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老臣
“裴江……”李幕博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真的是你……你竟然還活著!”
蘇離弦見李幕博居然能直呼裴江的姓名,看樣子也是裴江早年相識。他心裏一沉,不知道這個李老太守究竟是敵是友,法場周圍人多口雜,難免多生事端。
蘇離弦連忙說道:“李大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盡快將民眾疏散,我們回府衙借一步說話。您看可好?”
李幕博恍然大悟,連忙轉身說道:“鄉親們!今天能將田家兩兄弟救下,多虧了這兩位俠士和蘇大人。老夫這裏代供西四鄉的百姓謝謝二位英雄!”
田清和田豐兩兄弟也“噗通”一聲跪下,對著裴江和傅離悠兩個人連連磕頭:“多謝恩公!”
裴江連忙將他們兩人攙扶起來,說道:“快起來快起來,這等小事無需掛懷。我瞧著那鄭敏傑定是不會善罷甘休,你們二人想辦法先避過這個風頭吧。”
李幕博點頭稱是,說道:“這兩日讓他們兄弟兩個先到府衙裏去,我料想鄭敏傑就算是膽子再大,也定然不敢到府衙來撒野。”
供西四鄉的百姓都圍在他們身邊,李幕博轉頭說道:“鄉親們,先回去吧。這兩日我與蘇大人在北陽縣買的被褥就會送回來,鄉親們先忍耐兩天。”
一個佝僂的老人上前一步拜倒:“二位大人的恩情我們供西四鄉的百姓記住了,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
李幕博送走了供西四鄉的百姓,唯獨將田家兩兄弟留在身邊。
他們一行人回了府衙,李幕博將田家兩兄弟安排在府衙之中,留下蘇離弦與裴江、傅離悠三人在書房之中。
蘇離弦忍不住好奇問道:“裴教頭,你與那李老太守竟是舊識?”
裴江點了點頭,說道:“先皇還在世的時候,李幕博任京兆尹,沒想到現在他到了供西做太守。”
蘇離弦心中細細掂量,京兆尹一職如此重要,想必李幕博以前朝中的重要官員。隻是不知道……
“少主不必多想,其實……”
裴江還未說完,李幕博忽然從外麵走進書房,他將左右屏退,確定無人,便關上房門,靜靜的看著屋裏的三人,一言不發。
蘇離弦不知道李幕博心中有何想法,但麵上仍然對這老太守恭敬有加:“李老太守,田家兩兄弟已經安排妥當了?”
李幕博沉默不語,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高聲說道:“老臣李幕博,見過太子殿下。”
蘇離弦麵色一變,心中暗叫一聲糟糕,連忙攙扶氣李幕博,滿臉疑惑道:“李大人這是幹什麽!當今聖上還沒有子嗣,又哪裏來的太子?李大人,快點起來。”
“當今世上,隻有一個人會被裴將軍喚作少主,老夫定然沒有猜錯。”李幕博的雙腿就像是長在了地上一樣不肯起來,他朝著蘇離弦磕了兩個響頭:“在下官的眼中,唯有霜帝才是龍瀾國真正的皇帝,唯有霜帝的子嗣才有資格繼承皇位。當今天子隻是個弑兄奪位的亂臣賊子,難道太子殿下讓我認那個賊子做主人?”
“李大人,你這是幹什麽?我想大人一定是誤會了!”蘇離弦連忙朝著裴江投去求助的目光。“大人這麽長跪不起,下官受不得啊!”
裴江將李幕博攙扶起來,對蘇離弦說道:“少主放心,李大人對先皇絕對忠誠。倘若他今日不說出這一番話,我也敢肯定李大人不會出賣我們。”
蘇離弦沉默不語,連忙將李老太守攙扶起來,說道:“李大人,倘若你不起來,我們又怎麽好好說話?”
李幕博點了點頭,終於被蘇離弦攙扶起來,沒想到他已經昏黃的老眼已經流出淚來,聲音哽咽:“沒想到在老夫有生之年還能夠見到少主!”
蘇離弦沒想到這老太守竟然如此忠誠,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映。倘若今日供西地界的人不是李幕博而是其他人,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李幕博擦了擦臉上的淚,說道:“裴將軍,清平夫人可好?”
裴江點了點頭,說道:“夫人很好,也很安全。”
李幕博說道:“我記得當年清平夫人有孕,我們幾位老臣都歡喜非常,原本以為我龍瀾國國主終於有後。隻是沒想到……隻是沒想到炎琦那狗賊竟然……”
裴江歎了口氣,說道:“還好霜帝在天有靈,保佑夫人和少主平安。裴江能夠保夫人和少主安危,此生便已無憾。”
李幕博正說著,可忽然戒備的看著坐在一旁喝茶的傅離悠,試探性的問道:“這位……”
裴江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李大人不要擔心,這位是人稱‘妙手丹青’傅離悠傅神醫。”
傅離悠嘿嘿一笑,拱手說道:“老哥哥放心,你家少主可還都是我妹妹幫著接生的。雖然說早產了點,不過也活了這麽大不是?你看看,這小鼻子小臉的,長的不也挺周正麽。你問問這江湖上誰又不知道公子離弦?”
