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倒v
這回焦仲卿休沐,來的就是兩個人了,那高主簿見焦仲卿並不是能拍板做主的,又想到自己確實是思慮不周,現下桃花花期已過,有了方子也不能釀酒,便隨焦仲卿一起來到焦家。
高主簿的到來,讓焦家好一陣雞飛狗跳。
放到現代,頗有些“老師來我家家訪”、或者“領導來我家視察”的感覺。
來者皆是客,焦母讓焦大去村頭看看漁戶有沒有新打上來的鱖魚,這時節,正式吃鱖魚的好時候。
淑清是女眷,並不用招呼客人,那高主簿自有二哥招呼著。
小何氏燒好了水,劉蘭芝煎好茶餅。
這是漢代人的飲茶習俗,焦淑清並沒有獨樹一幟地說起炒茶——每個年代的流行事物必然有其原因,就好像此時的茶湯還兼具了藥物功能。引領潮流的往往都是王公貴族,小小女子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改變整個建安朝的飲茶習慣,卻是癡心妄想了。
既然如此,淑清還有什麽可插手的,總歸日後,人們會發現炒茶炮製出的茶葉更清香宜人。
茶之一物,不過是大漢風月、錦上添花罷了,有它無它,百姓的日子都是照常的過。
…………
劉蘭芝煎茶手藝不過一般,高主簿對著焦仲卿客套地稱讚了幾句。
焦母指揮著兩個兒媳,拾掇好了焦大拿回來的鱖魚,準備做一道魚膾。
焦淑清被打發去看管好小侄兒虎子。
哺食時,男女眷不過是隔著一道屏風而坐。
高主簿大小也是建鄴高家的子孫,珍饈美味吃過不計其數,焦家的家常菜其實不過爾爾,但是高主簿還是連連稱讚。
屏風另一頭的焦母很是開心。
但是,當高主簿夾起魚膾,沾了佐料之後,不由得真心實意地誇到好。
焦仲卿常年不在家,並不覺得家裏的飲食有什麽特別的,見到主簿誇魚膾味道好,湊趣說道:“不過是漁戶現打、家母現做,比起酒樓,勝在新鮮罷了。”
高主簿細嚼慢咽,吞下魚生之後說道:“並非僅僅如此,此間齏料,別具風味。”
焦大是老實人,聞言憨厚說到:“這是我家小妹調製的,確實是味道很好,左右鄰裏都愛來討要一些。”
高主簿聽進心裏,笑言:“令妹確實是於易牙之術頗為精通,難得、難得。”
焦仲卿一邊勸著高主簿進酒,一邊心裏吃驚於妹妹多才。
高主簿飲下杯中之物,不禁感慨:“可惜過了桃花期,自從上回一嚐你焦氏桃花釀,心心念念都是那滋味。”
焦仲卿得過妹妹囑咐,接話道:“您也莫愁,舍妹說春花秋果,能入酒者眾多,不單單局限於桃花一物。”
“果真如此,闔該好好一敘。”
“這且不忙,主簿您先嚐著,咱們飯後再聊、飯後再聊。”
…………
其實兩邊人都帶著心事,哪裏能安生吃踏實這一頓飯。
可是國人自來含蓄,若是焦家主事的是男人,早就觥籌交錯談的歡了。
此時卻不得不飯後才奔向主題。
焦母年紀大了,見見外男也不妨礙,兩個兒媳婦被趕回屋子,淑清坐在末座。
前文有說,東漢的男女大防並不嚴重,就好像劉蘭芝當年十六七歲,都能在父母在場的情況下出來見賓客。淑清不足十歲,自然也是無妨的。
高主簿撚了撚胡須:“焦老夫人,某此來並非為公務,想必焦老弟已經知會過您了。”
焦母點頭道:“二郎與我講過,高主簿對我焦家的釀酒方子頗有興趣。可實不相瞞,這方子也是小女無意琢磨的,我焦家人丁單薄,家境貧寒,卻無那能力參與經商。倒不如讓這個方子在高主簿的手裏才能顯現作用啦。”
你來我往,誰都沒談錢。
高主簿又問:“聽聞令嬡還有別的釀酒方子,可否先說說時下最適合、最應景的?”
焦母對著淑清點點頭,示意她可以開口了。
淑清站起身對高主簿微微行禮:“好叫大人知道,此間正是鶯桃的豐收期,鶯桃入酒,絲毫不遜於桃花釀。”
“哦?這倒新鮮。小娘子可曾釀下?”
“已采了一批早發的果子釀下,不過時日尚淺,怕是滋味不夠醇厚。”距離上一次做好鶯桃酒,滿打滿算才二十多天,淑清覺得還沒到最佳起封期。
高主簿卻是迫不及待了:“這不妨事,小娘子可否取來某品一品?”
