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偉內疚地說:“瓊,讓你東奔西走,我心裏不安啊!以前你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到處奔波過有。”

“偉,以前有你在,一切都是你在操持,我享現福。現在,你關在這裏不能跑了,我不跑誰來跑呢?偉,不要耽心我,人是在環境中逼出來的。不懂的我可以學。這點苦,我吃得了的。隻盼你能早點出來,我知道,裏麵的滋味不好受啊!”

“瓊,你從哪裏借來這麽多錢呢?”

“這個你別管,莫要操心。我現在想通了,錢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沒有了可以再去賺,隻要人能保住,人沒事就好。隻要你在,我才覺得還有希望。欠些帳也沒關係,今後我們的日子苦點,慢慢地還就是了。當時聽到你出了事,我整個人的魂都嚇丟了,整個人木呆呆的,首先想到的就是你有沒有事。後來知道你沒大事才放了心。偉,所裏麵我找了張所長、劉所長、徐所長,他們都很好,都答應關照你的。舅舅跟他們以前就很熟悉的,關係很好。你有什麽事就同他們講。張正東也在這裏經常在外麵,我也托了他關照你的。”

“瓊,你為我做了這麽多,我該怎麽感激你呢?”

“偉,你怎麽能說感激的話呢?我們是夫妻啊!老公的事,我能不去管嗎?再講這樣的話,我就要生氣了。”

“瓊,對不起,我講話講錯了。看到你瘦成這樣,我就揪心地疼。”嚴偉真誠地說。

“你們說完了沒有?我們可要走了。”向股長走了進來摧他們了。

“股長,求求你再等一會,讓他將東西吃完吧!你看他在裏麵沒得吃的,多可憐。”何玉瓊向向股長求情。

“那你們快點,抓緊點時間,揀要緊的話說。”向股長讓了步,帶上門退了出去。

“謝謝股長。”何玉瓊在他身後說。

“偉,你快點把雞吃了,喝點湯,裏麵沒有吃的。你邊吃,我邊同你講。”玉瓊又對嚴偉說:“前些天,舅舅帶我到市交警支隊去了。舅舅的表侄在交警支隊當科長。他專程來秀湖大隊看了案卷,問了情況池同大隊長說了你的事情。我請大隊長他們吃了頓飯。我講你進來都快兩個月了,我連你一麵都沒有見著,發生事故的情況我也不曉得,也不知你本人對事故的處理意見。要我去找錢,我怎麽找?要求他們讓我見見你。你知道的,看守所是不允許家屬會見的。我求過張所長,他講這是規定,不能違犯的,隻有找辦案單位。我講過你是交通事故,不同於別的刑事案件,怕會串供,我們又不存在串供的問題,大隊長才同意向股長提你出來見一麵的。自你進來後,我好想見到你,想了不少的辦法都不管用。偉,你要保重,安心在裏麵等,不要胡思亂想,事情一定會處理的。過幾天,事故責任認定書就要下來了,來了後,我給你搭進來。我在想辦法,看能不能給你取保候審。大隊長講要研究,不過也要等傷者出院後才能定。你不要急,急不來的。我也很急,你要多保重身體,以後,我們娘兒倆還要靠你的呀!”

何玉瓊看了看外麵又說:“偉,向股長又要來摧了。見了這一次,下次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你。我好想你啊!你要不要錢用?這裏有兩包煙,你拿去抽,你最好把煙戒掉算了,你每天早上咳得那麽凶,我勸過你多回,你都不聽。好了,向股長來了,你要進去了。你一定要保重啊!老公。”

嚴偉說:“瓊,你也要保重,替我照顧好父母和婉兒。”

玉瓊說:“這我知道的,你放心。”

嚴偉轉向玉竹說“玉竹,你多保重。有時間多陪陪你姐姐,替我照顧她一下,我出來後再感謝。”

玉竹說:“姐夫,你自己要注意身體,要珍重。外麵的事情少想點,我雖幫不上忙,姐我會照顧的,你放心。”

向股長走了進來,對嚴偉說:“走吧,該進去了。”

嚴偉隨同向股長走向操坪的深處,一步一回頭地看著妻子。妻子和姨妹站在那向他揮手道別,眼中也湧出了淚水,裏麵寫著不舍和珍重。嚴偉不由一陣別離的傷感湧向心頭,一股熱淚不自覺地湧進了眼眶,不聽話地向外流出。他在心中說:“玉瓊,你要挺住啊!”

進了收押室,向股長將嚴偉交給趙所長,趙所長在提審證上簽了字,將提審證退回給向股長,對嚴偉說:“身上有什麽東西?”