聽他一說,李幕博自然連連點頭,感激非常。
裴江暗自苦笑,說道:“我裴江這輩子做得最好的一件差事不是將那些侵犯我國的賊子趕出國界,而是能保護清平夫人和少主安危。”
李幕博忽然恍然大悟,說道:“裴將軍,雖然你與當年變化頗大,可像我這般熟悉裴將軍的人還有不少,定然能將你認出來。你行事一定要小心謹慎,可莫要暴露了少主行蹤。”
裴江臉上羞紅,有些自責說道:“是我太不小心了……”
傅離悠搖晃著腦袋,頗為得意的說道:“要不我給裴教頭開兩幅方子,保管你服用下去,連清平夫人都認不出你來。”
裴江聽得一頭冷汗,這妙手丹青的藥可不是隨便吃的。連忙說道:“傅先生好意裴某心領了,暫時……沒有這個需要吧。”
蘇離弦被他們兩人逗得哈哈大笑,這才開口說道:“倘若裴教頭需要在外奔波,我們等到了京城,便去見‘毒仙’北堂夭,請她為裴教頭易容,也能省去不少麻煩。”
“你說什麽?!”傅離悠躥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蘇離弦說道:“你見過北堂夭了?”
蘇離弦點了點頭,說道:“有過幾麵之緣,好像非兒與她較為熟悉。至於他們如何相識,我便無從知曉了。”
“那笨丫頭沒被北堂夭欺負嘍?”傅離悠好像深知北堂夭的脾氣,有些幸災樂禍的問道。
蘇離弦一臉莫測,笑著回答:“非兒與她,嗬嗬,不好說,不好說。”
大家心照不宣,隻是傅離悠少不得同情非兒那傻丫頭,想著,忍不住嘿嘿傻笑。
裴江輕咳兩聲,又問道:“李大人,不知道這些年你過的可好?”
李幕博點了點頭,說道:“霜帝還在的時候,我雖然被任命為京兆尹,可霜帝卻不曾讓老臣冒險為他在朝中拚搏。我知道霜帝這是在有意無意的保護我,還有幾個其他的老臣也同我一樣。”
“霜帝重視對年輕一代文士提拔栽培,我們這些為官數載的老家夥都被安插在不同的地方。霜帝謹慎,有的官職他們年輕人應付不來,就讓我們這些老臣任職。沒想到二十年前,九王政變之時將那些霜帝提拔起來的朝臣們一網打盡,除了那些願意臣服於炎琦那個狗賊的叛徒,就剩下我們這些半個身子都已經在土裏的老東西了。也可以說,霜帝的那番舉動也正是救了我們這些大臣的性命。”
李幕博眯著老眼睛細細回想:“我們中的大部分人都被流放到像是供西這樣偏僻的地方,還有一些人,是霜帝還在的時候,未曾來得及推向朝堂的人。他們現在身在何處,老臣也是不知。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必然還曾惦念著霜帝的恩澤。”
蘇離弦聽出了李幕博話中有話,於是開口問道:“李大人是不是想對晚輩說些什麽?”
李幕博目光灼灼,似是有些心情亢奮,開口說道:“老夫本來以為此生就要老死在這裏,不見天年,可現在得知少主尚在人間,老夫這顆已經死了二十年的心又活過來了。”
蘇離弦也不攔它,心中好似明鏡一般,問道:“李大人……”
李幕博不愧是昔日京兆尹,雖然年事已高,可頭腦還算清醒:“少主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肯回到朝堂為官。請恕老臣冒昧,臣猜想少主一定不隻是想在翰林院任個一官半職的便能心滿意足,不知道老臣說得對是不對?”
蘇離弦淡淡一笑,絲毫不曾隱瞞:“如果晚輩說我想要奪回先父的基業,老太守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李幕博長身拜倒,恭敬說道:“但聽少主吩咐。”
蘇離弦將李幕博攙扶起來,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總有一天會有李大人的用武之地。”
李幕博點了點頭,說道:“我且聯係霜帝舊部,隻希望他們還有那份複國之心。”
蘇離弦微微一笑,說道:“李大人,當務之急是解決供西災情。您說是麽?”
李幕博點頭稱是,說道:“天佑龍瀾,天佑供西,天佑霜帝,天佑太子。”
蘇離弦轉身朝傅離悠一揖:“供西疫情,有勞傅先生。”
傅離悠哈哈大笑,得意說道:“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