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我也認真了

陳太忠主仆倆隻在羅石走了百餘裏,就進入了坪陵的地界,這個地方靠西,相對繁華一點,不過也僅僅是比巨鬆城強一些,比龍鱗城還是大大的不如。

二人一路遊山玩水,走得煞是輕鬆,進了坪陵的第二天,兩人決定去大名鼎鼎的斷劍坡一遊。

斷劍坡是人妖大戰時,一處著名的戰場,雖然戰鬥規模不大,但是慘烈異常,參戰的三十六名靈仙級劍修全部戰死,阻擋了獸修的進攻勢頭,成為了一處憑吊先人的著名景點。

事實上,這裏並沒有什麽可玩的,至於說揀寶,那更不可能,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翻爛了。

三十六名劍修,組成了一個合葬的大墓,因為很多人的屍骨不僅僅拚不起來,根本連認都認不出來。

大墓的前麵有墓碑,講訴了那慘烈的一戰——妖修自黑莽林而出,全麵侵占東莽,三十六名靈仙劍修組成天罡大陣,足足阻擋了二十餘名天仙級獸修,以及無數靈獸的進攻。

大墓的周邊,樹木已經有三人合抱粗細,甚至墓頭上的樹木,也有海碗粗了,顯得異常的荒涼和凋敝。

陳太忠見狀,一時間生出無限的感慨來,最後才歎口氣搖搖頭,“這世間最可怕的,終究還是歲月,任你潑天的功勞,不盡的風流……總要被雨打風吹去。”

兩人轉了一圈,又點燃一柱香,上了點祭品,然後默默地離開。

不成想才走幾步,天上就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王豔豔見狀,“呀”地呼一聲,“那香會不會滅掉啊?”

“無非是一片心意,”陳太忠笑一笑。懶洋洋地回答,“滅與不滅,很重要嗎?”

因為來了斷劍坡,兩人繼續前往坪陵城,就不得不走很長一段沒什麽人煙的山路,不過他倆也不著急,反正不趕時間。

至於說遇上毛賊。那更不值得擔心——這裏估計沒有天仙級別的毛賊攔路吧?

走了約莫五個多小時,王豔豔翻看一下地圖,一指前方,“翻過前麵的山頭,就是白砂鎮了。”

兩人翻過山頭,下一刻。就愣在了那裏,王豔豔眉頭一皺,“這是……怎麽回事?”

他倆目光所及,是一個不大的村子,再往遠處看去,是一個隱約的大鎮子,不過細雨蒙蒙。就算運足了目力,那鎮子依舊是朦朦朧朧的。

不過,王豔豔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山下的村莊,一片混亂,有一群身著深灰服裝的人,正在村子裏大肆地打砸。

而一些身著雜色服裝的人,卻是在沒命地反抗。其中有老弱婦孺,也有健壯漢子,哭喊和咒罵聲連成一片。

“盜匪嗎?”陳太忠眉頭一皺,禁不住想起在桃枝鎮的遭遇。

“感覺不像,”王豔豔站在他身後,為他打著傘,聞言搖搖頭。她有她的理由,“盜匪的話,估計就直接殺人了吧?”

話音未落,隻見一道劍芒閃過。兩個相鄰的院子轟然倒地,院子裏的房舍盡毀。

緊接著,房舍裏鑽出個小童,又一個房舍裏,鑽出個老年婦人,手裏抱著大小的包裹,其中小童被磚石所傷,一臉的鮮血。

出劍的劍修一臉的笑意,還帶著一點不屑,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陳太忠和王豔豔看得好奇,於是從山上走下來,王豔豔看得好玩,還拿出一塊留影石來,將這一幕記錄下來。

“混蛋,你在幹什麽?”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厲喝,一個灰衣男子怒視著他倆,“青蓮劍派辦事……你倆想死嗎?”

話音未落,一道飛劍就斬了過來,卻是剛才出劍的男子聽到這邊的響動,扭頭看過來,然後二話不說就是一劍。

“賊子你敢!”王豔豔一手拿著留影石,一手撐著雨傘挎著花籃,見狀登時勃然大怒,她將留影石一收,抖手取出一支長槍,穩穩地迎了上去。

“砰砰砰”地幾聲連響,那飛劍登時被她砸了回去,她嬌斥一聲,“你敢傷人?”