嚴偉回答:“隻有兩包煙。”

趙所長將嚴偉全身摸了摸,說:“煙不能帶進去。放在這裏。”

嚴偉說:“監子裏都賣煙,趙所長,讓我帶進去吧!”

向股長也幫他求情:“趙所長,算了,讓他帶進去吧!”

趙所長賣了向股長的麵子說:“好吧!現在進去吧。

回到監子後,嚴偉一時沉浸在與妻子相會的激動和傷感中。

老五問:“嚴胖子,去電見還是電見。”

嚴偉答:“提審,是交警隊的,把我老婆帶來了,我們見了麵。”

老五大驚小怪地叫:“你真有辦法,可以同家裏人見麵我都進來一個多了,還從來沒跟家裏人見過一次。還是你的關係好。”

“吃了一隻雞,可惜帶不進來。”嚴偉回答,從身上摸出那兩包煙,丟了一包給老五說:“來,抽煙。”

“呱,白沙王。”老五高興地叫,打開來抽出兩支,遞一支給嚴偉說:“你還真有辦法,可以帶煙進來,一般所長是不允許的,進監前都是搜出來沒收。還可以麵見,送雞、送鴨進來吃,別人想都別想。”

陳胖子說:“老嚴的案子不一樣,不怕與外麵竄供,哪能同你相比。他也是辦案單位帶進來的。象你、我的案子,辦案單位不可能帶家裏人進來見麵的,要是串了供怎麽辦?他們也不隻是光看關係來的,也要看案子的性質才能定的。”

“這也是。”老五同意,又問陳胖子:“你最近有沒有外麵 的消息,你老婆搭信進來沒有?”

“沒有。”陳胖子答:“最近也沒外麵打掃衛生的陳老老進來過上次他搭進一封信,我老婆講她在秀湖的一個飯店打工,每個月四百塊錢的工資。我的事已花了兩萬元了,家中的車子都買了。開始講能取保候審的,都是騙人的,現在都上檢了。案子到了檢查院,弄不好就會來起訴書的。現在還在檢察院辦取保候審,不知能不能辦得通,也沒有消息。”

陳胖子又轉身對嚴偉說:“剛才不曉得你出去跟你老婆見麵,若知道的話,幫我帶封信出去就好了。”

嚴偉說:“我也不知道是幹啥,到了收審室才知道是提審。”

陳胖子說:“下次要是能再見麵的話,幫我帶封信出去。”

嚴偉隨口答應:“好吧!要是還有機會的話。”

嚴偉在看守所關了兩個月,似乎已關了兩年時間一樣漫長,心裏有一種隔世的感覺。在這裏思念自己的親人,那種思念那樣的刻骨銘心是在外麵沒有的會有那樣的強烈。夜裏的夢中時常能跟家人在一起,合人不願從夢中醒來,希望能永遠地沉浸在夢中,永無休止地做下去。然而,猛然夢醒時,睜眼看見的高高的鐵窗,鐵窗上與眾不同的向內伸進的粗粗的鋼筋鐵網,一時競不會知道自己是在哪裏?待仔細地看清是睡在大鋪上,並排睡著那麽多的人時,方才明白自己是身處牢房中,已經失去了自由,剛才隻不過是一場甜美的夢時,心裏麵的那份無助、傷感會比平時都來得猛烈。就象一座水庫突然開閘泄洪,會摧人淚下。就那麽看著鐵窗上的鋼筋網,任由兩條淚流的小溪淌下,將用來作枕頭的毛衣浸濕,也不會用手去擦一擦。嚴偉時常會在半夜夢醒後,楚然淚下,然後再無法入眠,睜眼熬到天亮的。

一天間這從自由人變成了囚徒,突然就同親人們斷絕了來往。就如同一個人在筆直的寬闊的馬路上,突然地麵裂開了一條縫,被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洞中。那裏麵一麵漆黑,看不見天,看不見樹,聽不見鳥鳴聲,也聽不見他熟悉的洫喇叭聲。那份無助、傷感是比死還要來得猛烈的。嚴偉不由老五所描述的禁閉室,那裏是不是也象那個黑洞呢?

