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淵,你醒了?”

“水……咳咳……”

北辰寒星連忙把水袋取來,放到夏侯涵淵嘴邊。

待喝過水後,嗓子舒服了不少,夏侯涵淵虛弱地勾著唇:“咳!我還沒死啊!”

墨雲沒有離開座位,坐在草席上看向他,揶揄道:“你要死了世上倒是少了個風流種,估計是天下的 萬千女子舍不得你走,哭著求閻王爺留下你吧。”

“嗬嗬……咳……咳!”夏侯涵淵虛弱地笑出聲,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沒力氣笑就不要笑。”墨雲撇著嘴嘲諷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等下有力氣了可以笑個夠!”故作輕鬆地調侃著夏侯涵淵,墨雲心裏卻有些沉重。

從夏侯涵淵睜開眼後,她就發現了他的不同。

素來神采奕奕的雙眸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黝黑的俊眸深處似乎渲染著濃墨般的黑暗,周身也仿佛籠罩著讓人透不氣的悲傷。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以他受傷中毒逃亡在外來看,應該是夏侯家出了什麽大事,而且定然不是什麽好事。

“咳咳……小雲雲,你……咳……能吃到你親手烤的食物,涵淵死而無憾。”

“這種時候還油嘴滑舌!”墨雲輕嗤一聲,依舊巋然不動。

蒼白的俊臉上浮出淺淡的笑,隻是少了以前的明媚,看得司徒竹楠和北辰寒星暗暗皺起了眉。

“呐,看在你是傷患的份上,這個雞腿給你。”墨雲手腕一抖,手裏的雞腿飛了出去。

北辰寒星迅速接住,看了眼還在冒熱氣的雞腿,又看了下正在拆分烤雞剩餘部分的墨雲,低頭問道:“手能動嗎?”

“還沒脆弱到抬不了手。”夏侯涵淵自嘲一笑,伸出手接過北辰寒星手裏的雞腿,隻是顫抖的手暴露了他的虛弱,雞腿一個沒拿穩,掉到了地上。

夜晚,雞腿落地的聲音格外響亮。

幾人均是一愣。

“可惜了……”夏侯涵淵無限惋惜地看著地上染上塵土的雞腿,動著身子想要撿起來,“把皮去掉,裏麵還可以吃。”

“算了,髒了就別吃了。”墨雲終於走了過來,瞥了瞥地上的雞腿,阻止道。

“這可是小雲雲親手烤的雞腿,怎麽能不吃呢。”夏侯涵淵彎著唇有氣無力地說道。

“你想吃以後再烤給你吃。”墨雲蹙眉看著打算繼續探向雞腿的手,先一步將雞腿踢到遠處。

“小雲雲,你……”

“夏侯涵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墨雲打斷他的話,涼薄的聲音從口出飄出。

夏侯池淵的身子頓時一僵,僵硬的笑容再也掛不住,完全塌了下來。

“涵淵,是不是夏侯家出了意外?你為何會受傷逃亡在外?我們大家都是朋友,有什麽不能說的?”司徒竹楠眉峰微攏,清眸不眨地望著他。

一瞬間,夏侯涵淵身上的悲傷似是找到了缺口,噴湧而出,周身籠罩在悲哀中,連旁邊幾人都能感受到。

未曾見過這樣的夏侯涵淵,如此沉重的悲傷,讓幾人的心不由得沉了沉,看來事情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幾人或站或坐,無一例外,都緘口不言,靜等著沉浸在悲痛中的男人開口。

火堆傳來劈哩啪啦的聲音,火光隨著洞口飄進來的風舞動身姿,忽明忽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身上還纏著白布的男子蒼白無力地靠在石壁上,低垂著頭,隻能見到過分纖長的睫毛在火光中輕微顫動。

墨雲半眯著眸子,靠在了洞壁上。

她知道,對方需要時間來緩衝來整理思緒。時間越長,越說明著事態的嚴重,也愈發表明了夏侯涵淵遭到的打擊有多重。

“我爹死了。”

低啞的聲音打破了靜寂。

而話裏的內容無異於晴空霹靂,炸在了眾人心頭。

“夏侯伯父怎麽會……”司徒竹楠失聲問道,後麵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是誰害死的?”

夏侯涵淵猛地抬起頭望向墨雲:“你……你怎麽……知道?”

“雖然我沒見過夏侯家主,但想來他應是老當益壯,突然暴斃實在可疑,而你又受了傷中了毒,肯定是家裏出了意外。”

“嗬!”夏侯涵淵斜勾著唇,發出一聲嗤笑,“小雲雲果然聰穎過人,夏侯家亂了……夏侯家確實是亂了!隻是誰也沒想到挑起戰火的會是夏侯宏銘,夏侯家掌管執法的夏侯執事!”

墨雲等人眼睛一睜,臉上劃過訝然之色,竟會是他?他不是去接林雪琦了嗎?

