理問題之外的時間都要在祠堂跪著抄家規的懲罰中解脫。
雪青卸力躺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來後感歎從未覺得作為一個養在深閨、不能隨意外出露麵的大家閨秀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不吃苦,哪兒能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與此同時也漸漸滋生了更多對狄邇的恨意,如若不是狄邇從中使壞,她根本就不需要經曆這噩夢般的七天。
自顧有暇時,巴砳此時的境遇如何也回到了雪青的擔憂範圍之中,恨不得現在就長翅膀飛到巴砳麵前去噓寒問暖。
而被雪青念著想著的巴砳正在籌劃歸國事宜,所以縱然心中懷有對雪青的想念,卻依然不能在此時安排兩人相見。
因為巴國現下正值王位動**,人心不穩的最佳時機,錯失了這次機會,巴砳不知道還要等待多久。
眼下在巴國多年來的布局也已成熟,雖然狄國這邊的計劃幾乎被打亂了一半,但相比狄國人心,還是巴國王位更加重要!
與秘密聚集的謀士們共同商議完畢,巴砳拍案決定,明晚就趁夜黑潛回巴國。
巴砳拿著扇子輕扇,上下打量著眼前之人,前後左右都沒有放過。
被仔細盯視的人沒有半點不適,嘴角含笑,風度翩翩,端得是溫潤公子模樣。
“很好。”巴砳啪得一聲合上扇子,眼帶讚賞:“由你在此替我偽裝,就是清葉也不一定能馬上察覺有何不對。”
擅長易容的謀士微微一笑:“在下觀察公子的一舉一動、眼神表情已經三年,為的就是在公子需要我時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你付出的辛苦我全都看在眼裏,不會虧待於你。”巴砳熟練安撫下士。
“多謝公子!”謀士想到巴砳此去意圖,又聯想了一下今後所能得到的榮華富貴,激動的就要下跪。
巴砳一把抓住謀士的肩膀,在謀士疑惑的眼神中慢慢把他提起:“你是不是忘記自己現在頂著的是誰的臉孔?”
“我是輕易下跪之人?。”巴砳嘴角微笑沒變,眼神卻冷了下去。
謀士大驚,連連告罪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巴砳沒有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怪罪於他,十分大度揮手讓他退下了。
明夜就要返國奪位,對於雪青的去留巴砳一時拿不定主意。
她是自己如今最為在意的人,但若是此番直接帶去,那奪位之路免不了危險,自己還未站穩,對於雪青的安危如何保證。
可把雪青一人留在狄國,秘密潛走之事若是提前敗露,狄國為了殺雞儆猴第一個不會放過雪青……
不過自己已經做好萬全準備,不論是巴國還是狄國都留有精銳可以守護雪青安危。
思考了半天,巴砳決定把去留問題交給雪青自己選擇。
拿起筆墨在白色小條上寫下端正的蠅頭小楷,擱下毛筆,撚起紙條微微等待墨跡風幹,走到窗台前。
抬手招來一隻訓練有素的信鴿,把手中小條卷起放進拴在信鴿交上的圓柱形小容器裏。
巴砳望著朝熟悉路線遠去的信鴿,靜候夜晚降臨。
……
狄邇請衛致來作為自己的陪練,卻並不是每天隻知過招,還會留人用過午膳,小歇時便會拿著兵書請教。
“衛致來。”狄邇拿著昨日尚未討論完的兵書從寢宮走出。
衛致來坐在景色怡人的湖心涼亭之中靜品茗茶,看似悠然自得,心下卻一直在意著狄邇為何還沒到來。
兩人已經習慣在此亭中討論品茗,為了消除隔閡,狄邇主動提出雙方不用以君臣身份相對。
而是像尋常同齡朋友一般用名字稱呼對方。
初聞此事,衛致來沒有答應,雖然他心下早已默念狄邇之名無數次,但明麵上的規矩還是要遵守,不能隨意逾越。
也虧的是狄邇天生性格爽朗,待人也絲毫不矯揉造作,在狄邇性格魅力的引導下,衛致來漸漸放下延續百年的規矩。
“可是等得不耐了?”狄邇在衛致來麵前坐下。
“不會,此處景色秀麗,欣賞美景之時,可以令人忘卻時間的概念。”
