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今夜的成都仍如無數個普通的夜晚一樣，灰蒙蒙的雲壓在頭上，遮住了月亮的全部光芒，窗外霓虹閃爍，風吹過，樹葉子一陣嘩啦啦作響。
孟緋好整以暇地端起麵前的水杯，送到嘴邊輕啜一口，斜眼看了眼身邊沉默不語的人，放下杯子，拉過她的手，問道：“怎麽不說話？”
自從孟緋再次問出那個纏繞心間的問題後，直到孟緋開車回到小區，直到孟緋拉著林丹來到自己的家裏，林丹就再也沒有開過口，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可孟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執著於這個問題，執著於可能的答案，她就是要逼她，逼她說出全部的前因後果。
“為什麽？”孟緋不依不饒。
“其實
??我
??找過你的。”林丹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終於抬頭答道。
明明是初春天氣，林丹的手卻是冰冷，孟緋有些心痛，捉著她的手搓了起來。聽到林丹的話，手上的動作略頓了頓，詫異地一挑眉毛，卻沒有吱聲，隻是用疑惑的眼神示意她繼續。
“我在廣州差不多待了一年，你上大學後的第一個春節我就回來了，本來打算從此留在成都。我回來的第二天就去找你，可我看見
??看見
??”林丹半垂了頭，貝齒咬著嘴唇，再也說不下去。
孟緋聽得稀裏糊塗，林丹到底看到什麽了？她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吧！看到林丹仍是囁嚅著說不出口的樣子，孟緋終於忍不住了：“你到底看到什麽了？”
“我看見
??”林丹抬頭飛快地掃了眼孟緋，一口氣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我看見你和他在一起手挽著手很高興的樣子我很難過第三天就又回到廣州好幾年都沒有再回來。”林丹說完後，低了頭再也不看孟緋一眼。
原來如此！
孟緋從最初的驚詫中回過神來，立刻明白了林丹的意思。
“我們
??不是好朋友嗎？我有了男朋友，你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為什麽會難過呢？甚至難過得連見我一麵都不願意！”孟緋明知故問道：“難道說
??你喜歡的人是我？”
林丹聽到孟緋的最後一句話，如遭雷擊般一個輕顫，隨即慢慢抬起頭，抽出自己被孟緋握在掌心已有了些溫度的雙手，緊盯著麵前似笑非笑的人，緩緩開口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可不可以也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孟緋看著林丹一臉肅穆，也收起了臉上輕浮的笑，點點頭正容道：“你問。”
林丹看著孟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離婚的原因裏，有沒有我的緣故？”
孟緋聽了林丹的問題，笑容一分一分地慢慢浮現在臉上，動作輕柔但堅決地重新握住林丹的雙手，說道：“如果我說，我是為了你才離的婚，那
??”孟緋說到此故意停頓了下，滿意地看到林丹輕輕搖了搖頭，才繼續說道：“那肯定是騙人的假話。但我要說的是，如果沒有你，如果沒有你在十年後重新出現在我的麵前，讓我認清了自己的感情，我是萬萬不會離婚的，不管他做出什麽事來，我都會盡力去挽救這段感情，而不是推波助瀾。也許這樣說有些傷你的心，但事實就是如此，抱歉，我不是全心全意地愛著你，我也愛孩子，還有他
??
林丹仍然搖了搖頭，反手握住孟緋的手：“不，我一點都不傷心，你能這樣說，我很高興，真的，高興。”
孟緋伸手摟住林丹的脖子，額頭靠著額頭，聲音如催眠般輕柔：“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林丹閉了眼，放鬆了全身，依偎在孟緋懷裏，同樣輕聲地答道：“我不是喜歡你。我愛你，從來，隻有你！”
孟緋聽到林丹親口承認，再也抵製不住自己激**的心情。她顫抖著雙手捧起林丹的臉，朝著那小巧的紅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十年了
??
