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番外二 梅花
自紅穀歸來已是半月有餘,榮安城中的那些紛爭也終於告一段落。UC小 說網:由於之前醫師說南疆可能會有藥能夠使紫堇活得久些,所以打點好一切之後,紫堇、蘇希青和醫師三人便要前往南疆。
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淡水樓本來可以就此解散,但是考慮到妓院、賭場和煙館的那些夥計都靠著淡水樓而活,貿然散了,反倒會使一幫人沒了生計來源。如此,唯一可以擔起淡水樓的便是梅千素了。
可是……紅穀之中,賴景彤那樣死去,回來之後,梅千素已是許久不見人影了。
細數起來,梅千素與賴景彤的那段感情,並沒有多少日子,可是,細細回憶,竟是那般深刻。
蘇希青去煙館找他,畢竟這是他最常出現的地方。可是,店中夥計亦是許久沒見他了。而後,尋了許久,蘇希青想著榮安城才這麽大,他要去的地方也不外乎那幾個了。終於,她在賴府門外找到了梅千素。
他站在那兒,衣服穿得整齊,手中亦是沒有煙鬥。聽到身後有聲音,竟是先開了口,道:“你和樓主大人就要去南疆了,可是來讓我照看好淡水樓?”
他沒有轉身,蘇希青聽著他這樣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不禁撇了撇嘴,而後飛起一腳將他踢翻在地。
梅千素微微笑著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來之後才看著蘇希青說:“蘇姑娘這是幹什麽?”可是,蘇希青不能從他的笑容中看到任何笑意,眼眸之中的霧氣將悲傷藏得很深。
蘇希青一把將他拽起來,也不生氣,隻是很有氣勢地說:“你跟我來!”
梅千素瞧了瞧賴府的大門,很是不舍得跟在蘇希青後邊。路越走越遠,當他們越來越接近城外的墓地時,梅千素的神情開始恍惚起來。這個地方,是他半個月以來一直未敢踏足的地方……
蘇希青似是早就料到他會停滯不前一般,手上一用勁又將他拽了過去,最終半拉半拖地將他帶到了賴景彤的墳前。
墳墓淒涼,才過了這麽些日子,雜草已是旺盛起來。本以為不再痛楚的心,終於在看到墓碑上那三個字的時候,全部席卷過來。
蘇希青從懷中掏出短刀遞給梅千素,她很平淡地說:“你還是去死比較好,若是你自己動不了手,我可以幫你。”
梅千素接過短刀,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那墓碑之上。他的麵上依舊掛著笑容,等了許久,他才回答說:“我怎麽敢去死?若是死了,誰來記得你?”
他的話語輕柔,竟似麵對著賴景彤在講情語一般。他終究是將短刀還給了蘇希青,而後笑得恬淡,待他再看向墓碑,他慢慢坐了下來。
蘇希青將短刀收回,而後轉身離開。她知道,今日過後,梅千素會回到淡水樓打理一切,隻是,他的心中會永遠刻著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
其後,紫堇他們離開前往南疆,梅千素在榮安城照看一切事務。
如此,半年的時光稍縱即逝。
冬末那日,正逢天降大雪,榮安城中各地都積起了厚厚的雪。梅千素穿了裘皮大衣和駝毛軟靴出門辦事,途經半路,忽而見了有人家中的梅花已是開了花,是紅梅。他不禁停了步子,站在牆外輕輕嗅了嗅,那種淡淡的香味刹那便縈繞鼻端。
“咦,是梅花。”隻聽得淺淡的一句飄入耳中,待梅千素轉頭看去,有一紫衣女子已是躍上牆頭,折了其中一支梅枝拿在手中把玩。
紫衣女子跳下半牆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雪,抓著手中的梅枝便開心地笑了起來。等她注意到梅千素,她不禁憋了憋嘴,道:“看什麽看,再看小心挖掉你的眼!”
梅千素不禁笑了起來,他看著她,不禁想起了曾經也有這樣一個紫衣姑娘說要挖了他的眼。
那女子見梅千素一直笑著看著她,頓時惱了,氣道:“一看你便不是好人,哼!”說著,她便朝著梅千素一掌劈了過去。
梅千素眉眼彎起了好看的弧度,稍稍伸手便將那女子攔了下來。他將她的手臂抓在手中,笑著問道:“可否告訴我你的姓名?”
