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祠堂是靠山村人祭祀祖先或先賢的場所。有的時候村裏邊也用它來辦理婚、喪、壽、喜等事時,便利用這些寬廣的祠堂以作為活動之用。另外,村民們有時為了商議族內的重要事務,也利用祠堂作為會聚場所。
玄飛從小到大見過不少祠堂,但是像靠山村這種無東西、無南北、無正反、無上下的祠堂,他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一般的祠堂都是正南正北的端坐在村子裏,可是這座祠堂就算你是絞盡腦汁怕是也研究不明白他的座向到底是哪朝哪。
通過那道不方不正的門,就進入了這不足五十平米的祠堂前廳之中。
前廳擺放著數以百計的靈牌和三尊三清帝相。
村民們正在小心翼翼的將靈牌從供壇上挪下來。
他們這之所以會挪,是因為玄飛說不好,玄飛之所以會說不好,是因為這些靈牌擺放的位置已經高出了三清帝相。
三清帝就算隻是三尊相,常人的靈牌也不能與他們擺在同一高度上,這樣會被視為不尊,同時也會給後人招來厄運。
“玄飛,你來了。”柱子看著玄飛進來,連忙客氣的上前打招呼,速度極快的從口袋裏掏出一支軟紅塔給玄飛點上,而他自己卻是卷著老旱煙。那軟紅塔是特意給玄飛準備的,就連村長向他要他都不給。
柱子的原名叫李大寶,小名叫柱子,今年已經二十有五。雖然已經二十五了,可是做事卻總是沒個正型,除了吃喝玩樂之外,就是好吃懶做。
村裏的人都已經懶的去搭理他了,就連他爹都不願意讓這個混小子進家門。
可是玄飛出現之後,卻是解決了柱子的毛病。
“現在,好點了嗎?”玄飛拍了拍柱子那寬厚的肩膀,關心的問道。
柱子點了點頭,“好多了,就是有的時候脖子還是會疼。”
“嗯,沒事,你這年歲太久了,一下子從身體抽出來難免會受不了。記好了,這些日子別上山,免的再讓那些東西纏上。”玄飛語重心長的囑咐著他。
“知道了。”柱子爽聲應道。
一米九的大個,二百多斤的鐵重,讓柱子看上去真像一根鐵柱。隻不過,在玄飛來以前,這隻是根平躺著的鐵柱而已,現在他已經直起來了。
“啪……”
“啊……”
一聲東西被打碎的聲音之後,傳出了一陣刺耳的尖叫。
每個靈牌的前麵都有一個香爐,一個工人一不小心將香爐碰到了地上。
瓷製的香爐一掉地便摔了個粉碎,可是令誰也沒有想到,那厚厚的香灰的下麵竟然會是一條條不停蠕動的黑色蛆蟲。
“媽呀……”
“玄飛,這是啥?”
人群馬上便是圍到了玄飛身旁。
玄飛見狀,也是不敢含糊,連忙上前,仔細的端詳著地上的蛆蟲。
“這是香蟲,一種專門奪人香火的蟲子。你們這香,都是從哪買的?”玄飛眉頭緊皺的看著柱子。
玄飛魂氣散盡之後,現在他已經無法去感應各種各樣的氣息,就連普通的人、陰氣都不行。他現在隻能依靠自己的知識來看看判斷某些東西到底是何物。
“我們這裏的香,都是從香婆那裏買的。”柱子有些發慌的說道,那一條條不停蠕動的小黑蟲看的他直頭皮發麻。
“把其它香爐裏的東西也倒出來我看看。”玄飛的話音剛落,人群便是動起身來。
“嘩啦……”
“嘩啦……”
“嘩啦……”
連續倒了數個香爐,可裏邊除了細沙和香根之外別無其它。
玄飛的眉頭不覺一皺,連忙抬眼看向了那個有香蟲的靈牌,‘何六’。
“這個何六是什麽人?”玄飛好奇的問道。
“何六?不認識,你們認識嗎?”柱子糊塗的看向了旁人。
眾人皆是搖了搖頭。
柱子輕聲說道:“玄飛,我們這個祠堂裏邊供著的靈牌都有好幾代,有些人我們也不認識,要不我去叫十三叔過來,興許他能知道。”
“嗯,快去請他老人家過來吧。”玄飛點頭應道。
玄飛很是好奇,一個普通的山野村夫,怎麽會惹到別人用香蟲來對付他。
香蟲,是一種沒法定性的東西。有人說它算是陰物,也有人說它算是陽、物。可是說它是陰物吧,它卻是在陽世中生活。說它是、陽、物吧,它吃的卻是死人用的香火。所以,一時間也是能以定性。
這種香蟲在以前,都是用在對付那些滿門抄斬的家庭所用。
官府害怕這些家庭的後代有招一日會造反,便是用這種布滿香蟲的香來供奉那些死者的靈牌。
香蟲就像是吃下那些香氣一般的食淨了那些死者的靈魂。
先人的靈魂散去,那後人的氣勢自然敗落,這樣一來,他們也不用害怕那些逃跑的家人會報複了。
這種香蟲是明末時期錦衣衛的專職巫師特用的東西,自打明朝滅亡之後就沒有出現過,怎麽會在這種小地方出現,是玄飛最為關心的事情。
更加讓玄飛奇怪的是,那何六的靈牌上麵,即沒有寫生辰,也沒有寫祭時,隻寫著兩個字‘何六’。
十三叔是村裏年紀最大的人,年輕的時候還出去闖**過見過不少世麵,村中有啥大事小事都離不開他。
而他也是唯一一個村中‘老’字輩還活下來的。
十三歲已經一百零一歲的高齡,可是走路的氣勢不比城裏邊那些七八十歲的老頭差。
一進屋,十三叔就在柱子的攙扶下坐到了那張他隨身自帶的太師椅上,從口袋裏邊掏出大煙槍來,點燃之後,深吸了幾口,才緩聲問道:“你就是,他們說的玄飛?”
