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聚好散
一年中有幾百天,
每月中有幾十天,
但對於某個人來說,
她的生活就隻為了每個月的這一天……
“你來了,進來吧。”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這樣說。
她隨她進入屋子,裏麵有油漆的味道,這一次換成了古典歐式風格,她不喜歡。
“你又裝修房子了?”她問。
她坐在新買的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嗯,換換心情。”
“他呢?”她坐到她身邊。
“走了,”她把一條腿架到她的膝蓋上輕輕摩挲,“因為今天是24號。”
語閉,她上前封住她的唇,手開始不安分。
沒有一刻遲疑,她笑著反撲,覆上她的豐滿。
“哎喲我的媽呀~!”午夜排檔的餐桌上,一位婦人突然驚恐地跳起來,滾燙的開水壺被她甩到角落,手已紅腫。
排檔裏所有人的目光都開始聚集到她周身,包括那位站在她麵前一臉得逞的女孩。
“疼嗎?”女孩歪起嘴角,笑的狡黠。
“瘋子……”被燙的婦人驚恐地瞅著她,抽出手機的左手哆嗦個不停。
女孩輕蔑地瞅了手機一眼,利索地搶過高舉過頭,“怎麽?想打110啊?”
“你!!你把我燙成這樣!!!你必須付出代價!!!!!”婦人說著側轉過身,試圖用壯實的胳膊去撞倒麵前比她足足高出半個頭,但身形與之相比卻略顯瘦弱的女孩。
“白癡。”女孩鄙視了她一眼,微微側身,婦人跌倒在地,油膩沾滿灰塵的地麵隨之一震,三秒後,哄笑聲起……
淩晨四點,簡陋的平租房內,一位粗獷的男人沉默不語地打量著正在倒水喝的女孩,“佑芝啊,你又染頭發了?”
明明昨天還是黃色來著……男人心裏想著,卻沒全說出來。
“嗯,”女孩回過身,“進入本命年了嘛,紅色可以辟邪。”
男人垂下頭,沒再說什麽,倆人靜默了一會兒,男人便徑自起身疊起被子,“很晚了,早點休息吧。”
林佑芝看了他一會,忍不住開口,“爸,對不起,讓你這幾天的活白幹了。”
男人的手一頓,而後又跟沒聽到似的繼續疊被子。
林佑芝沒等到爸的回應,喝了一小口茶水後繼續道,“爸,別幹了好嗎?你都五十多了還這樣起早貪黑的,每個月的收入還沒有我拿給你的多……”
“佑芝!”男人壓抑的聲音傳來,回過身瞪著她,雙眼已泛紅,“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在我麵前提那些錢!你一個沒有正經工作,每天隻會在外麵瞎混的女孩子怎麽會有那麽多錢?!別人說三道四的也就算了,在家裏你自己就別再提那些臭錢了!”
“爸!又是誰在你麵前胡說八道了啊?!告訴我我去找他!!!”林佑芝一臉憤怒。
麵對女兒如此生氣,林父壓抑在心裏多時的火苗更是迅速增長了起來,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林佑芝的胳膊,開始大聲嚷道,“胡說八道?!別人是胡說八道嗎?!你瞧瞧你現在這是什麽樣子!好好的一個女孩子把頭發剪的這麽短,不僅染色還動不動就跑去打耳釘紋身!!!你像話嗎?!你這樣像話嗎?!!別人說你,別人說你怎麽了?!別人說的有錯嗎?!正經工作沒見你幹幾天,每個月光是吃喝玩樂買東西就得要別人倆個月的工資,而且這還不算你每個月給的家用……”
林父說到最後,七尺男兒也禁不住內心苦楚地跌坐在床邊,“這些年來,我從來不問你的錢究竟是怎麽來的,那是因為我知道你的答案肯定不是我願意聽到的,而且想到你從小沒了媽,我也沒能讓你過上什麽好日子,錢這個東西……沒有的話確實也很難在社會上生存,所以我……”
林父說著,大呼了一口氣才得以忍住漸潤的眼眶,“我本以為,隻好你能過上舒坦的日子,道德什麽的不去管也沒什麽,可是我萬萬沒想到……”
林父說著認真地看向女兒,咬牙切齒,“我沒想到你在短短的幾年間,便已經成了社會的渣子!!!”