由不得她不生氣,他倆都隱藏了修為,一個遊仙九級一個遊仙八級,而發出飛劍的這廝,卻是一級靈仙。

劍修的攻擊力原本就驚人,又是這樣暴起發難,要說此人沒有殺人的意思,那鬼都不信。

“這女人隱藏了修為,”那劍修高聲叫著,他堂堂一個靈仙的劍修,居然被一個八級遊仙擋下了飛劍,真是太沒有麵子了。

不過同時,他也能確定,此女真的是隱藏了修為,“定然是探子!師兄弟們上啊。”

這種混亂之下,是沒有任何理性可講的,王豔豔扭頭歉然地看主人一眼,將雨傘遞給他,一手花籃,一手大槍就迎了上去。

總算是她還記得,打鬥之前,在自己身上拍一張初階護身符。

這些灰衣人裏,也是遊仙居多,有三個初階靈仙,還有一個中階靈仙,背著手淡淡地看著這裏……

這一刻,成為童曉川印象中抹不去的一幕。

童家是大砂村的一戶普通人家,他的父輩有兄弟三人,以務農和采砂為生,前一陣鎮子上突然有大人通知,要大砂村的人搬離,沒有給出任何的理由。

對於大砂村的人來說,這根本是不可能的,風黃界雖然大,但是整個村子搬遷,倉促之間哪裏可能找得到合適的地方。

而且他們開墾出來的熟地、土地上的房屋、以及副業采砂,都不會再屬於他們了。

一想到村民們會被趕到一塊荒地,不但要重新開墾土地、建設房屋,采購物資也變得極為不方便,還要找足夠養家的副業。

同時——他們還可能麵臨盜匪或者荒獸的襲擊,以及當地人的抵觸。

篳路藍縷地墾荒,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鎮子上對此並非沒有補償,但是每人五十靈石,夠幹什麽?

所以大砂村的村民們,就要找鎮子上的大人討個說法。

討說法的結果就是,不少壯勞力被打傷,童曉川的父親和兩個叔叔,都是被人抬回來的。

今天,便是鎮子上給的最後期限,要求村民們搬家,童曉川才十一歲,下麵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不過他已經成為了修者——一級遊仙,所以搶救家裏的財物,就由他來幹。

誰曾想,不等他搬完家裏的東西,房子就轟然倒塌,他隻搶救出了一些要緊的東西,頭上還被磚石砸破了。

這還虧得是他,若是換給他的弟弟妹妹,沒準就一命嗚呼了。

他停下來歇口氣,然後抹了一把流到眼睛上的血水,也顧不得抱怨,才待繼續衝進瓦礫中,看能不能再翻出一些東西,猛地就聽到了打鬥聲。

抬眼一看,卻發現一個蒙麵女修手持大槍,已經跟鎮子上來的灰衣人戰做了一團。

她的身後不遠處,有一個身著長衫的公子,手執一把雨傘,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

童曉川非常確定,這兩人絕對不是村子裏的……

王豔豔跟在陳太忠旁邊這些日子,也不是白混的,麵對一個靈仙加四個遊仙的進攻,雖然有點左支右絀,可勉強還能守得住。

遇到實在招架不過來的時候,她輕飄飄邁出一步,就能緩解了險情——新得的鞋子,在此刻就派上了用場。

眼見幾人連攻不下,在他處的兩個靈仙也趕了過來,這倆靈仙略略等一下,就有點不耐煩,然後旁邊有遊仙衝著陳太忠指指點點。

“小子,去死!”一個靈仙脾氣暴躁得很,直接一柄飛劍就斬了過來。

這一劍霸道無比,分明是不殺人不肯幹休。

陳太忠眉頭皺一皺,在他眼裏,這些人無非是螻蟻,他本來也沒興趣跟螻蟻叫真,隻是想看一看刀疤最近長進了多少。

但是這一劍斬來,他真是連坐視都不可能了,少不得一拍儲物袋,掣出一個初階的靈盾來,擋在麵前,硬生生地擋住了飛劍。

然後他皺著眉頭發問,“我說……你認識我嗎?”

“我殺你這種探子,何須認識?”那靈仙冷笑一聲,又是一劍斬來,“既然你倆是一塊來的,那你就死吧。”

陳太忠的靈盾又擋下了這一擊,然後笑著發問,“你是認真的?”

“雜碎,憑你也配我開玩笑?”那靈仙兩劍沒有效果,登時勃然大怒,又驅使著飛劍攻來,“給爺去死!”

“既然你是認真的,那我也認真了,”陳太忠輕歎一聲,臉上的笑容越發地燦爛,他收起盾牌,一伸手,硬生生地抓住了那柄飛劍。

童曉川的記憶,在這裏有個定格,多少年以後,他兀自能想起,那個身著長衫的年輕公子,一手撐著雨傘,一手捏住了劍修的飛劍,臉上的笑容,是那麽地和藹可親……

見到陳太忠伸手捏住了飛劍,兩個靈仙的臉色,刷地就變了,連不遠處背著手旁觀的中階靈仙,眼睛都是一眯,身子箭一般地衝了過來,“住手!”

“你說住手就住手,那我多沒麵子?”陳太忠微微一笑,手上默運“無欲”的心法,隻聽得砰地一聲輕響,那柄飛劍登時炸裂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