他的臉很瘦,眼睛看上去像是要爆出來一樣,他注視著玄飛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很不友好。
玄飛恭敬的點了點頭,細聲說道:“十三叔,我就是玄飛。”
“你從哪懂的那些怪道道的?”十三叔厲聲逼問道。
“我爺爺是個算命先生,所以跟著他學了點。”玄飛微笑著說道。
“哦……”十三叔若有所思的應了一聲,但是端坐在椅子上抽起煙來。
柱子見狀,連忙上前,“十三叔,那個香爐裏邊出了蟲子了,玄飛說這事有點古怪,想問問您,那何六是什麽人。”
十三叔怒瞪了柱子一眼,“沒大沒小,長輩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嗎?”
柱子憋的臉通紅的站到了一旁。
十三叔緩緩站起身來,“小夥子,要是你說的是實話,那我今天替村裏的人謝謝你。可是你要是敢給我玩什麽妖蛾子,你可要準備好兩口棺材,一口給你,一給給我!”
玄飛糊塗的看著十三叔,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何六要論起來的話,算是我師父輩的。咱這靠山村姓李的、姓王的、姓孫的、姓張的都有,可唯獨這姓何的,隻有他們家一家。現在靠山村的村民,基本上都是在戰亂那會逃過來的。八十年前,這地方住著的僅有幾戶人家而已,這何六,當時是靠山村的村長。何六,當時江湖人稱六爺,一手九節鞭的功夫在道上也頗有威名,不過讓他揚名關東的卻是他那首探墳的絕活。隻要你把他領了墳邊上,就算你把他眼蒙起來,他也能憑著聞、摸、嚐來判斷出這墳裏邊埋著的是什麽棺、棺裏邊裝著的是什麽人、人是為什麽死的。這一些,他都能看出來。
那幾年,哪有幾戶人家是正經的做墳的,所以他就靠著替土匪、官府尋找一些古墓、富穴來養家糊口。
也許是挖人墳挖多了的原因,他取了三個老婆,卻都因為難產而死。再後來,也沒有人敢嫁給他,而他呢,也不願意再去禍害那些小姑娘。七十六歲的時候,就死在了這祠堂裏邊。
何六當時也算個人物,所以村裏的人替他挖了墳、立了碑,並且將他的靈位供在了祠堂裏。
本來吧,這一切倒沒啥,可是就在他頭七晚上那天,出了件怪事。”
“什麽怪事?”柱子聽的正在興頭上,十三叔卻是點起煙來,急的他直撓腮。
十三叔不悅的瞅了他一眼,再看看玄飛,正麵無表情的等著他繼續講下去。玄飛的表現他很滿意,於是便繼續說道:“聽老輩人說,咱村後頭的山上有妖。為了鎮住那妖怪,老輩子就建了這祠堂,以祠堂的香火氣來振住那妖。一直以來也沒有人見過這妖怪,可是就在何六頭七那天晚上,怪事發生了。憑空的升起了一陣邪風,那風刮的就像是有人在嚎一樣。整個村裏的人都被嚇起來了。連忙跑來看看是怎麽回事,等大家趕來的時候都嚇了一跳,就看著已經被埋進棺材的何六的屍體竟然出現在了祠堂裏……”
說到這,年輕一輩的人都不自覺的靠到了一起,眼睛瞪大的等著十三叔繼續講下去。
十三叔又頓了口氣,半晌才說道:“雖然才七天,可是大夏天的,何六的身上也是爬滿了蟲子,還發出一股惡臭味。明明已經死透了的人,卻是用自己已經爛掉的手指在地上寫著字,‘天地人,娘家墳,九頭山,葬冥神!’”
“寫完這十二個字,何六就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墳裏,這事我是親眼看著他。他自己鑽的墳,自己蓋的棺蓋。隻不過土是被我們填上的。從那之後,這祠堂裏每逢初一十五,就會有一隻形如小豬的刺猥下來,直到二十年前,那刺猥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女人,每逢初一十五就來給何六上香。沒人見到過這個女人,就算你初一十五的晚上在祠堂裏邊守著,等第二天你再看,何六的靈位前麵的香爐裏邊,也是多了三根香。沒人敢動,也沒有敢去想這是怎麽回事,就這樣,一直到了現在。”
聽十三叔講完,不少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玄飛聽完這個故事,眉頭也是緊皺起來,這個故事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也有太多不合邏輯的地方。他肯定,十三叔是在撒謊,可是十三叔為什麽要騙自己呢?
“年輕人,別覺著自己有兩小子就厲害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完,十三叔就躺回了椅子上,柱子和其它幾個年輕氣壯的小夥子連忙抬著他走了出去。
玄飛看著十三叔的背影有些出神,呆愣了半天,他才走到那碎掉的香爐前邊,用破裂的瓦片將那一小攝黑色的香蟲裝了起來,大步的朝著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