“爸!”林佑芝受傷地瞅著用最刺耳的字眼形容自己的父親。
林父看著她,又哭又笑道,“難道不是嗎?你自己也說了,今年是你的本命年,那就是說你已經24歲了,你去瞧瞧其他24歲的女孩子,不說有成功,至少她們都有一份正經的工作,都在依靠自己的雙手……”
“爸!那些錢也是靠我自己賺來的!!”林佑芝不服。
“你自己賺來的?”林父受不了地輕蔑一笑,“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是怎麽賺來的呀?!人家不說賺的有多麽多麽的多,但至少都是光明正大的靠自己的智慧能力,而你呢?你倒是告訴我一個月換一次發型,半年買滿衣櫃,白天睡覺晚上出門,難得夜裏回家睡一次的人是怎樣賺那麽多錢的!!!”
“……”林佑芝百口莫辯地瞪著父親。
多少年了,爸爸沒這樣吼過她,有那麽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委屈,可是,她早該預見今天這樣的場麵了不是嗎?自從那年落榜的夏夜,自從她遇見了那個人,自從她告訴她,“別忘了是每個月的,24號……”
夜,靜默地可怕,林佑芝不顧父親的氣急敗壞,毅然決然地跑出了家門。
經過大半個小時的車程,林佑芝依舊滿臉漲紅地下了出租車……
熟悉的門牌號碼,林佑芝滿心沸騰地站在它麵前,這一刻,她突然好想見她,隻是想見到她。
六年來,第一次在24號以外的日子站在這裏,她不清楚她的身價,也不清楚她是做什麽,很荒唐嗎?也許吧,但是她是她的“衣食父母”,這點她一直牢記。
“作為朋友借宿一晚也是可以的吧。”麵對堅實的大門,林佑芝顯得有些緊張。24號是她規定的日子,平時的她是怎樣,身邊有個怎樣的人,她一概不知,所以她現在突然出現,她會是個什麽反應,驚訝?還是生氣?
“不管了!死就死吧!!”林佑芝在原地跺了跺被風吹著怪冷的雙腿,大步跨到門前按下了門鈴。
一次……兩次……五次……
當林佑芝堅持不懈地準備第七次按下門鈴的時候,身邊的對講機終於傳來了期盼已久的聲音,“誰啊?”女人的聲線,慵懶中略帶不悅。
佑芝聽著一陣恍惚,連忙道,“是我。”
“……”那一端開始沉默,繼而有了對講機關上的聲音,佑芝以為她來給自己開門了,但是時間緩緩流過了兩分鍾,堅實的門,依舊沒有動靜。
“……”林佑芝皺起眉,內心本就無處發泄的微怒在堅實的大門前開始愈演愈烈,她重新伸出手按響了門鈴,一次、兩次,不間斷地持續著動作!最後終於……
“你要幹嘛!!??”女人憤怒地打開門站到她麵前,性.感的蕾絲睡衣散亂地裹住了豐盈嬌好的身姿,但是即便如此,佑芝還是看到了一處處泛紫的嫣紅,那定是吻痕無疑。
佑芝的心情沉澱了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涼氣道,“我和爸吵架了,想在你這休……”
“今天可不是24號。”女人毫不猶豫地打斷她。
“我知道。”佑芝抿起嘴。
“那就行了。”女人說著退後兩步,做勢就要關上大門,佑芝一見,立馬擋住,“我和我爸吵架都是因為你!!”
“哦?”女人一聽,微微挑眉,嘴角露出輕蔑的一笑,“怎麽說?”