狄邇微微一笑,雖然衛致來沒有對她此次比尋常晚到而生出不滿,但她還是解釋起來。
“我尋常看完書籍都會放回書房書架原位,昨日與你討論太過入迷,以至於回到寢宮還攥著此書。”
“方才我習慣性的走入書房,四下尋找卻沒有找到,這才想起昨晚睡前還在研究,便隨手放在床頭了。”
衛致來認真的聽著狄邇的解釋,不再躲閃的眼神中的誠摯帶著些許狄邇沒有看懂的東西。
一時之間隻想暫時躲避,等到狄邇反應過來,自己的眼神已經不自覺的從衛致來臉上轉移到桌麵的茶壺上了。
反應過來後的狄邇不禁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好笑。
好不容易治好了衛致來的不能對視症,自己卻又像是被傳染了似的,也是好笑。
衛致來對於方才狄邇挺明顯的視線轉移微微一愣,有種恍惚看到自己在狄邇麵前反應的感覺。
想起了自己不敢直視狄邇的原因,心下微微一嘲,不論如何他和狄邇的原因都不會是一樣的。
對麵的狄邇已經把自己方才下意識的舉動拋到腦後,指著昨日沒有達成統一的地方繼續訴說自己的觀點。
衛致來從善如流的把視線轉移到書上,認真聽著狄邇的講述,聽完後站在實際的角度給狄邇分析利弊。
……
親自送走衛致來,狄邇照例揮退一眾宮人,隻餘紺青一個服侍沐浴。
解下裏衣,狄邇踏入池中,緩緩浸沒身子,靠坐在池邊閉目養神。
一室無人說話,隻餘細細水流聲。
“稚子。”鬼卿的聲音已經許久沒有響起。
尋常在稚子進入執念鬼的世界之後,鬼卿除了傳達從該世界和執念鬼腦中提取的記憶之外,並不常主動開口。
此番開口必是發現了某些不為狄邇所知的事情。
“何事?”
“有關巴砳童年白月光之事。”
“巴砳幼年時給他留下模糊但又深刻影響的一個小女孩?”
“沒錯。”
“他不是已經找到並如願和她相戀相守了麽。”稚子的聲音平淡無波。
在執念鬼的記憶中,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若是巴砳心裏沒有那個白月光,沒有雪青的存在,自己是不是能在他心中占得一席之地?
但執念鬼生前就已看穿,她永遠也觸之不及。
“不是雪青。”
稚子沒有自己的主觀情緒,對於這個結果也沒有絲毫意外。
“所以?”知道這件事,似乎對於消除執念的進度沒有關係。
“巴砳幼年記憶中的人,不是雪青,是狄邇。”
本該對此感到造化弄人的稚子卻完全沒有這些情緒,公式化的問道:“執念鬼應該也已知曉,她有何要求。”
上輩子求而不得的東西,事實卻和她極其相近,雖然對稚子說出執念時沒有談及,但那是給自己遮的最後一層尊嚴。
“既然雪青明知巴砳錯認,卻還故意隱瞞頂替,那本宮就要讓巴砳親手發現,這麽多年他都看走了眼!”
傳來的聲音儼然不是鬼卿,而是執念鬼那似嘲諷巴砳又似自嘲的聲音。
既然這是消除執念中的一環,稚子不會拒絕:“如你所願。”
一旁跪坐服侍的紺青望著已經超過尋常沐浴時間的狄邇,眼神帶著猶豫。
狄邇的姿勢沒有變化,眼睛也依舊閉著,今日的訓練量也不至於讓狄邇在沐浴中脫力睡去。
在紺青選擇開口的前一秒,狄邇睜開了眼睛。
從容起身,和往常沒有不同。
紺青立刻起身,動作迅速的為其擦拭更衣。
……
夜已深,狄邇閉目側躺在床榻上,屋內燭光皆息,萬籟俱寂。
“鬼卿。”出聲的不是狄邇,是稚子。
“在。”
“現在已是巴砳返國奪位前最後一次趕往玉雪園的時間。”之後他就會因為雪青主動大膽的選擇而把她帶走。
“是。”
“去把巴砳幼時模糊記憶中的迷霧撥散一點,讓他親自發現雪青並不是他想尋找的那個人。”
鬼卿沒有實體,動作極快,不用回複便已設好一切。
……
巴砳換上一身夜行衣,仗著一身從不外露的功夫在約好的時辰差一刻時伴著夜色出發。
墨色的夜行衣在黑暗中完美隱藏,隻能隱約覺出黑影閃過。
巴砳對此輕車熟路,此前在雪青不便出府時就已多次趁著夜色相會。
“嗒。”一顆小石子穿過窗紙敲擊床榻的聲音,極其細微卻讓**時刻注意的人聞之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