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夜有所感知之時,遠在竹林中一直昏睡至今的天鶴也睜開了眼睛,他並沒有急著起來,而是有氣無力的看著窗外,怔怔發呆的看著半遮於雲後的殘月,半響,雙眼含淚的微微一笑,自言自語般說道:“我們就快要一樣了……如此剛好,我日後都不必再想你了……”
天鶴心中有些酸澀,抬手將胳膊擋在眼前,卻沒能擋住熱淚掉出眼眶。
他終是無法留下這些,這就是他的命,上天給予他這樣的懲戒,就說明早就知道他根本逃不過,所謂劫數無非就是逃不掉、躲不了的事……
但好在可以幫白夜躲過這一劫,如此也算是與上天在做抵抗了!
許久,天鶴才拿下擋在自己眼前的手臂,眼中早已經恢複了原本的神色,一抹決然清晰的讓人震撼!
他緩緩的坐起身下了地,動作看著十分遲緩,隻是走到桌邊坐下這麽簡單的事,已經滿頭大汗了。
他拆魂去京城的那半魂絲已經消散了,所以如今的他較之以往更是脆弱萬分,可他並無悔意!
休息了片刻之後,他才拿出筆墨洋洋灑灑的寫幾行,寫到落款時微微有些遲疑,最終還是留下了畢方二字。這才是他的名字,盡管他希望自己可以真的成為天鶴……
然,天不能隨人願。
將毛筆置於筆架,天鶴小心的用鎮紙壓在信上,之後深深的吸了口氣,從衣袖中拿出一隻錦盒,撚起裏麵的藥丸,將其吞入了口中。
入口即化,即使現在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
須臾間,天鶴原本虛弱的樣子便消失了,麵色紅潤,眼神清亮,帶著仙風道骨的意味,長發無風自舞,男女莫辯,美豔無雙。
天鶴看著鏡中的自己滿意的點了點頭,沒敢再多停留便毫無留戀之意的向京城趕了過去。
這裏終將消失,留戀也毫無意義,倒不如盡早把事情解決!
林淺在青樓中隨意的走了走,在確定沒人被白夜與瀟煥的打鬥驚擾時,才準備回房休息,卻突然看到晚憶眉頭緊皺的留心著動靜,連被她這樣看著都沒有發現。
林淺無聲的搖了搖頭,她很清楚晚憶在擔心什麽,但她卻知道自己不能把一切都說出來,她是隻竹妖,她不能知道太多事……
晚憶對白夜與瀟煥誰勝誰敗並無興趣,隻是他突然想起了當時瀟煥屠城的場景,心中徒增煩亂,他隻希望一切都可以和平解決,不要讓無辜百姓再受牽連!可現在他就連打鬥聲都聽不到了,不敢妄自靠近,又聽不到動靜,心裏更是沒底了,他猜不出來究竟是誰敗了……
林淺遠遠看著晚憶凝眉,不禁微微的歎了口氣,心生些許感慨。
晚憶是為了守護雙舞和彥家的江山百姓,白夜是為了找到自己彌補前世的過錯,天鶴萬年不變的等待窮奇,而瀟煥則要一心保護蛇界……唯獨自己……林淺根本想不到自己是為了什麽才活於這世間的……
她似乎還沒有發現能讓自己必須為之執著一生的人或者事……若一定要說一個,那便應該隻有瀟煥了,可惜……她與瀟煥隻是有緣無分,奈何她如此情深,卻無力阻止緣分的淺薄……
原本隻想來看看的林淺心中突然有些鬱結,準備回房的她竟鬼使神差的走出了思雲閣。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卻並沒人留意到她悄然離開的腳步,但林淺的身影卻被瀟煥看到了!
瀟煥先前的確離開了思雲閣,但他在回到客棧之後,心卻怎麽都靜不下來,林淺看向他想要保護白夜的眼神,多少讓他有些焦躁。既然懷疑,那便索性再回到思雲閣去看看好了!
思及此,瀟煥便早早隱去了氣息和身形,瞞過眾人坐在了對麵的屋頂,隻為遠遠的觀察著,他覺的那人就是林淺無疑,但畢竟林淺本人沒有承認……
憑借著瀟煥的修為,繞是白夜有所感覺也絕不可能發現是瀟煥去而複返了,而這個時候,唯一清楚知道此事的就隻有天鶴一人,也正是因為天鶴曾算到白夜此次與瀟煥交鋒會是一大劫,這才決定出竹林以命相助的!
雖然藥丸可以支撐他出竹林的時間很有限,但對他來說已經是足夠了!所有事情和想法早已在他心中成型了,即使突然發生什麽變化,他也確定自己可以在在有限的時間裏結束一切!
盡管他與瀟煥從沒接觸過,但憑他對世人的了解,足夠幫白夜了,他有這個自信!
