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風不止
百藥穀的上門是奇巧門,奇巧門的上宗是清陽宗,清陽宗有個弟子叫段天涯,六百歲的八級天仙,眼瞅著隻能止步天仙了,他就想著,怎麽能把家族接進宗產裏,延續下去。
稱宗的門派,宗產真的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天仙算什麽?玉仙的家族也未必能進去。
除了立下大功勞,那就隻能歸附在其他玄仙或者玉仙家族的門下,才進得了宗產。
而段天涯的家族,連歸附的資格都沒有——段家是個很小的家族,總共萬把人,倆天仙,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血統,這種家族在清陽宗,真不夠看的,也就是比散修強一點。
要是去了下門,倒還能混個差不多的位置。
但是既然擠進了稱宗的門派,誰還會在意稱門?眼光不同,盯著的東西也不一樣。
段天涯沒有直接出麵過問此事,他找了一個代言人,折龍道的金鏈魏家,魏家也是稱號家族,比段家還要久遠,不過現在日薄西山,隻有一個天仙。
池雲清被帶走後的第三天,魏家的天仙就親自過來了,他要了解陳太忠的情況。
魏家老祖名喚魏丘山,四級天仙,少年曾經遊曆中州,闖下了不小的名頭,跟東莽的不少宗派弟子交好,怎奈他背後沒有強力人物支持,此生大約也就止步於中階天仙了。
他一來百藥穀,就說自己在巧器門的好友遇難,他要找陳太忠說道說道,一個宗派,不可能白白地讓你屠了,然後就沒事了——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嗎?
百藥穀將當天發生的事轉述了。畢竟有那麽多人看到了,但是他們也不會提供更多的消息,憑一個小小的天仙,還不配讓百藥穀太過重視。
魏丘山提出,希望見一見那兩個女弟子。了解一下陳太忠的其他情況,遭到了百藥穀的斷然拒絕——別說小甜是太上長老的女兒,就算是普通弟子,也不是你一個外派之人能問的。
那麽,雷曉竹自然同樣受到了保護。
魏家老祖有點不高興,說你們長老都被人擄走了。難道就打算這麽咽下這口氣?
這話問得挺陰損的,百藥穀既不合適承認,也不能否認。
若是承認的話,對百藥派的威望是個打擊,若是否認的話,消息一旦傳出去。再把陳太忠惹來怎麽辦?
最可恨的是,魏丘山打著關心百藥穀的幌子,想要套取外人不知道的、陳太忠的消息,百藥穀都不合適直接翻臉。
他們若是翻臉,就又給了對方攻訐的借口——不敢惹陳太忠,欺負自己人倒是有一套。
攤上這事,百藥穀也算夠點背的。他們不打算再計較此事,但也沒辦法直接承認,否則這麵子就掉得沒邊兒了。
所以對於主動前來的魏丘山,百藥穀打心裏是不怎麽喜歡的,待聽到此人這樣說話,執掌就淡淡地表示:這是我門派裏的事,不勞閣下費心。
魏丘山碰了這麽個釘子,隻能訕訕地表示,說我這也是一片好心。
陳太忠這次前來,並沒有想著能打聽到什麽消息。
上次打臉實在太狠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劫走了百藥穀的天仙長老。
雖然錯不在他,但是很顯然,他是不用指望再從雷曉竹等人那裏得到消息了。
沒有了宗派弟子的內應,他一個派外之人。能打聽到什麽?
不過饒是如此,陳太忠還是弄了一頂鬥笠,戴在了頭上,臉上也貼了一張麵具。
他也沒一開始就接近百藥穀山門,而是在湄涯郡的幾個小鎮上亂轉,當然,如果情況允許的話,通常他會接近各鎮子的百藥閣。
百藥閣是百藥穀的產業,不是每個鎮子上都有,但是在湄涯郡內的數量不算少。
事實上,一般外來的勢力,想把藥店開進湄涯郡,基本上是白費力。
就算有些藥店掛的不是“百藥閣”的招牌,經營者十有八九也跟百藥穀弟子有關。
來百藥閣買藥的人,則是五花八門了,外地客都不少,而且這些人買藥順利與否,影響著他們的心情,心情不好,沒準就會帶出一些八卦來。
這天中午,陳太忠坐在一家茶攤處喝茶,旁邊走過兩男一女,也坐了下來,吩咐小二上茶。
兩個男人年紀都不大,卻都是滿臉風塵之色,一個蓄了胡子的喝兩口茶,感歎一聲,“百藥穀這一次還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被人坑了都不敢指認。”
“那殺神誰敢惹?”另一個沒蓄胡子的搖搖頭,“一介散修,沒家沒口的,擱給誰也要忌憚,聽聽綽號叫什麽……散修之怒啊。”
“你倆也是散修,怎麽不見別人害怕你們呢?”女修捂嘴輕笑。
他們說的正是魏丘山上門的事情,在他們的嘴裏,聽不到任何巧器門覆滅的消息,但是魏家老祖是如何上門的,又是如何想幫百藥穀出頭,他們說得明明白白。
話裏話外,都帶出了對百藥穀的不屑。
“你們知道個屁,”終於,還有個喝茶的客人忍不住了,那是一個魁梧大漢,他狠狠地一拍桌子,“魏丘山算什麽玩意兒,憑他也敢問散修之怒?”