“今天在排擋裏看到那次在路上罵你‘不厚道’的八婆,所以我為了替你出氣,就拿開水燙了她。”佑芝隨意說完的直勾勾地瞅著她,心想她也不算說謊,要不是今天把那婦人燙傷,爸爸也沒理由把心裏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女人愣了兩秒,挑眉再現,“還有呢?就這些?!”
佑芝想了想,繼續道,“然後那女的就嚷著要報警,我爸就急著跟她協商賠償,結果這麽多天的賺的……”
女人沒有聽完佑芝的話,她在聽明白佑芝的意思後轉身便往房間裏去了,佑芝以為她是在讓自己進門,可是這腿還沒完全邁進去,女人又從裏麵走了出來,此刻她的手中多了十張百元紅票,看見佑芝便塞到她手裏,“拿去。”
佑芝一見立馬意識到什麽,“我不是來找你要錢的!”
“林佑芝,”女人好笑地把錢塞了個紮實,“你名字起的真好,你說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你怎麽還是這麽幼稚呢?你說你燙她是為了替我出氣,我現在倍感好笑地告訴你,你說的那個女人我一丁點印象也沒有。”
女人不等佑芝開口,繼續道,“嗬……佑芝啊,我記得我不止一次地告訴過你,現在這個社會無時無刻都會遇上惹人厭煩的人和事?我們如果想生活的好,最重要的一點不是去和誰誰誰爭這個爭那個,而是要掌握一項屏蔽對自己不利信息的能力!你說她罵人?那也許就是我的行為惹惱了她呀,既然是這樣,那讓她去逞嘴上的一時之快又有什麽不可以呢?她罵她的,我照樣過我的舒服日子啊!但是你看看你的樣子,你燙了她,我,或者你,得到了什麽?嗬,事實上是我沒有任何好亦或不好,而你卻把自己爸爸賺了幾天的錢給打水漂了!!”
女人頓了頓,眼看佑芝的臉色開始鈍化,她更是不悅地理了理自己的睡衣,“六年了,你知道六年的時間,別人都怎樣變化了嗎?但是你呢?你知不知道你很讓我失望,曾經那個單純倔強的女孩去哪了?!你的睿智和靈氣又去哪了?!現在的你身上除了心思狹隘目光短淺庸俗不堪之外,你還有什麽?!”
“別人都說單親家庭的孩子早當家,但是你呢?24歲了還沒個正經工作,林佑芝,你讓我很失望你知道嗎?!還是說你以為我會一直這樣養著你?!”
“我沒想過要你養我!”林佑芝堅定地反駁,卻遭來了對方一副“你真好笑”的表情。
“事實上我已經養了你六年不是嗎?”女人雙手一攤,“佑芝,趁著這次機會我們幹脆把話都說開了吧,不錯,六年前我是對你一見鍾情,因為那個經曆失敗卻選擇在大晚上對著大樹大喊‘大學有什麽了不起,將來我一定不比大學生差’的女孩實在是惹人喜歡,但是結果呢?六年過去了,你除了思想倒退愈發懶惰之外你還有什麽是可以用進步來形容的?!告訴你,現在的你別說和那些大學生比,就是和比你小六歲的人相比,你都差的遠了!……還是那句話,我太失望了,也不想再和你繼續下去了,這一千塊你拿著,明天我會把最後一筆錢打到你賬上,對你,我也算仁至義盡了,你我,就這樣好聚好散吧。”
女人說完自己想說的以後,毫不遲疑地把佑芝推到了門外,最後拋出一句“再見”,便重重地關上了大門。
“……”佑芝無語地瞪著大門,心想這是什麽情況,她是被甩了嗎?這個女人就這樣把她給甩了?!?!?!
“好你個冷筱筠,算你狠!!!”林佑芝叫囂著回過神,隨即把四周掃視了一遍,然後奔到院子裏拿起一個半巴掌大的石頭就往價格不菲的窗戶上一扔!!!
“哐!!!”
隨著一陣碎玻璃掉落的聲響,林佑芝不慌不忙地拍拍手掌,然後緩緩地將手中的十張紅票放回口袋,轉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