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條腦殘粉

仲春正暖,女貞子花熱熱烈烈開滿了一整條大街。煙花巷陌,女子嬌語,樓上樓下兩種風情截然不同。

“小寒啊,今天正是添香棧出新貨的地方,你順便幫我去帶一點?”

“好的嘞!”

“小寒呐,萬花樓的香芋酥正是出爐的時候,你幫我買一盒回來。”

“好的嘞!隻是,韻小姐,你吃這麽香芋酥不怕身材走樣?”

“你個死小廝叫你去買就買,哪來這麽多廢話?!”

“我這個死小廝還不是怕你吃太多要減肥?韻小姐你這麽凶,當心讓高公子知道了。”

“哼,還不快點幹你的活兒去?這麽多廢話!”

“還不是因為韻小姐你可愛?”

輕快舒暢的對話聲自一處青樓中傳來。

底下那名小廝打扮的少年對著樓上的女子眨了眨眼,四周觀看的人隨即哄笑一聲,隻覺這鳶鳳樓新近來的紀姓小廝精靈聰明,才來半月便已得到鳶鳳樓裏眾人歡心。

紀姓小廝收拾好東西,不再調笑,大咧咧地出門去。

鳶鳳樓位於玄武大街盡頭,出了玄武大街便是集市,那紀姓小廝不急不緩地前行,上到街裏東看看西看看,時不時采買一點店鋪裏的物資,也會嘴饞買點剛出爐的糕點吃,這樣走走逛逛不知不覺便到了中午,紀姓小廝覺得渴了,也累了,她抬頭一望,眼前正是一間茶館,裏麵吵吵嚷嚷的,似是有人正在說書。

她毫不猶豫地踏步進去,隨便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吃茶休息。

帝京雖是一個繁華詭變諸多的地方,然而生活在這裏的百姓卻是極懂得享受,這不,這從前朝便存在的茶館早就坐滿了人,聽著台上那人興致勃勃地說書。

紀姓小廝泡了一盞毛尖,閑閑酌飲幾口,這才靜下心來聽那人說書。

不得不說,現在這樣的生活頗有點像前世在成都的生活,她所在的家族分支龐大,自然在成都也有事業,而她的弟弟因為病弱長期定居在成都,像帝京這樣的茶館他們二人得空更是會常來,來到也不會做些什麽,隻是靜靜地泡一壺茶,拿出棋盤下幾盤五子棋,廝殺一番,到得黃昏,就會出來茶館在蒼蠅館子裏覓食,那時候的生活平靜而美好,當時隻道是尋常。

沒錯,這紀姓小廝正是半月前從譚府裏失蹤的顧竹寒,那晚她從銷魂樓中出來之後改了臉上易容,拆了女子發髻,直接裝扮成一個少年,在鳶鳳樓裏混跡當一個小廝。原因無他,將軍府一時半刻不能回去,顧玉駱失蹤成迷,自己痼疾發作,唯有在府外避難。而且,也隻有自己離開了譚府,她的母親才能平靜生活一段時間,畢竟譚芙是譚東流的親妹,府裏的人不敢太過放肆造次。

而她留在鳶鳳樓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鳶鳳樓是那個人的一個重要據點,她留在這座帝京裏數一數二的青樓裏安全縱是無虞的。

“且說徹王殿下時年七歲,當時僅帶兵三萬圍攻敵方十萬大軍,走到九台山那邊時,暗中使計將對方圍截,將敵方圍困在山穀裏……”

說書人在台上滔滔不絕地說著,台下聽眾不時拍手叫好,顧竹寒撫了撫額,怎麽在哪裏都擺脫不了淩徹的身影?

台上說書的人所說的那場戰役她自是知道,譚芙雖則對她和顧玉駱區別對待,然而並不吝嗇對她傳教這個時空的諸多知識,說顧竹寒被譚芙教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毫不誇張,誰讓她的母親在十七年前沒有和別人私奔之前是前朝大諾的第一才女,驚豔絕倫的一位女子?隻可惜時光荏苒,紅顏易老,當初的才女早已掩掉鋒芒,沉寂在碌碌之中。

顧竹寒忽地覺得刺眼,她想起了在臨走之前譚芙鬢邊新長出的那絲白發,藹藹風姿飄散在寒風之中,顧竹寒心中一緊,無聲歎了一口氣。

當今大蔚皇朝順景帝一生育有十子三女,其中二子二女夭折,四皇子淩悠天宗七年起兵叛變,死在進入大蔚皇宮的風雨橋上,而射殺他的人正是當年年僅十四歲的徹王淩徹。自此之後冠絕京華的徹王殿下徹底變得鬱鬱無為,終日沉浸在章台豔柳之中,鮮問朝政。同年,徹王的母妃昀妃被朝廷眾臣集體上奏,認為這位來曆不明的妃子是妖妃,逼得順景帝不得不下令將昀妃處死,此次之後,淩徹與老皇帝形同陌路。

顧竹寒再往茶盞裏添了一盞茶,台上說書人話鋒一轉說到了別的故事,顧竹寒凝神一聽,不由哀歎一聲,仍是關於淩徹的。

這位說書人是淩徹的忠實粉絲麽?

“眨眼之間徹王殿下到了二十三歲,西北匈奴狼子野心又來進犯我朝,前線傳來的戰況結果不佳,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沉寂多時的徹王殿下毅然請兵出戰,誓要將匈奴剿滅出境。徹王殿下身患舊疾,本來身體狀況不佳,然而卻是愈戰愈勇,在雪地上埋伏三天三夜,大敗匈奴,凱旋而歸,鋒芒再露!”

顧竹寒在台下細細聽著,心中頗有不屑,一個沉寂多年的人忽而鋒芒再露這其中必有什麽隱情,據她所知,淩徹是太子一黨的,當今太子庸碌暴烈,好大喜功,建樹不多,爛攤子卻頗多,每回都是淩徹在他屁股後麵收拾,想必這次淩徹請兵出戰也是因為太子的緣故。這好像是愚鈍的太子在前線戰況不利之際,在順景帝的壽宴上獻給了順景帝一匹百年難得一遇的驪馬,那馬正是出自匈奴境內,但凡有點兒政治頭腦的人都不會在這個當口惹禍上身給自己添麻煩,然而太子卻成功引起順景帝的猜忌,逼得淩徹不得不請兵出戰打消順景帝的疑慮。

譚東流並不是太子一黨的,淩徹在請兵之時順帶捎上譚東流,這才令順景帝徹底寬了心,不然太子真是有十條命都不夠死。

這年頭,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而是害怕豬一樣的隊友,真是辛苦徹王殿下了……

顧竹寒想著想著就低笑出聲,這不,英明神武的徹王殿下在打完仗之後立刻染上惡疾,奄奄一息地再次隱居幕後,不問朝政了,果真是很好的一招避嫌!難為太子和這樣如狼似虎比狐狸還要狐狸的隊友合作!

冬日陽光正好,打在顧竹寒的側臉之上,給她踱出一層柔軟的光,她在咬牙切齒地分析某人,而在她對麵的那座酒樓上,也有人在咬牙切齒地分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