十年來，我不知道我愛你，我也不知道你愛我。
十年了，終於，我知道了我愛你，我也知道了你愛我。
十年了，終於，你知道了你愛我，你也知道了我愛你。
十年了，終於，等到了這一吻
??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浸在喜悅和幸福中早已忘了時間的孟緋終於回過神來，推了推懷中之人，說道：“晚了，回去吧。”
“沒事，我今天就住在這兒吧。”林丹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道。
“他
??今晚不回來？”孟緋小聲地問道，心裏禁不住有些不爽。
“嗯。”林丹應了一聲，看見孟緋的臉色不太好，猛然間回過神來，伸手刮刮孟緋的鼻子，笑道：“吃醋了？”
孟緋雖然知道這樣不對，可還是止不住心裏的嫉妒和難過，隻得半偏過臉不吭聲。
林丹“撲哧”一聲笑出來，手搭上了孟緋的肩膀，把她的臉扭過來麵向自己說：“你知道我老公是個當兵的，那你知不知道部隊裏盛產什麽？”
孟緋聽到林丹在自己麵前大談她的男人心裏很不舒服，隻得勉強應了一聲：“什麽？”
“玻璃呀。”林丹笑得更甜了：“傻瓜！”
“你是說
??”孟緋一時還沒回過神來。
“我們是假結婚，他是個玻璃，他以為我是個拉拉。”
“以為？你不是拉拉？”孟緋本來明白了的，聽了林丹的話又開始犯糊塗了。
“難道你是？”林丹沒有回答，卻反問了一句。
“不是。”孟緋仔細想了想，搖搖頭斷然否認。且不說她曾經，甚至是直到現在都愛過一個男人，就算是她也愛林丹，可除了林丹，她還有可能喜歡其它女人嗎？
“那不就得了，傻瓜。”林丹又刮了下孟緋的鼻子，說道：“我說過，我愛的是你，隻有你，而不會是其它任何人，男人或女人，我能算是拉拉嗎？”
孟緋了然地點點頭，突然又想起一事，急急問道：“那我上次問你喜歡看耽美文嗎，你怎麽那麽大反應？語氣那麽惡劣，害得我的心都涼了半截了。”
“我是不喜歡耽美的東西啊。”林丹把頭靠在孟緋的肩膀處，閉了眼，輕聲說道：“因為那些文章都把同性間的感情寫得太美好了，虛幻得太不現實，我每看一次，就會想起自己，想起你，心就會更痛一點。所以，到後來，我都對它們敬而遠之了。”
“以後不會了
??”酸楚、愛憐、幸福、疼痛齊齊湧上孟緋的心頭，她一邊帶著憐惜地喃喃低語著，一邊輕吻著林丹長長的黑發，從發梢到發根，再到耳後，到臉龐，直到
??
兩人的唇隻有公分的距離了，眼看就要挨在一起，突然從裏屋傳來一陣“悉悉唆唆”的聲音。林丹本來膽子就小，被嚇得一下鑽進了孟緋的懷裏，顫抖著聲音說道：“什麽東西？”
孟緋的臉也嚇白了，強撐住輕拍著林丹的背安慰道：“別怕，我去看看。”
孟緋起身正要走，衣擺卻被林丹拉住了，林丹雖然很害怕，仍然一臉堅定地看著孟緋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孟緋點點頭，隨手抓起電視機的遙控器，把林丹往背後一拉，戰戰兢兢地朝裏屋走去。
孟緋護著林丹走到門口，屋內黑漆漆地一片，什麽都看不見，隻聽到從窗口的方向傳來一陣陣沉悶的響聲。孟緋暗忖道，難道有賊？當下不再疑遲，果斷地伸手打開了燈。
室內一片光明，房間裏的窗子關得好好的，半個人影也沒有，孟緋剛鬆了口氣，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孟緋定睛一看，原來是寶寶養菜青蟲的盒子，昨天送她去外婆家的時候忘記帶走了，此時，盒子不停地抖動著，發出一陣陣的聲響。
明白了事情原委，孟緋便不再害怕，拍拍林丹的手示意她放心，孟緋走上前去打開了盒子。
一隻白色的蝴蝶從盒子裏飛了出來，盒子裏，隻剩下一個殘破的繭。
蝴蝶乍得自由，興奮地在空中好一陣翻飛，但可能是破繭不久，體力不支，沒飛上兩下速度就明顯慢了下來。孟緋伸出手，那美麗的生物可能是對它破繭之後所見到的第一個生物抱有莫名的好感，居然就在孟緋的手指上停了下來。孟緋驚奇地盯著這美麗而柔弱的生物，心中感慨萬千。
外表醜陋的菜青蟲終於變成了美麗的蝴蝶，而我，也終於得到了本以為終生都不可能會有的愛情。原來，這世上，隻要活著，隻要努力，隻要有希望，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孟緋的手上舉著蝴蝶，輕輕地半側過身，朝著身後的林丹展顏一笑：“春天到了，周末一起去龍泉山看桃花吧，還有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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