當林淺的身影出現在瀟煥視線中時,瀟煥不可抑止的有些興奮,但謹慎的他並沒有輕舉妄動,畢竟還未確定此人絕對就是林淺,更何況……白夜那難纏的對手還在裏麵!若是惹來了白夜,日後怕是更難斷定了……
既然什麽都還不確定,那便不宜驚動太多人!
先跟著看看,看看林淺究竟要去做什麽,就這樣一直跟著,那麽隻要她是林淺,動作言語之間就一定可以看出相同之處,到時不管她是不是承認,都沒有關係了!
大不了……搶人!
瀟煥眯起眼睛,在心裏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林淺總覺的對麵屋頂有什麽人在看著她,便警惕的向人多的地方走了走,之後才抬起頭看了一眼,神色雖然疑惑,卻剛好鎖定在了瀟煥的位置。
四目相對,瀟煥心中已經,隨即眼神便更加炙熱起來。
就連白夜都沒有察覺到他在外麵,卻能被一個女子看穿,這怎麽可能!除非,他與這女子之間有什麽莫名的默契存在,其餘的解釋他一概都不能再信!
瀟煥確定隻有他的女人才會與他有這樣的默契,隻是這樣想著,瀟煥心裏都已有了說不出的興奮,看著林淺的眼神也帶出了一絲溫柔,不管林淺為何沒有認他,隻要她是林淺就好!
瀟煥微微放下心來,可這樣的自己讓他不禁有些驚訝,即使自己忘了一切,可對喜歡的人也不會忘的這麽徹底!
喜歡……瀟煥因為這個想法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盡管小瑤很長一段時間都陪在自己身邊,甚至還為自己可以舍命,但他卻始終沒有絲毫除了族人之情外的其他想法……但林淺……雖然這算是他失憶之後的第一次見麵,可心中那樣的震撼和愛憐卻不會騙了自己!
林淺看了半天,可她感覺到有人的屋頂卻是空無一物的,林淺微微蹙眉低下了頭,想著一定是因為白夜說的盯著她的人太多,她才會有了幻覺的。林淺自嘲般的無聲輕笑,可她心裏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苦澀!
林淺邁步向清靜的街道走去,可腦中卻一直在不可抑止的想著曾與瀟煥在一起的畫麵,一幕幕都呈現的那般清晰,不停糾纏著她的回憶,眼眶微潤。
林淺抬起頭看著明月,阻止眼淚落下來,畢竟白夜對她很好,她也不願讓白夜再為她傷神,難過,那便讓自己在外麵偷偷難過好了……等晚點回去,白夜一定也不會看出什麽。
林淺眼中的點點淚光,讓跟在身邊的瀟煥心中不由一痛,恨不能直接顯出身形為其擦淚,將其攬入懷中安慰!
可他心知自己不能這麽做,他還不能確定是不是自己因為太過惦念林淺才會將此人這樣對好入座的,在他還沒有完全了解清楚自己的想法前,自然不可能輕舉妄動!
走在寂靜的街道上,林淺似是放鬆下來,可腳步卻不自覺的向著轉角處的聚緣閣走去,眼中帶著越來越化不開的悲戚,她很像直接去質問瀟煥為什麽要玩弄她的的感情,但她不能……
本就是為了來京與瀟煥徹底了解前塵的,她又如何能這般任性……
林淺微微低著頭,心中一遍遍的告訴自己,她叫瑤竹,是白夜為了想念林淺的小妖,可這樣的想法卻依舊沒能讓林淺阻止自己將要走到聚緣閣的腳步……
瀟煥一直跟在林淺身側,盡管他清楚林淺不知道他的存在,可他卻還是有種在陪林淺散步的愜意之感,還很像攬住林淺單薄的肩,隻是這樣想想,心裏是莫名的平靜。
轉過一個街角,林淺頓住了腳步。她此刻在側麵就已經可以看到聚緣閣的門了,有幾間客房閃著燭火,她不知道瀟煥會住在哪一間,可她心裏卻多少有些期待,但又不知道在期待什麽……
林淺低下頭,苦澀的笑了笑,半響才又向聚緣閣方向走了幾步,當她看到聚緣閣的正門牌匾時,心如擂鼓,她此刻十分迫切的想要看看瀟煥,哪怕隻是遠遠的看上一眼也好……
可寂靜的街道上除了她自己投下的剪影以外再空無一物,就連風聲都沒有,林淺微微歎息,半響才似是自言自語的呢喃問道:“你為什麽不喜歡我……為什麽要與別人在一起……還要被我看到……”
瀟煥無聲的頓在林淺身邊,莫不說聽到林淺所說的這句話,就連她之前無聲的歎息都被瀟煥清楚的記住了,像是砸在心裏一般,讓他有些氣鬱!但同時他也更加篤定,這個人……就是林淺!
可當他要顯出身形同林淺說清楚時,街角處卻走來一人,步履穩健!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尤為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