紫衣女子認定梅千素是個下流之人,忽而不知從哪裏抓出一把粉末,二話不說朝著梅千素臉上灑去。
梅千素隻好將她放開,待他再去看那女子,她已是在另一頭朝他吐著舌頭跑掉了。
“這姑娘……真是好嗆……”說著,他看了看手中的那支發釵,自語道:“或許她想要來拿回去的……”
三日之後,梅千素在同一條路上又遇見了那個女子。其實,若要說遇見,倒不如說是那個女子特
意在那兒等他。
“小人!盜賊!快將發釵還給我!”女子一開口便大罵梅千素,沒有一絲客氣。
梅千素反倒是樂了,他將發釵在手中晃了晃,無賴道:“想要拿回去的話就答應我一件事。”
“誰要答應你!你不還給我,我自己搶!”說著,那女子徒手便向梅千素撲了上去。
梅千素不與她打,隻是輕鬆地避開,那女子搶了許久,連梅千素的衣袖都沒有碰到。她氣極了,喘著粗氣在原地跺腳。
梅千素笑著看她,又說道:“我說過,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這個就還給你。似乎,這對你很重要!”
這句話被梅千素說中了,這個發釵的確對女子很重要。她一想到自己搶了這麽許久都搶不回來,心中氣憤,卻又想不明白。待她想了許久,眼中竟然泛起了盈盈淚光,氣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何要這般對我?”
梅千素麵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眼前的紫衣女子,他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她隻是穿著紫衣,脾氣暴躁,還有……喜歡梅花。
他的眉目之間又染上了那樣的憂傷,淡淡暈染開來,傳遞到唇邊,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他看了看手中的發釵,走向那女子遞給她道:“抱歉,是我失禮了。”
女子擔心有詐,抹了抹淚珠不想去接。梅千素卻將那發釵戴到她的頭上,淡笑道:“你戴著很好看”,說著便轉身離開,再沒有說一句話。
幾日之後的深夜,冬季的寒冷似乎要將人整個冰凍起來。梅千素坐在院中品著新釀的酒,不覺一絲冰寒。偶然間,他聽得院外傳來腳步聲,猶豫了幾次亦未進入院內。
他出了聲便問道:“誰在那兒?進來說話吧。”
“是我……”抬頭看去,竟是那個女子!
驚訝布滿了梅千素的臉龐,然而想起那些愛管閑事的手下,他終是淡笑了開來,問道:“你這樣來這兒不要緊嗎?”
女子蹙了蹙眉,終是答道:“我叫水兒,聽說這兒需要侍奉的丫頭……我來當工。”
梅千素又笑了起來,看來那些手下連借口都已經想好了。
女子回答地有些尷尬與無奈,看來,若是逼不得已,她是不會來這兒當丫鬟的。梅千素卻不去問她,隻是很自然地說道:“那便來幫我斟酒吧。”
水兒不禁訝異,然而看到梅千素不像開玩笑便走過去為她斟酒。
夜很深,幾乎凍得人手腳發麻。梅千素讓水兒去屋內抱了暖手爐站在一邊,自己卻是一杯接著一杯喝著酒。自始至終,他的臉上都掛著笑容。
就在水兒以為梅千素永遠都不會喝醉的時候,他倒了下去。水兒吃了一驚,趕緊將他扶到房中,卻聽得他暗自說著:“這輩子,我似乎再也忘不掉你了,景彤……”
那夜之後,水兒在梅千素身邊伺候他,以貼補家用,梅千素卻沒有按照手下希望的那樣與水兒有進一步發展。可是,當水兒再看向梅千素的時候,眼神已然不同。
她從其他人耳中聽聞了關於梅千素與賴景彤的故事,她告訴自己,縱使他的心中永遠容不下第二個人,她也要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待到春季來臨,他們一同去梅園看早春的梅花。梅千素取笑初次見她的時候她在人家牆頭偷偷折了花枝,她卻背過身去,輕聲說道:“我就是喜歡梅花,並且會一直喜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