淑清下去取來。
高主簿解開泥封,果然這鶯桃酒又與那桃花釀不同,倒在淺口碗裏,色如胭脂、芬芳撲鼻。
淺嚐之下,高主簿撫掌:“妙極、妙極。如果說桃花釀清淺雅致,適宜君子;那麽這一款明麗柔美,該是會深得女眷喜愛。”
此行,高主簿有所得,帶著鶯桃酒的方子和那一壇拆封的美酒回了縣城。
隨後不多日,高主簿便命人送來一對金餅子,道這是桃花酒和鶯桃酒的方子錢,並言明,希望焦家不要再把方子告訴別人。
建安,不應該說大漢一朝,五銖錢才是主流貨幣,當然也有很多地方以物易物,布帛、糧食也是硬通貨。金銀等貴金屬很少出現在民間交易中。
是以,焦家得了一對重約一斤的金餅,還是很忐忑不安的。
焦母問焦大:“大郎,你說這高主簿是不是給的太多了?”
“這個……兒也不知。若是二弟在就好了。”焦大也是不知如何應對。
焦仲卿卻正當值,尚未歸家。
小何氏雖然知道這是小姑的方子換的錢財,可是小姑未成家,小姑的=焦家的=自家也有份!
小何氏倒是很想去摸一摸,拿牙齒咬一咬金餅:“娘,這高主簿指定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他給咱們多少,咱們就收多少唄。”
劉蘭芝見焦母望向自己,也曉得這是焦母在問自己意見: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情況!
劉蘭芝被婆母關注,一個激動,不知道怎麽地,就冒出了前幾日小姑和自己閑扯時說的話:“娘,媳婦以為高家肯定是想要在這一份買賣上獨占先機,這金餅子看著貴重,也不過是給我們的封口錢罷了。等到月餘後鶯桃酒一出、來年桃花釀問世,帶給高家金銀財物何止是兩個金餅,二百個、二千個都是不在話下。”
話出口,又生出幾分羞恥感,這就好似偷盜了小姑的文章似的。劉蘭芝歉意地看著焦淑清,又連忙補充:“這都是淑娘前些日子隨口念叨的,被我聽了一耳朵。娘,我哪能有這番見解。”
焦母隻是驟然得錢財,心有不安罷了,想要家人一起論論,哪裏管這番話是誰說的。
不過聞劉蘭芝補充的話語,焦母是鬆了一口氣。
你道為何?
起初,焦母心裏咯噔一下:覺得二兒媳平日憨厚,沒想到內裏是個有成算的。
正覺得心裏有些感覺不舒服,又聽劉氏坦白,這是淑娘分析的。
頓時,焦母就覺得,果然剛才覺得劉氏有成算,那就是錯覺。
焦母看劉氏的眼神也溫和起來:劉氏溫和憨直也不是不好,雖然有時候會惹得自己生氣,但是好歹是不用擔心她算計來算計去,家裏有一個小何氏就夠了,二兒媳幸好是另一個嬌弱的性子。女兒則和兒媳不同。
兒媳精明,隻會惹得婆母提防;女兒精明,盡管年紀小,焦母卻十分開懷:以後不擔心淑娘嫁了人家會吃虧了。
焦母的心思轉了幾個轉,其實不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罷了。
焦淑清倒是剛想為二嫂點讚,知道活學活用,就看見她一臉愧疚地看著自己,緊接著就馬上承認自己“剽竊觀點”——如果東漢建安有剽竊觀點這一說法的話。
再一看焦母的神色,淑清覺得傻人有傻福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劉蘭芝錯有錯著,應當是讓焦母覺得她為人忠厚老實了。
淑清見就剩自己沒有表態,焦母的眼神已經帶著驕傲望向自己。
好吧,日積月累、持續兩年地顯示自己與眾不同,至少焦家人是沒人覺得自己太過於聰慧了。
淑清微微笑了笑:“二嫂過獎了,哪裏是見解,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村頭李家捕魚技巧可會教與別人?隔壁秦家米酒製法可會傳與外人?高家的心思也就不難猜了。既然我們表示無意經營,他們自然是想要獨占甜頭——這花酒、果酒不過是一時新鮮,來年大家稍加琢磨,必定能參透其中奧妙。因此,高家搶的就是時間,在別家琢磨出來之前,先釀造好的時間。”
焦母終於是放下心:“好,既然淑娘也這麽說,娘把這金餅子先收好了,等淑娘以後啊,用得著。”
焦母的言下之意就是這是淑清以後的嫁妝錢。
小何氏是抓心抓肝地難受,卻不敢不識眼色地討要好處。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是不想去考據焦仲卿的字是什麽了,就當做是?仲卿吧
沒互動,伐開心。
下午去聽講座去惹,沒能存稿,伐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