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胭脂欲
前院芙蓉帳暖,後院冷麵冰山。雖然此刻蘇希青與紫堇單獨相處,但是根據利弊關係的考慮,蘇希青還是覺得下手時機不好,既然如此,她便認為沒有必要跟紫堇共處一室了。
才想著,蘇希青便離了窗前往門外走去。
“去哪裏?”紫堇把目光從小冊子移向蘇希青的速度極快,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真的在看書。
蘇希青站在門旁實在認為沒有必要交代自己的行蹤,不過看在人家眼神淩厲的情況下她還是答道:“轉轉。”說完就走了出去。
紫堇皺了一下眉也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不過他還未開口叫住蘇希青,就聽到吵鬧聲:“快攔住她,別讓她到後院去!”
“你們放開我,放開!”
蘇希青在前麵聽得清楚,快走兩步便到了回廊入口處,側頭往前院看了看,就看到老鴇領著一眾打手正抓著一個姑娘不放。這姑娘已經妝容盡散,珠釵淩亂,那張小臉帶著悲憤,悲憤中帶著恐懼,恐懼中帶著乞求,乞求中帶著決絕。
“嗯?逼良為娼?”蘇希青首先想到的便是這種情況,她不禁咕噥出聲。
老鴇耳尖,麵色一沉,道:“蘇姑娘還是不要管的好。”
蘇希青自然是無心管這事兒,瞟了一眼在場的眾人便繞過他們自尋樂子去。不過還未走兩步她便條件反射地向旁退開一步,原來那姑娘爬了過來想要抓住她的腳,隻不過她沒抓到就欲哭含淚著說:“姑娘救命,姑娘救命!”
蘇希青站在那兒想著自己最近怎麽盡跟救人搭上了邊,不過她就那樣站著,既不答應也不拒絕。
“何事?”紫堇這會兒也到了跟前,一看眼前的情況早已心中明朗,他這一句問話卻是看著蘇希青說的。
老鴇和打手一看紫堇來了,頓時滿臉駭色,緊張地答道:“爺,是我們辦事不利,現在就處理好!”
老鴇說著就使了個眼色,打手急忙連抓帶拖地將那個姑娘往前頭廂房帶去。
“你們放開我,救命,姑娘救救我……”那姑娘滿臉淚水得看著蘇希青,淒慘的喊聲更是聲聲入耳。
紫堇看蘇希青滿臉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也不知她心裏如何做想,隻開口說道:“前院人多口雜,你還是留在後院為好,不要在子夜前出了什麽岔子。”
蘇希青卻留給他一個背影,擺了擺手說:“在你的地盤看戲才不會出岔子。”說著就往前院走,看樣子是去看剛才那一段的後續了。
紫堇不自禁地跟了上去,本來他大可不必去管這些瑣碎的事情,就像蘇希青說得那樣,這是他的地盤,不過情不自禁這種感覺還是很難控製的。
蘇希青沒有刻意跟著,不過順著那姑娘的哭喊聲她還是一路跟到了二樓最裏邊的廂房。等她走到門邊,哭喊聲突然停止了,她不禁好奇,伸了頭就看到老鴇捏著那姑娘的嘴正往口中灌著什麽,褐色的濃稠**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咳咳,你,你給我喝了什麽?”那姑娘跌坐到地上想要把喝進去的東西吐出來,卻隻是癱軟在地,渾身無力。
老鴇陰鷙笑道:“今日是你及笄之日,你會成為怡紅院新的頭牌。你在這兒白吃白喝這麽久,也該做出回報了。”
“什麽?你們,你們不能這麽做,放我走,放我走!”
老鴇站在試圖爬出房門的姑娘麵前,冷笑道:“放心,我們會用你原來的名字,相信很多人都願意一睹你的風采!哈哈哈,秦彩兒……”
老鴇笑著出來將房門緊緊關上,又對外頭的人吩咐道:“給她換衣服,準備上台。”
蘇希青靠在門邊看著老鴇對她用鼻子“哼”了一聲,她本想不予理睬,但轉念想了想也用鼻子“哼”了一聲,以作回應。老鴇瞪了瞪雙眼,但往她身後看了一眼便什麽都不說地走了。
蘇希青轉頭看到了紫堇,她想起賴蒼稱他為大惡人,又在心中念了一遍“秦彩兒”這個名字,忽然明白了什麽。
未有片刻,樓下人聲鼎沸。蘇希青倚在走廊的欄杆上,看到老鴇正在介紹今夜要**的姑娘,當她說出“秦彩兒”這個名字的時候有些人唏噓,有些人興奮。但不管他們是何種心態,都不會改變他們一睹芳容的目的——這可是當年武林巨頭秦桓仁的千金。
映襯著樓下的歡呼聲,蘇希青身後的房門打開了,一股香甜的脂粉味飄散在空中。現在的秦彩兒被人攙扶著往樓下走去,她身上的粉色紗衣隱約透出誘人的白嫩肌膚,麵上緋紅惹人遐想,但是她眼中的悲憤愈加深刻。
直到秦彩兒像一盤美味的菜端上台之後,人們才用飽含著欲望的聲音呼喊起來。他們手中握著銀兩,此起彼伏地高喊價格,口水和躁動一起湧向秦彩兒,直到最後用“一千兩”結束了所有的爭奪。那個肥頭大耳的大富即刻滿眼紅光地看著今晚的點心,口水就要掉落下來。
蘇希青還站在那個陰暗的角落裏,她眼看著秦彩兒從出去到回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秦彩兒的麵色更加緋紅,身子更加無力,大富跟在後邊,才到門邊就迫不及待地抱起她來。關門之前,蘇希青看到秦彩兒的眼中聚滿了仇恨。
“不要……放開我……”
“哈哈,當年的秦家千金果然美豔動人,嘿嘿,今夜就讓我好好嚐嚐你的滋味!”
