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人果然很奇怪吧。我們這一路來了,隻見他整日的守著,卻也能熬下來。”

第二天一早,江晏來看林淩,卻是先見到的康言芷。指著還在門口的戈正,悄聲的向康言芷抱怨著。

“我看有他在倒是蠻安穩的。”

本來也是和江晏想到一塊兒去了,但是見江晏這麽問自己,康言芷倒是覺得先打趣打趣他也不錯。

“既然你覺得安穩,那你這一路可真是安穩了。就算是到了昴參,估計他還會是這個樣子。”

垂頭喪氣的,江晏說著。

雖然是在門外,可還是聽見了二人的對話。對於他們所說的,戈正根本就不在乎。他這輩子,在乎的隻是林家人的安危。會威脅到林家人安全的,自己會除去,而除此之外的人,他根本就是不屑理會的。

隻是掃過了二人一眼,戈正便離開了。反正也是在白天了,大庭廣眾之下,並不用擔心林淩有危險。縱然看上去如同“鐵人”一般,可是他卻始終還是個活生生的人,總是要趁著白天這麽點兒空閑的時間,找個地方去休息。也就不與他二人計較了。

“這青天白日的,你們就這麽光明正大說著別人壞話?而且,還不知道避諱著點兒?”林淩本是在屋子裏收拾東西,為了等會兒啟程做準備。

戈正在一旁的時候,也是為了給他們留麵子,所以才沒過來調侃。如今戈正已經去休息了,自然是要來說說的。

畢竟,戈正這一路這樣辛苦,不也是為了自己麽?

看來,自己又要多欠一個人人情了。而自己所欠下的那些,今生恐怕都是還不上的。

“淩兒,我們可別說他壞話,不過就是實話實說而已。”見林淩過來了,江晏滿臉賠笑。

他的那些手下,和曾見過這樣的江晏。若是見了,恐怕真的就嚇死了。

在昴參的時候,他哪有一時一刻不是打起了精神,裝作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就連跟在他身邊時間算久了的孔禮,也很少見過他這樣。若說見過,也隻是在他見到林淩的時候。

到死,孔禮也不會明白。遠在昴參長大的江晏,究竟為什麽讓自己一到了室翼就去打探林淩的下落。就算是知道了林淩早已死去的消息,也不肯放棄,一定讓自己找到為止。

人前所做出的這一切,都是叔父教給他那麽做的。隻是因為,身處在那樣的位置上,幽默平和,隻會成為奪命的毒藥。除卻昴參如今的城主,他們的身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在他們宿命所屬的那個組織中,他們便是唯一站在頂端的人。

這樣的人,高處不勝寒,從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任何可以說話的人。隻有相信自己,隻相信自己,才能讓他們的位置做得更穩。

想要奪走他們性命的人太多了,隻要稍有不小心,就可以輪到自己兄長的次子來繼承自己了。隻怕是那樣的倉促,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該怎麽做。

“對啊,淩兒姐姐。別說是你了,就連我看著,都覺得江晏可憐。你說現在戈正這樣守著也就罷了,若是以後,你和江晏成親了,難道他也要這樣一直跟著你們?無論怎麽看都是不合適吧。就算他是好心,可是……”

想著東一出,西一出的,康言芷又開始胡亂的說了起來。

“言芷,你的話可是越來越多了。小時候怎麽就沒看出來,你竟是個這麽嘮叨的人。你若說著江晏可憐,我看康先生卻是更可憐。你現在小小年紀尚且如此絮叨,等以後,豈不是要煩死他了?”

聽著康言芷的話,哪裏都是向著江晏的,分明就是在找著機會刻薄自己。不是爭強好勝,也沒有任何的惱怒,林淩不過是覺得調侃逗趣罷了,不饒人的說著。

“我和師父……和你們才不一樣。淩兒姐姐你可別多想,這樣的話也別讓我師父聽見,萬一他知道了不高興怎麽辦。不不不,我不是說我就是那麽想的,我隻是……我隻是餓了,我去吃飯了,你們來不來?”

每次一提及這件事情,不管是在什麽地方,是誰說起的,本來還能侃侃而談的康言芷,一定就會變得局促不安。

縱然是到了如今,康易的態度似乎也沒有當初的那麽堅定,對於自己的關懷似乎也不太一樣了。但是康言芷心中還是不敢去想這些的。

林淩和江晏還認真的聽著,想看看康言芷到底“隻是”怎麽樣,沒想到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真是讓人意料之外,又哭笑不得。

一時間看著康言芷,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你們不去,那我自己去了。”

說完,逃也似的,一溜煙跑到樓下吃飯去了。

“淩兒,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天沒休息好?”