今天乍見到妻子時,嚴偉不敢相信是真的,總是耽心又是一個夢。他害怕從夢中醒來失去了妻子的身影,同時麵對監室中的高高的白牆和高高的鐵窗,又讓自己在淚中直到天亮。待明白管一切是真的時,眼淚卻不爭氣仍然湧出來,這是應該高興的啊!為何卻要用流波動的方式來表達?要在流淚中渡過呢?嚴偉以前是個極堅強的男人,在外麵遇到什麽樣的難事都能扛下來,從不流淚的。如今卻變成了一個隻有用眼淚來發泄的可憐蟲。自己這兩個月中流出的淚,競比自己過去的二十年中所有的淚都要流得多。

妻子的體形是豐滿的,還略顯胖,她也曾經想辦法去減過肥,但沒有效果。可今天所見到妻子時,況看到她消瘦得合自己不敢相信。民前那胖乎乎的手,如今卻骨節分明。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是自己出差時為妻子買的,妻子賺它太緊了,很少穿過。可今天穿在身上,就象跳皮的孩子,穿了他媽媽的上衣,那樣的鬆鬆****,才不到兩個月時間,妻子就消瘦得那麽厲害,何止是一圈,兩圈啊!可以想象得出,她在外麵是如何地焦燥、擔憂、操心、奔波的。看到妻子的樣子,嚴偉揪心地痛啊!是自己的一腳刹車,不但使自己的一腳刹車,不但使自己變成了囚徒,給親人們帶來的創傷、悲痛是何等的巨大?那進來後還沒見過的雙親,他們現在怎麽樣了呢?真是失足之恨,千古留存啊!

妻子說在為自己爭取取保候審,不知這個爭取有幾成的把握?妻子這些天奔波能否有預期的效果?部長同縣裏麵的領導聯係了沒有,縣裏麵的領導會不會出麵十預呢?自己到底還要在這裏坐多長的時間才能出去?

整整一個上午,嚴偉獨自沉浸在這種無邊無際的遙想中,很快又要開午飯了。在感覺中,嚴偉從未覺得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得這麽快。

中午,趙所長又送來了兩個新兵。一具壯實,象一個樹墩子,另一具要瘦點,穿著一套公路局的製服。趙所長在送進來時對老五交待:“這兩個人,你要照顧一下,他們是公路局的。”轉而又向那矮胖子笑罵道:“看你們還敢在外麵吵死的樣吵,不在這關幾天,你們不曉得的。”

矮胖個子的對趙所長說:“趙叔,我們也是為公家辦事,維護交通秩序。我們經理講了,很快就會把我們接出去的。這次隻怪我們倒黴,撞到了剛老大的手裏。”

趙所長說:“活該你們,平時胡作非為,要象土匪一樣,民憤那麽大,總有裁倒的。肖虹,你們安心在這裏呆幾天,我等會給你家打電話,讓你媽給你送棉被來。還有你。”趙所長轉向那瘦高個子說:“趙遠征,你家裏有沒有電話?”

叫趙遠征的瘦高個馬上回答:“有,電話是3721832,麻煩趙所長了。”

趙所長走後,肖虹、趙遠征兩人並沒有剛進監子的人那種畏懼和膽小,而是大呼小叫,而且大大咧咧的,似乎不將進監子當一回事。

從趙所長送他們進來,對他們的形態可以看出,他們同趙所長在外麵就是熟人。那個矮胖的肖虹稱趙所長為“趙叔”,看來關係不一般。老五是個很識時務的人,對肖虹他們是不會是不會實施進監的規矩了的,不會自己去找麻煩,抓一把蚤子放在自己的頭上,自找沒趣的。隻要不是危及自己的地位,就會容忍這兩個新兵在監子中仍然有說有笑,自來熟地同監中人打招呼,問三問四。

當他們知道老五的名字叫祁連武,馬上一拍腦袋,誇張地說:“你就是祁連武啊!久聞大名了,你們在秀湖縣可是轟動全城的。早就聽說你的功夫不錯,當是武警出身那次帶人在興旺街的跛腿老大和尚給砍了,使喚秀湖道上的朋友都很佩服老兄的膽識。跛腿和尚在秀湖街上混了十多年了,還沒有人敢對他高聲說過話的。老兄真是少年英雄,敢到老虎頭上去撥毛的。聽說跛腿的老弟們在到處打聽你們的下落,要找你們報仇呢!你們上次開庭時,我沒能去看,但是聽朋友們講了,老兄在出庭時神態自若,昂首挺胸的,沒半點熊樣。比溫如玉要強多了。後來秀湖電視台的新聞中播了你們的開庭情況,溫如玉聳拉著腦袋站在審判席中,連一點老大的氣派都沒有,跟老兄的鎮定自若是沒得法比的。”

老五聽到吹捧,心裏很受用。肖虹的馬屁正拍對了地方,使喚他眉開眼笑的,更覺得了自己的英雄氣派不一樣。不由問:“你們在外麵都聽到了些什麽?”

肖虹說:“你們的案子是秀湖的第一大團夥案子,報紙、電視台進行了多次報道,現在秀湖的人沒有幾個不知道你祁連武和溫如玉的。聽說這個案子是省公安廳督辦的案子,秀湖縣公安局長何然因為你們的案子破了,還受到了公安廳的嘉獎,現在可紅了。你們還沒宣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