秦彩兒一直重複著同樣的話,但是聲音漸弱,到後來隻聽得到粗重的喘息。大富像野獸一樣的低吼越來越重,其中夾雜著秦彩兒的呻吟,那是一種極力壓製快感的仇恨之聲。藥效愈加明顯,大富已經興奮地在做最後衝刺,低吼變成笑聲,伴隨著最後一聲,所有都沉寂了下來,空氣中彌漫著腐敗和腥臭。
蘇希青空無地看著房中的亮光,身體中的血液都冰冷起來,她意識到子夜快到了。
“戲看完了,該去府衙了吧?”紫堇適時的出現,提醒蘇希青該行動了。
蘇希青收回目光,她沒有接紫堇的話,隻是徑直走過他的身旁。她從怡紅院的後院離開,翻身上了矮牆,滿身都是清冷的月光。
府衙大牢的方向很明確,蘇希青踏著一路的屋瓦很快便到了大牢牆外。府衙大牢的正門是有著倒刺的鐵欄,其餘牆邊是舉著火把巡邏的官差,死角的出現需要製造。
蘇希青在牆邊揀了幾塊石子,縱身躍上圍牆的時候便看準時機將石子投向鐵欄。清脆的聲響在深夜裏特別突兀,當差的官差都警惕地大喊“是誰”,繼而向鐵欄圍攏過去。
蘇希青沒有片刻耽擱,躍下圍牆之後便按照地圖顯示的地方去找扉畫。
通往大牢的通道黑暗而又狹長,好在這兒沒有看守,可以直通到底。等到快要到出口的地方,蘇希青從對麵牆上的影子中看到有人坐在那兒,想必這個獄官已經瞌睡連連。
沒有驚動獄官,蘇希青快速閃身到了關押囚犯的牢獄,一二三四,第四個牢房就是扉畫所在之處。
雖然蘇希青隻見過扉畫一次,但仍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縮在牆角,應該還沒有入眠。
牢房的門上掛著厚重的鐵鎖,要麽用鑰匙打開,要麽用大刀砍掉鎖鏈。
“嘿嘿,是你?”正當蘇希青考慮用什麽開門的時候,耳旁傳來了細弱蚊蠅的一句話,“你是通緝榜上的‘瞬殺’。”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昨日知”。他抓著牢籠的木欄伸長了頭往外邊看,見到蘇希青不禁滿臉興奮。
扉畫此刻也抬起頭來,驚訝地看到蘇希青後頓時從牆角爬到了門邊,道:“你是不是來救我的?快放我出去。”
這都是一群話多的人,蘇希青怕再待下去會引起更多囚犯的注意,所以她隻好即刻做了決定快速回到獄官身旁,並且趁他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將他打暈。
鑰匙到手,在扉畫的期待中,蘇希青很快打開了牢門。
“喂,瞬殺,把鑰匙給我!”昨日知向蘇希青招手求救,然而此刻囚犯們已經漸漸蘇醒,很快他們便會躁動起來,牢房外的官差發現她們隻是時間問題。
蘇希青不會做多餘的事情,所以她放出扉畫之後隻將鑰匙隨手丟到一邊,旋即拉著扉畫往外跑去。
“哎喲,等,等一下。”扉畫落下蘇希青一大截,這會兒又被絆倒在地。
“什麽事?”蘇希青不得已隻好回去看扉畫,扉畫卻揉著腳說:“我的腳腫了,不能走,現在怎麽辦?”
蘇希青倒是不知道這妓院頭牌竟像富家小姐一樣弱不禁風,心中不爽的同時隻好將她拉到背上,道:“上來!”
如果扉畫很好地配合蘇希青,想必她們早就跑出牢房、翻出圍牆了。但是扉畫幾次三番地抓不住蘇希青的雙肩,這讓蘇希青徹底動了殺念。然而考慮到錢的問題,蘇希青隻是一掌劈在了扉畫的頸間,將她打暈之後便背著她快速向牢房外跑去。
“甕中之鱉,看你往哪裏跑?”
未料,在狹長通道外頭等著蘇希青的不是閃亮亮的銀子,而是舉著火把的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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