墨雲心裏咯噔一下,不安瞬間襲上心頭。

“怎麽會?夏侯宏銘不過是初入天仙,而夏侯伯父已是天王高手,兩人實力相差甚遠,夏侯宏銘怎會得手?”

“嗬!”夏侯涵淵臉上露出徹骨恨意,“多虧了我那個‘好妹妹’!”

“夏侯明月?”幾人再次錯愕,這事還扯上了夏侯家的小姐。

“你的意思是夏侯明月聯合夏侯宏銘害死夏侯家主?”

“想不到吧?”夏侯涵淵又是諷刺一笑,隻是笑顏太過蒼白無力,“夏侯宏銘倒是手段了得,居然能讓夏侯家的大小姐背叛親生父兄,為其效力!”

要不是對夏侯明月的信任,他和爹爹又怎麽會遭了小人的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誰會想到他們的妹妹(女兒)居然會聯合外人向他們下毒手?

夏侯涵淵不用再說幾人也知道大概是怎麽回事了,麵麵相覷間又唏噓不已。

“這麽說你也是被他們騙回去的?”

“嗯。”夏侯涵淵苦澀一笑,眸光黯淡。

“難道他想趕盡殺絕?夏侯明月就沒有顧念一絲兄妹情誼嗎?”如果不是對方追殺不舍,他們遇到夏侯涵淵的時候,何須倉皇至此!

夏侯涵淵眼裏的神光再次暗淡了幾許,慘白如紙的臉上呈現出灰暗。

看著這樣的他,幾人心裏閃過一絲憐憫,還有一絲痛意。

那個風流倜儻,嘴角常常掛著一抹輕佻笑意的男人,原來也會那麽傷心。

“你們快走吧!”夏侯涵淵驀地睜大雙眼,急急地衝他們喊道,“你們快離開!他很快就會追來了!你們呆在這裏隻會受到牽連!”

“你放心,我們已經把血跡銷毀了,加上夜色正濃,密林錯綜,對方找不到的。”

見幾人沒有要走的意思,夏侯涵淵臉色更差:“咳……你們根本不知道!咳咳,夏侯宏銘可以根據我身上的毒找到我,恐怕快要來了!”

幾人詫異地挑了挑眉,“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沒用的!”夏侯涵淵有些絕望地搖了搖頭,“即使毒解了,他依然可以找到。這就是夏侯宏銘的可怕之處。你們快走吧,我不想連累了你們!”

“來就來!我們還怕了誰不成?”墨雲冷哼一聲,她還想他算賬呢!竟敢欺騙她!還有她的娘親,居然不送回來!他不來找她,她都要去找他!

夏侯涵淵瞳孔放大,這才想起墨雲的娘親還在夏侯宏銘手裏,心裏猛地一寒。

“小雲雲,求求你,快走,不要去找他!你對付不了他的!咳!”身體根本經不起激烈的反應,夏侯涵淵猛地咳出一口血水。

“別激動,小心點!你現在的身體可經不起折騰。”司徒竹楠扶起他,手在他的後背輕拍了幾下。

“沒事。”夏侯涵淵擺了擺手,臉上因為咳嗽呈現一抹不正常的紅暈。

墨雲臉色陰沉地看著他:“夏侯宏銘身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緩了一口氣,夏侯涵淵沉聲道:“夏侯宏銘出現了血眸。”

“血眸?”幾人不由將目光轉向司徒竹楠,銀色的雙眸在火光的映照下,晃過一抹紅。

“出現血眸又怎麽了?莫非還能變成厲鬼不成?”墨雲輕嗤一聲,雙眸閃過一道冷光。

“也許,我們一直找尋的凶手終於找到了。”鳳逸辰微斂著眉,低沉的嗓音緩緩溢出。

幾人先是一愣,墨雲瞳孔一縮,驚呼出聲:“吸人血的變態!”

眾人臉色大變。

“這樣說來夏侯宏銘不是變得非常厲害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當初的猜測沒有錯,吸食人血,果然是為了修煉魔功,現在夏侯宏銘出現了血眸,估計魔功真的大成了!

若真如此,他們現在處境不言而喻。

“既然知道他的厲害,你們還快離開!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不要讓他發現了。特別是小雲雲,你和夏侯宏銘的仇怨難解,如果讓他發現你,就危險了!”夏侯涵淵見幾人陷入了沉思,催促道。

聞言,幾人俱是一驚,將目光轉向墨雲,發現她站得筆直,臉色除了有些沉重外,並無其他表情。

“逸辰,你帶著雲弟先行離去,我和寒星帶涵淵另行一道,想來以我和寒星的身份,夏侯宏銘不敢太放肆。”

鳳逸辰眉峰幾不可見地揚了揚,看向墨雲。

司徒竹楠三人也將視線移到墨雲臉上。

半晌,墨雲突然勾唇輕笑一聲:“要走一起走!”

“墨兒!”

“雲弟!”

“小雲雲!”

