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娘留給我的嫁妝,並不是什麽值錢的飾物,隻是一個裹了一層金的簪子罷了。”翠兒娘如今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隻是這麽一個普通不過的簪子,竟然可以換十多條人命。
“就隻是一個簪子?”尚雅靈也是一臉的懵逼。
對方就為了一個這麽不值錢的簪子,殺了十幾人的性命?
莫不是這簪子還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尚雅靈心中所想也正是此刻翠兒娘心中所想,先前她滿心都是仇恨,根本不曾細想對方不為金銀就為了一個這麽一個不值當的簪子就替她殺了那些畜生。
雖是畜生,卻也是十幾條得人命啊。
“隻是一個簪子。”翠兒娘眼中有些疑惑不解,“民婦也不知他們為何會為了一個簪子就替民婦報仇。”
“可是因為這簪子有什麽你不知道的特殊之處?”尚雅靈思忖片刻。
翠兒娘很篤定的搖頭,“夫子可能不知,民婦家中祖輩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家中更從未發跡,這簪子是外祖母幼年時在鎮上趕集的時候在一處攤子上買來的,隻是上頭鑲了薄薄的一層金,便是寶貝的不行,因此就成了民婦娘的嫁妝,在民婦出嫁的時候將它那給了民婦……確實是想不出有什麽不同之處。”
這簪子的來龍去脈都這般清晰,的確不像是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這下尚雅靈就越發想不通了。
那對方圖什麽呢?
就是一個讚子換了十來條人命?
尚雅靈沉吟半晌,手指在桌麵上輕輕的扣著,繼而又問道,“那你跟那人如何聯係,那人可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你可曾留意過?”
“夫子,民婦隻有那滿腔的仇恨,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留意其他。”翠兒娘歉意地笑了笑,“那人隻在每次殺了人之後過來同民婦說一聲,旁的民婦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仔細想想罷。”尚雅靈麵容肅整,歎道,“你大概心裏也清楚,這般行事之人,怕不是什麽良善之輩,那些人的確該死,但換做其他人呢?”
經由尚雅靈這麽一說,翠兒娘細細回想了一下那人每次出現的畫麵,不覺也心頭發涼。
那人身上甚至感覺不到一絲活人氣息,像個幽靈一般來去……
翠兒娘忽然啊的驚叫了一聲,急聲道,“夫子,民婦想起一件事,那人手背上……”
她在自己的手背上畫了一個圈,“紋了一個圓形的圖案。”
尚雅靈心裏咯噔了一下,緊忙追問道,“可看清楚了上麵紋路?”
“那人每回來的時候都是夜裏,民婦並未看清。”翠兒娘遺憾的搖了搖頭。
就算如此,尚雅靈心中也有已經有了一個八九不離十的猜測,那人手背上的圓形圖案八成就是蛇圈!
軒轅陰那個混蛋!說什麽這次的案子同他沒有關係,根本就是在說謊!
既然沒有關係,為何蛇圈的印記會出現!
尚雅靈臉色青紅交替,十分的難看。
翠兒娘覺得自己沒能幫上忙,很是歉疚,隨即站起身,溫言道,“夫子,民婦知道的已經全都說了,餘下的民婦怕是幫不了你了。”
“不……不不不,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尚雅靈知道她是誤會了,連忙跟著站起身,有些無措的看著尚雅靈。
見她這般驚慌的模樣,翠兒娘忽然生出幾分感慨,眼睛裏騰起了一層薄霧,“若是翠兒能
遇上跟夫子這般好的男子,該有多好。”
尚雅靈愣住了,繼而又有些尷尬。
心道,若是翠兒遇上了他這麽個男人,怕是要鬧出笑話了。
畢竟她本身是個女子。
翠兒娘似是也知道自己想的太多,現在翠兒已經不在人世,她在想這些又有何用,眼中閃爍著淚光,輕輕地對尚雅靈彎了彎腰,“夫子,民婦祝願夫子一世安樂,事事順遂。”
說完這句話後,便再不看尚雅靈一眼,轉身朝著角落躺在白布之下的翠兒緩緩走去。
尚雅靈心口壓了一塊石頭,壓得她難受。
但她看著翠兒娘的背影,堅定的像磐石,她知道自己說什麽都無法改變她赴死的決心,動了動嘴唇卻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
無力感席卷了尚雅靈,她低低的垂下頭,沉默的站著。
本已經停了的雨,嘩啦一下毫無預兆的又開始下了。
嘩啦啦打在門窗上……
“住手!”
尚雅靈驚慌看過去,滿眼都隻看到翠兒娘手中緊握的匕首,深深地刺進了她眼裏!
隨後便是一陣急促腳步聲,她看到半桶水仵作走上前,查看了一下搖著頭幽幽地歎了口氣
交待旁人將翠兒娘同翠兒的屍骨擺放在一塊……
一塊白布蓋下,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沒了!
