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眉,她迷離的神色中,根本看不到半分清明,君默希隻是捂著胸口極其緩慢從地上站起,勉強穩住身形,一字一句道:“皇兄,皇嫂被下了藥,方才的舉動希望皇兄能夠體諒,臣弟不過碰巧再次遇上,一切都是早有預謀,皇兄難道還看不明白麽?”
君默然冰冷的臉漸漸少了寒氣,蘇漫此刻雙手已經探入他衣襟內,想要繼續索取更多,突然被他用力按住。
“皇兄,她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哼。”
蘇漫雙手都被禁錮,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根本無法掙脫。
“默……難受……”
顯然這句話十分受用,他的臉色瞬間變為溫柔,一旁柳妃跟夏妃兩人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卻夾著妒忌怨毒盯著被君默然抱在懷中之人。
“此事朕會徹查,默希,別忘記你的身份。”
他冷冷的轉身,抱著蘇漫離去。
留下跪在地上一臉自嘲之人。
望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身影,他捂著胸膛身軀漸漸顫抖,哇啦又是一大口血噴出,這一掌沒有要了他的性命恐怕已經是十分難得,他此刻又有什麽好怨恨的呢?
蒼白的臉色,在月光下在留下一道寂寥的身影。
李明德去而複返,站在他麵前,欲言又止。
“李公公,本王沒事。”
“唉,王爺明知道皇上的性子,這是何苦為難自己,罷,能保住性命已經實屬萬幸,王爺還是快快回去讓人給你治療吧,莫要留下後患。”
“本王知道了,多謝李公公。”
望著這個一直以來都溫和如水的男子,他心底的話最終化為了一聲輕微的歎息,隨著清涼的夜風消失在黑暗中。
他慢慢轉過身,諷刺的微笑起來:“怎會如此。”
已經退無可退了麽,果然,那日的分別若再不相見是對他們最好的結果,他卻不甘心什麽,連掩飾都懶了。
看著蘇漫沉靜的睡顏,麵上驟然陰冷,竟然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動手腳,他果然還是太縱容他們了,以至於個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阿漫,朕不會讓這次的事情再發生。”修長的指尖停在她的眉眼上,輕輕的撫摸著,眼中漸漸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溫柔。
醒來的時候身上骨頭無一不在叫囂,酸痛到根本無法下床,昨夜的記憶一點一點回到腦中,迷亂的聲音,還有君默希在花園中糾纏那一幕……
君默然趕來後的怒氣。
嗬!果然還是有人見不得自己安生,在這個時候還不忘插上一腳,後宮隻要有了女人,永遠都不缺戰爭,而這一次,不知愚蠢的人會是誰,君默然會用什麽樣的手段來對付她,這些她已經不再關心。
“娘娘,可需要用膳?”
蘇漫依靠在**,抬了抬眼皮,身上酸痛得厲害,也沒有任何的胃口。
“撤下去吧。”
君默然來到寢殿的時候,蘇漫已經再次睡下,他靠近幾分,俯身上去親吻她的臉。
稍稍轉頭,她睜開了眼睛,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醒了?”溫柔的吻落下了眉心。
“你……”她動了動唇,發現嗓子依舊嘶啞。
君默然轉身倒了水過來,將她扶起靠在床邊,細心的將水放到她唇邊,還是溫熱的的感覺。
唇上濕潤的感覺讓她感到稍微舒服了很多,平複了臉上神色,她側目看著他沉默的臉。
“別說話,朕都知道了。”撫摸著她的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
從前她再怎麽屈服也不可能會柔弱,更不會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阿漫,到底你還是忘不掉那一切嗎?
“默,怎麽回事?”抬看著外麵,盡管不出去,她也能知道時間不早了已經。
君默然的手落在她頭頂,撫摸著柔軟的黑發,唇角含著一絲笑容。
“阿漫,不用擔心,朕不會讓她們影響到你。”
“默”拉下他的手,眼神中的熱切他大概看不透,有一絲惘然。“你打算隱瞞什麽呢,你這一次還是要執意隱瞞後果嗎,為什麽?”
“阿漫,朕隻是不希望這些事情影響到你的心情。”
她搖著頭,掉下了眼淚:“你總是這樣,為何不能問問我的決定。”
“阿漫,朕隻是不希望你會因為這些而不高興,為什麽?朕也不知道為什麽,因為不想看見你不高興,因為希望你眼中隻剩下我。”他捧著她的臉,指尖抹去眼角滾燙的淚。
“是啊,你總是這樣的,默,我很累。”攬著他的脖子,她靜靜的靠在他懷中,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你放心,默希已經回府,昨晚的事情朕不會責怪他,那個女人,已經被朕賜了三尺白綾,你以後都不用擔心會看到她了。”
渾身一震,蘇漫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的臉。
“柳妃?”
