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徐媽媽“七七”祭日,我看徐美蘭情緒穩定了,身體狀況也恢複了,公司積累的一攤子事需要處理,我就回了公司,囑咐徐美蘭多休息幾天,她想什麽時候來上班都可以。這段時間,我已推掉了一些業務,沒有徐美蘭在我身邊,有的生意接了也做不來,還是讓其它公司去做吧。我從顧小紅那兒,了解到遠方公司財務上存在的一些問題,比如帳外帳、小金庫、拿錢向有關領導賄賂等。我向顧小紅保證,不管將來發生什麽,都不會說出她的名字,更不會把她牽連進去。我還給了她一張卡,裏麵存了三萬元錢。我對她說,我不是想收買她,隻是對她的幫助略表一點心意。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顧小紅感激地說:“李總,你有什麽吩咐盡管說,我一定盡力!”

一天下午,我接到顧小紅的電話,她說,這幾天,她看見張總和徐美蘭在公司裏出出進進的,兩個人挺親密,還不避諱,當著公司員工的麵,徐小姐摟著張總的腰說說笑笑,據說,張總正式聘請徐小姐當他的助理。我大吃一驚:竟有這事?徐美蘭對張總恨得咬牙切齒,怎麽會主動投靠到他身邊?難道她被張總的財富收買了?難道她原諒了張總的獸行?難道她因為受到傷害而性情大變?不行!我得問問她!

我給徐美蘭打電話,可她不接。我實在不明白,難道她因為失身而破罐子破摔嗎?她是那樣的人嗎?我在徐媽媽臨終前,答應要照顧好她,我做到了嗎?她在我的心目中,一直是個非常優秀的姑娘,盡管我和她沒有婚約,但我喜歡她,正因為喜歡她,所以我希望她過得好,過得安全、舒坦、快樂,不委曲求全,不被人欺負。我以為她與眾不同,是這個現實社會中“淩寒獨自開”的一枝梅,萬萬沒想到,她的媽媽去世才兩個月,她竟然會去張總身邊當什麽貼身秘書?貼到身上的秘書,那不就是情人的代名詞嗎?

張總是有錢,多得幾輩子吃用不完,做他的女人能享受優越生活,再也不用絞盡腦汁為設計費心,再也不用早出晚歸看人臉色!但張總是什麽貨色,美蘭你應該清楚呀,怎麽能自投羅網呢?情人的身份,社會再怎麽寬容,還是不光彩的,你甘願放棄自己的愛好和尊嚴,去做他炫耀的花瓶嗎?張總不是一個可靠的男人,你願意幫他出謀劃策,助紂為虐嗎?如果你在意貞節,更不能這麽做,那是精神的枷鎖,女人的貞操不在於那層膜,而在於她的心靈,難道你被人搶劫一次,還要送上門去做押寨夫人嗎?徐美蘭啊徐美蘭,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我越想心裏越難受,不是因為她的離開導致我公司開不下去,隻要肯出高薪,這方麵的人才有的是,就算我不開廣告公司了,那也沒關係。我心裏難受,是因為覺得徐美蘭沒有任何理由那麽做,是因為覺得她把自己這顆無價之寶的珍珠賤賣了!當別人的秘書或情人,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在她的生活中,她應當是主角,而不是配角。她想要的生活,哪怕平淡,那也是充滿陽光的,是問心無愧的!雖然,她有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但作為她的好朋友,我能眼睜睜看她迷失和沉淪嗎?

她不接我電話,那我就去找她!我去了她家,門鎖著,門縫裏塞了幾張花花綠綠的廣告紙,可以想見,她幾天沒回過家了。我搞不明白,她在幹什麽?連家也不要了嗎?我甚至有點氣憤,她好比六月裏的天氣,變得也太快了吧?我們平時相處得那麽好,她居然連電話也不給我打一個,真有點過分,哪怕我們走了不同的道路,那也沒必要一刀兩斷呀!一個氣質出眾、美顏如玉的姑娘,居然和一個五十多歲其貌不揚的老頭,成雙作對地出入於各種社交場合,一想到那個畫麵,我就感到頭疼,感到失望,感到憤怒!