剛才隻顧著說話,這會兒終於可以清靜了,江晏才有機會仔細的打量著林淩。隻見她臉色蒼白,也沒什麽精神的樣子。本來身體就虛弱,隻要稍稍休息不好,便會這樣。

“沒事,不過就是有些日子沒見言芷了,多說了些話。我一直不都是如此?隻要休息一陣就沒事了。”

其實,和康言芷並沒有說很多。隻是因為見到了故人,難免的就會想起過去的事情,如此的想著,自然也就很難入眠了。

過去的事情,有些離著很遠了,有些卻還是很近。但是自己現在想來,竟然都是恍如隔世的感覺。

曾經如何能料到,自己果然能離開室翼。

在那十年裏,自己無時無刻的不想離開室翼,卻明知道是不可能的,已經想好了自己的結局,不過就是死在室翼,永遠不能離開。

甚至,隻是想想半月前的室翼,自己都覺得很陌生了。

是啊,室翼的一切都在離自己遠去,過去的一切,如今真的就過去了。十年前,自己沒死,如今看來,那個林淩確實已經死了。

從未去過昴參,在遇見江晏之前,甚至不知道那個地方,卻對那裏充滿了期待。即便離煜已經警告過自己,那裏根本就是龍潭虎穴,自己這一去生死未卜。可是林淩心中卻認定,什麽地方,卻也不可能比起室翼來說更壞。最起碼,對於她來說是這樣的。

曾經強烈的愛憎,全都在室翼。那些,早已將自己折磨的身心俱疲。若是死,自己都不想死在室翼,隻是為了圖著死後的安寧。

表麵上看起來,江晏似乎也沒什麽煩惱,對於一切都是自信滿滿的。包括把自己帶去室翼。

可是林淩又怎麽會忽略江晏眼神中淡淡的愁雲呢?他心中自然是有憂慮的,隻是不肯讓自己知道罷了。

那自己這些煩心事,本就是自己閑來無事所想困擾著自己罷了,又何必說與江晏聽,讓他陪著自己一起憂慮?

“什麽話,值得你們說到那麽晚,你也跟我說來聽聽?平日裏,可不見你願意跟我說那麽多話。”

一聽著隻是因為說話,即便是對著康言芷,江晏心裏卻也有些小小的嫉妒。自己何嚐不想淩兒與自己多說幾句?隻是她不願意罷了。

“不過是些女兒家的體己話,你聽來做什麽?”

看到江晏這有些吃醋的樣子,林淩忍不住笑了起來。

隻希望,自己和江晏今後也能如現在一般,有說有笑。江晏也還是像現在這樣,而不是如同一開始孔禮引著自己去見的江晏那般冷漠嚴酷。

那樣的江晏,與麵對別人時的離堯,離煜又有什麽區別?都隻是會讓自己害怕,厭惡罷了。

隻希望著現在自己眼前的,才是真的江晏,而不是另一副模樣。

按照事先說的,一行人沒有在清運鎮耽擱太久。等大家都休息好了,便繼續朝著意屏鎮去了。

幾人都是有說有笑的,就連本來與大家不相識的周康,也很好了融入了這群人。唯獨的,戈正與漓歌顯得格格不入。

看著與眾人有所隔閡,可是這兩個人卻又是截然不同的。

戈正本就是不苟言笑之人,遠遠的看著就被他的嚴肅嚇到了,誰又敢去上前跟他搭話?就算真的說了,你說上百句,他也未必會回你一句。平白的上去套近乎,隻是自找沒趣罷了。這些人裏,也就隻有江晏還會因為不死心的想把他勸走而屢屢碰釘子了。其他人,也沒有那碰壁的必要。

江晏這樣做著,卻也隻是讓林淩看著覺得有趣罷了。

至於漓歌,自然還是老樣子,總覺得這裏所有的人都對不起她似的,竟然從未有意要緩解這種局麵。我行我素的,自己心中不痛快,其他人看了,心裏自然也不會好過到哪裏去。

其他人一路上都是好好的,隻是有這兩個人跟著,確實顯得這一行人有些奇怪。

奇怪也就罷了,反正已經習慣了。

這一行的幾個人,可有哪個是別人眼中真正正常的人?都是有些奇怪之處的,而且彼此之間千差萬別。

能讓這些人聚在一起,還能一路相安無事的共處著,也算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