“看來閣下知道很多了?”女修笑眯眯地看著他,眼中滿是好奇之色。
她的年紀看起來不大——反正修者的歲數從來就不是從麵相上看的,也有八分的姿色,這麽請教的態度,還真容易博得男人的好感。
“魏丘山這是謀害陳太忠的伎倆,”大漢很不屑地撇一撇嘴,“百藥穀根本就不想跟散修之怒的叫板,可是姓魏的這麽大張旗鼓,就是要激起他人的不滿,把散修之怒逼上絕路!”
“你開的什麽玩笑,”蓄須男人不屑地哼一聲,“散修之怒才多大?飛升上來沒有十年吧?憑這麽一個小字輩,會讓百藥穀害怕?要我說……就是百藥穀的人沒種!”
“你放屁!”大漢又是狠狠一拍桌子,“散修之怒不厲害……憑你也敢說這種屁話?對你這種井底之蛙,我也沒啥可說的,反正魏丘山沒安好心。”
“閣下是什麽人?”蓄須男人臉一沉,陰森森地發話,“屢次三番辱罵我等……是欺我手中之刀不能殺人嗎?”
“散修,”大漢大喇喇地回答,臉上泛起一絲不屑來,“倒是你們,未必是散修……如此播弄是非,明明是想陷害散修之怒!”
說到最後,他的手也摸向了儲物袋,冷笑一聲,“同為散修,我卻見不得這種齷齪事情!”
“既然不是百藥穀弟子,便是你找死了!”蓄須男人站起身來,眯著眼睛發話,“我隻是看不慣百藥穀,你若是穀中弟子,我還可以道歉,若不是,那真是找死。”
“魏老狗的人,也會道歉嗎?”大漢不屑地笑一聲,一抬手,一道白芒打出。
蓄須漢子手疾眼快,一張大網就迎了上去,將那道白光網住,原來卻是一個白色的小球,在網中兀自滴溜溜地轉。
“哈哈,百藥穀的七香丸,還敢說自己不是穀中弟子?”他得意地笑著,“什麽時候,百藥穀弟子出來,都要藏頭藏尾了?”
衝突的這兩方四人,都是高階遊仙修為,眼見動手了,旁人登時站起身躲開,陳太忠卻是穩穩地坐在那裏。
“真當是七香丸那麽好收的東西嗎?”那大漢冷笑一聲,抬手掐個訣,“爆!”
白色的小球砰地炸裂了開來,化作漫天的白霧,蓄須漢子聞聲倒地,真的是要多快有多快。
“你們敢走?”大漢厲喝一聲,“你們若走,地上這廝……我一刀斬了!”
“閣下,我們隻是結伴而行,”那要逃走的一男一女聞言,停下了腳步,扭頭苦笑一聲,“若早知有百藥穀弟子在當麵,哪裏敢如此冒犯?”
“是與否,隨我走便可知曉,”大漢冷笑一聲,然後四下掃一眼,厲聲發話,“近期有人頻頻造謠,說我百藥穀的不是,那些人都是別有用心,大家心裏明白即可……咦?”
他很奇怪地看向一個人,那人坐的位置,也是白霧籠罩的地方,但是此人還是坐在那裏喝茶,一點沒有受影響,至於說此人的麵貌,卻是被一個大號鬥笠遮擋得嚴嚴實實。
不過,他也就這麽“咦”了一下,百藥穀的弟子,接到的命令是辟謠,而不是封鎖消息,所以對方就算有些不對勁,他也不計較。
當然,他心裏清楚,真要計較,也計較不過來,能憑著靈氣抵擋住白霧的,起碼也得是中階靈仙。
說完之後,他押著兩人,手裏又提著一人,大喇喇揚長而去,目標正是不遠處的百藥閣。
他將這三人交給閣裏人看守,自己則是休息去了,待到天擦擦黑的時候,他才從百藥閣後門出來,悄然向鎮子外摸去。
他的任務是觀察異動,並且及時辟謠,今天他雖然捉住三人,但也在眾人麵前暴露了身份,那麽他就要再換一處場所,繼續執行任務。
不成想,才溜出鎮子不多遠,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後他就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