尚雅靈眼睛睜大了幾分,努力壓住了翻騰而起的酸澀,指甲狠狠的扣進掌心尤不自知。
在一旁的紫衣擔憂不已的看著尚雅靈。
過了許久,尚雅靈方才長長的深深的舒了口氣,轉頭看了眼紫衣,神色淡淡,“回吧。”
紫衣愣了兩秒,忙點頭道,“是。”
“你派人去一趟四皇子府上,告訴他案子已經結了,旁的讓他去問老五。”尚雅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有些懨懨,“餘下幾日我要在王府待著,任何人都不要來打擾。”
“是,夫子。”紫衣見她精神不振,心中又是擔心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導才好。
他們都是在戰場上經曆慣了生死離別的事情,早就麻木了。
或者說,他們已經習慣了將情緒壓在心裏,而不是表現出來。
表現出來不過又如何,還不如心中牢記故人。
然而……
紫衣越加擔憂地看了眼尚雅靈,王妃自小長在鎮國公府,過往過的日子不算好,但比起那些朝不保夕的人要好上許多,更別說是殘酷的生死離別了。
想到這裏,心中重重的歎了口氣,要是王爺這個時候能在就好了。
王爺一定能想到法子安慰王妃……
而尚雅靈也在想著,要是那貨在的話,也許她看到他那淡漠的死樣子,這些傷感的情緒也會少上大半吧?
隻可惜,他不在,現在隻能靠自己了。
尚雅靈靠坐在馬車裏,淡淡的偏頭看著窗外。
下意識的不再去想望江樓發生的一切,不去想翠兒娘的死,而是漫步邊際的胡思亂想。
這紫衣現在越來越會辦事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找來的這輛馬車……
一路無語到了王府。
雨幕中王府靜默而威嚴。
尚雅靈掀開車簾下車的時候靜靜地看了一陣,忽然想起那日同齊翰漠一道回府的場景,夕陽西下,他步子邁得大,先她一步就站在這王府
大門前的台階上,站在那兒耐心的等著慢悠悠走在後頭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齊翰漠,看起來就像這雨幕當中的王府一般靜默,卻讓尚雅靈感到安心。
紫衣撐著傘,小心的替尚雅靈擋住斜飛打進來的雨水,見她看著王府大門愣愣出神。
本來不想貿然打斷,但他見尚雅靈肩膀上已經濕了大半,遲疑半晌才勸道,“夫子,外頭雨大,擔心受了風寒,咱們還是進去吧。”
適時風大了些,裹著雨打在了尚雅靈的臉上,冰冷的雨水刺激她回過了神。
尚雅靈又看了眼雨幕當中的王府,方才收回視線,點頭道,“進去吧。”
“夫子,擔心。”紫衣上前扶尚雅靈。
兩人一進王府,紫衣便忙碌起來,又是叫人去準備薑湯又是催促尚雅靈回房間換下濕衣。
等紫衣吩咐一圈下來的時候,就見尚雅靈失笑非笑的看著他,眼中還有一丟丟莫名其妙的同情……
紫衣蒙了半晌,不解的低頭看了自己一周,頗有幾分不自在的喃喃道,“夫子,我有什麽地方不對嗎?”
“沒有……”尚雅靈含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笑道,“你辛苦了。”
“……”紫衣一臉無解的站在原地。
而尚雅靈則是負手在背,一晃三搖的往自己的房間走了去。
紫衣站在原地看了一陣,忽而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笑就笑吧,隻要夫子的心情能變好就行了。”
回了房間,尚雅靈換下了濕衣,喝了薑湯,胃裏暖融融的往四肢散開。
困意襲上心頭,尚雅靈眯起眼睛打了口哈欠,準備上床躺一會兒。
躺下,閉上眼睛。
翠兒娘握著匕首的那雙手便浮現在腦海,尚雅靈無奈的睜開眼,定定的看著床帳,看來想要睡著是沒法了。
正當尚雅靈瞪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的時候,門外響起了紫衣的聲音。
“夫子,焦小姐來了。”
焦雪兒?
尚雅靈沒想過焦雪兒會來找她,畢竟她並沒有以夫子的身份跟焦雪兒深交。
頂多也就是在災民事件裏同她有短暫的相處過一段時日罷了。
焦雪兒性子大大咧咧,但又是個極其不願同人說心裏話,隻會在麵上跟人嬉笑打鬧,但要說起真心話起來,那就扭扭捏捏的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
而她要說的事情又不是小事,怎麽輪也輪不到她這個泛泛之交的夫子頭上才是啊……
尚雅靈暗自琢磨,外頭紫衣還以為尚雅靈還不願就這麽跟焦雪兒交談,“夫子,可要讓焦小姐先回去?”
“不必了,讓她在大廳裏等著,我一會兒就到。”尚雅靈本來想讓她直接進房裏來,但想到這房間是齊翰漠的,便轉了口讓焦雪兒去了大廳。
理了理身上的衣,尚雅靈緩步走到大廳。
見坐在椅子上雙手搭在膝蓋上,眼中靈氣全無,垂頭喪氣似得像個……
尚雅靈略略一挑眉,“焦雪兒這是怎麽了?怎麽跟個喪門星似得?”
這話似是打趣又似是玩笑。
往常焦雪兒若是聽見了,怕是少不了要跟尚雅靈爭論一番。
可此時的焦雪兒還是坐在那兒,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尚雅靈暗暗感歎,看樣子這次的教訓讓這小妮子印象很深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