我把車停在遠方大廈出口處,在這裏守候。臨近中午,我看見她和張總從樓上下來,走到停車場。我小跑過去,攔在了他們麵前。張總看見我,一臉不悅。徐美蘭一愣,說道:“你來幹什麽?”我一把拉著她,對張總說:“對不起,張總,我找她談點事。”張總看看我,又看看徐美蘭,說:“小徐,要叫保安嗎?”徐美蘭說:“不用,你等我一會兒。”

我把徐美蘭拉到一邊,問道:“你怎麽啦?”徐美蘭不以為然地說:“沒怎麽呀,我不是很好嗎?”我有點大聲地說:“你這叫好?你變得我不認識了!你到底怎麽想的?”徐美蘭笑笑道:“李哥,我真的很好,你回去吧,不用擔心我。”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叫道:“跟我回去!你別這樣糟蹋自己了!”徐美蘭說:“我不回去!我幹嘛回去?我幹嗎要聽你的?”我說:“你真的不想回去嗎?”徐美蘭堅決地說:“我不回去!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你憑什麽來管我?你放手,我要陪張總去吃飯了!”

我看著眼前的徐美蘭,這位曾讓我自慚形穢的姑娘,這位曾讓我無比欣賞的姑娘,如今卻讓我感到深深的難過。我說:“你變了,變得那麽陌生,你還是我認識的徐美蘭嗎?”張總從那邊走了過來,說道:“小徐,時間不早了,快走吧,我們是主人,不能遲到。”徐美蘭甩脫了我的手,說道:“你是我什麽人?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三道四?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別在這礙手礙腳!讓開!”徐美蘭這幾句話,刺痛了我的自尊,我歎息一聲,讓到了一邊,說道:“既然這樣,那我不妨礙你了,你好自為之吧!”張總在一邊得意地看著我。在陸老師的麵前,我贏了;可是在徐美蘭麵前,我輸了。看著他們親熱地挽著胳膊鑽進小車,我氣得一跺腳,恨不得衝上去把他們推翻在地,再解氣地踩上幾腳!

我傾注了熱情和希望的梅雅廣告公司,業務大量萎縮,我不得不正視一個現實,我將失去一個得力助手和親密朋友。人對於某個地方的好感,很大程度是出於愛屋及烏,我對蘇州的無限眷戀,隨著徐媽媽的去世,隨著徐美蘭的變節,已慢慢淡出我的視野。我梳理了這一年的經曆,似乎經曆了很多,又好像一無所有。我原地踏步,又剩下了自己。

梅雅公司已名存實亡,顧小紅不用幫我做帳了,但我和她訂的一年的聘用合同,依然有效,我每個月照舊給她的帳戶打入兩千塊。我坦白告訴她,我和陸老師發生的故事,她表示理解,也很同情我現在的遭遇,她把她所知的有關陸會計和張總交往的一些細節,以及遠方公司的一些財務資料,都向我透露了。我請她幫我留意一下徐美蘭的情況,如果徐美蘭和張總發生了什麽事,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告訴我。盡管徐美蘭離開了我,但我仍然相信,她會離開張總,總有一天,她會回到我身邊。

時間過得真快,幾個月就匆匆過去了。我回到了家鄉的小鎮,暫時不想做什麽,平時就在家看看書,上上網,出去散散步,每個星期回鄉下一次,和父母聚聚。兩個鋪麵的租金收入,加上銀行存款的利息,我就是不工作,生活也是無憂的。之所以沒把父母接到鎮上和我住一起,因為我知道,他們過慣了農村生活,種種菜,串串門,縫縫補補,洗洗涮涮,要是到了鎮上,雖然小區裏有幾百戶人家,但大家不相往來,關起防盜門過日子,我父母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會寂寞和壓抑的,還不如在鄉下自在。

張燕生了個兒子,我去喝孩子的滿月酒。張燕笑著說:“佳明,你怎麽還不結婚?可別挑花了眼哦。”我笑道:“我想結婚,可新娘子還沒著落呢。”看到她現在滋潤幸福的生活,我真替她高興。張燕說:“你最近在幹嗎?”我笑道:“最近我放假,說我無所事事也行,說我養精蓄銳也對。”張燕說:“你有空怎麽不來玩?”我笑道:“我能來玩嗎?你現在都有兩個男人了。”張燕沒聽明白,說:“什麽意思?我哪有兩個男人?”我指指她的丈夫和孩子,說:“他們不是你的兩個男人嗎?我敢來分一杯羹嗎?”張燕擂了我一拳,笑道:“好你個李佳明,都快中年了,還沒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