君默然沉默,臉色卻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果然是她。”這樣不高明的手段,蘇漫不知道她這樣聰明的女子怎麽能夠做得出來,毀掉自己的一生隻為了一時心頭嫉恨。
“朕當初不應該讓她們進宮,隻要你一個人在這裏,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阿漫,朕廢了她們,好不好?”低沉的話像是魔咒,低沉的回響在耳邊。
“廢了?”他果然是瘋了。
柳妃的事情他著實有些衝動了,若是平日,絕不會在盛怒之下處置一個人,更何況柳家對於朝廷的意義,這一切都不過在一夜之間改變,可見世上什麽都難以留住。
“阿漫,你會怪朕嗎?”
蘇漫搖搖頭。
“大臣肯定有所非議,或許會非常難聽,對於這些……”
“默,你不要忘記我好歹是大燕的丞相,難道這點流言蜚語都承受不住?”若是如此,早在先前兩人的對抗中,她便會死無全屍。
“好,朕知道了。”
八月的夜晚:
月色清透,湖畔,兩邊亮起了美麗的燈籠,映在湖麵,隨著碧波**漾,輕緩的起伏,如畫中仙境。
蘇漫一襲白紗站在湖邊,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墨發長長垂在身後,如同下凡的仙子。
城中曾有一處蓮湖,湖麵上有許多小舸,采蓮的少女很多,她們穿著嫩綠的長裙,笑靨如花綻放,霎那間便照亮了整個人間,這些都是記憶中的一部分,可惜都不想他,他喜歡拉著她的手站在岸邊看她們采摘蓮子。
記憶會被模糊,不是常常能夠想起,甚至連他的模樣都無法記得真切,隻是,偶爾會想不通,怎麽就會這樣,心疼,頭疼。
世間究竟有沒有鬼神,人是不是能夠輪回。
如果轉世,他又會選擇什麽樣的人生。
奈何橋上,他會不會喝下孟婆湯,要不然怎麽能忘掉,慘烈絕望的今生。
“小宣。”
內心深處一陣尖銳的痛,沉鬱的光影中,如出一轍的俊美,一時竟然癡住。
她怎麽也不習慣在這種時候強烈的想念他的臉,曾將那樣放在心尖上的人,清醒過來之後又是如何麵對那一切的絕望,從不曾奢望命運眷顧,隻希望能夠將時間停留得長一些,再長一些,然而這些,都生生成了奢望。
恍惚中,他眼前出現那雙偶爾暴雪一樣的眼睛,她曾經以為的背叛,原來不過是他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痛。
他刀鋒似的笑容逼過來,淩厲的痛,“你對不起我,姐姐,你對不起我,我的姐姐,姐姐,你要拿什麽才還得起!”
不是他,不是,這種淒絕銳利的仇恨,不是他。
原來湖中景象竟已經模糊,她想,這個生辰果然是劫難重重呢,第一次不再身邊,就永遠失去了,小宣,留下了我,你也同樣殘忍的。
滾熱的氣息噴在臉上,令她有些微微不適。與此同時,忽然覺察到自己此刻的姿勢,君默然就站在身側,臉龐貼著她的臉。
然而居然未曾覺得一點動靜。
她抬頭,才發現淚流滿麵。
他歎息,伸手將人攬入懷中,沒有任何的言語,君默然無意中得知了今夜是她死去弟弟的生辰,一路跟著她來到這個地方,原本並不打算出現在麵前,最後看到她的軟弱卻忍不住走了上親,盡管知道這樣的自己隻會勾起她更多傷心的回憶。
蘇漫放聲大哭,全然沒有絲毫的壓抑,此時此刻,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連最後一分可以憑持的痛苦也淪喪了。
即便如此,依舊無法責怪他的冷漠,因為當中的答案,她沒能親手尋找到。
陰冷的牢房中,酸臭腐爛的黴味彌漫在空氣裏,忽明忽滅的燭光更添幾分詭異,一路朝前,便可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隻是經過三個多月以來的牢獄生涯,將他原本的優雅俊美磨礪得隻剩下憔悴不堪的軀殼,盡管如此,那雙眼睛裏始終透出熠熠光芒,即便在這樣的時刻,他也從未產生過要放棄的念頭。
隻歎君心難測,老王爺一聲戎馬,最終也敵不過權利被架空的結果,他又怎麽會不明白君默然如今的顧慮,隻是沒想這一日終究來得太快,讓他措手不及。
即便蘇漫當初不去求情,他想到了時至今日,也免不了被關在牢中的命運,隻不過是雲國跟大燕的區別而已,三月,還能再拖多久?
熟悉又陌生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勾了勾唇角,直到鐵鏈的聲音響起,接著門被推開,他始終麵色平靜,背對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