四人齊齊出聲喚道,臉上均含著不讚同。

“逃又能逃去哪裏?我家就在鳳京,夏侯宏銘如果真想找我的麻煩,我能藏起來嗎?沒有遇到最好,如果真碰上他了,我倒要會會血眸之人如何了得!”

冰寒入骨的聲音在空曠的山洞裏回響,幾男聽罷全身一震,皆是一副震驚的樣子。

“墨兒說得對。”鳳逸辰最先開口,淡淡的口吻讓人無法看出他心裏的想法,“以墨兒的身份斷然逃不開對方的眼線,既然如此,何必要逃?”

墨雲紅唇微揚,對於鳳逸辰的讚成很是滿意:“就算夏侯宏銘真的實力大漲又如何?我們幾個難道還對付不了他一個老東西?別忘了,你們都是天縱英才,世間少有,幾個先天高手就算不能殺了他,難道還無法從他手中脫困嗎?”

聽了鳳逸辰和墨雲的話,三人心頭的憂慮消除,特別是夏侯涵淵,整個人完全萎靡了下去,怕是剛才因為太過擔憂,全部的精神都緊繃著,以至於忽略了身上的傷。

“既是如此,我們也別急著連夜趕路了,先在這裏住上一晚,其他的事明天再說吧。”司徒竹楠走到火堆旁,向有些暗的火堆裏添了兩根幹木柴,火勢頓時大漲,幽暗的山洞亮了不少。

“烤雞都涼了,你們還要不要吃?”墨雲晃了晃手裏少了雙腿的烤雞,揚眉問道。

“當然要!”幾人齊聲答道。

……

翌日,幾個人起了個大早。

山洞裏的火已經滅了,幾人走了出來,稠密的樹林時裏,幾乎看不到天空,幾有隱約的陽光鑽了進來。

“你們要去哪裏?”夏侯涵淵趴在北辰寒星背上,臉色比昨天好了一點。

“還要去雲城嗎?”

墨雲呶了呶嘴:“自然是要去的。我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那裏嗎?”

於是,幾人向著南方行去。

……

幾人趕了半天的路,現在正值中午,盡管已是秋天,南方的溫度依然居高不下,而且讓人煩悶。

鳳逸辰耳朵一動,側頭問墨雲:“前麵有條溪流,我們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

墨雲回頭看了眼北辰寒星背上的夏侯涵淵,此時的他已經昏睡過去,於是點了點頭。

冰涼的溪水衝在臉上,撲麵而來的清涼將燥熱一掃而空。

“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達雲城?”靠在樹蔭下,墨雲看向旁邊的鳳逸辰,此時的他發絲略微淩亂,臉上剛剛衝過水,即使是在樹蔭下,似乎也透著淡淡的光澤,晶瑩剔透,如最美的白玉。

鳳逸辰注意力一直放在墨雲身上,聞言淡淡一笑:“快了,如果不耽誤的話,明天中午就能到了。”

話音剛落,墨雲就痛苦哀嚎道:“還要一天啊!”

“嗬,你應該想隻要一天就能到了,這樣就不會覺得難熬。”

鳳逸辰抿唇輕笑,他自然懂得墨雲的想法,她不是怕夏侯宏銘追來,而是不習慣每天風餐露宿吧。況且,雲城還有她掛念的人……

“雲弟,要是累了的話就多休息一會兒。”司徒竹楠輕抿著唇,銀眸滑過一道流光,清涼的聲音給這悶熱的天氣注入了一抹涼意。

北辰寒星在安置好夏侯涵淵後,也抬頭看向墨雲。

見除了昏睡的夏侯涵淵外,幾人都關心地看過來,墨雲嘴角抽了抽:“別把我想得弱不禁風。”

幾人聞言均是一樂,他們還真沒法把墨雲和‘弱不禁風’聯係在一起,隻是心裏總會不自覺地擔心她,把她當小孩對待,事事替她考慮周詳,於是便忘了她自身的非凡能力。

墨雲掃了幾個忍俊不禁的男人一眼,撇著嘴道:“好了,大家吃完幹糧後靠著休息片刻,待會兒趕路。”

瞟了眼兀自睡得香的某男,墨雲翻了個白眼,心裏嘀咕,要不是知道他是受傷了,還以為他沒心沒肺呢。

……

休息過後,幾人繼續前行,隨著雲城的接近,樹林漸稀,草叢漸疏,一路上沒見到可疑之人出沒,幾人一直提著的心稍稍放鬆了些。

不知道是真的太累了還是受傷後太疲倦了,夏侯涵淵一直沒醒,北辰寒星和司徒竹楠輪流背了一路,也夠嗆的,不過兩人倒是沒有怨言,畢竟親如兄弟的朋友家逢不幸,心傷身傷,他們幫不上忙,能夠照顧他也好。

“嘶嘶嘶!沙沙沙!”

走在前麵的墨雲和鳳逸辰馬上停了下來,走在後麵的司徒竹楠三人也聽到了草叢裏的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