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蘭陀古國 第二十六回 臠笛魅影

眼前這條山穀溝壑縱橫,依稀可以看見數萬年前的冰川痕跡,然而此刻烈日當頭,竟是極為罕見的酷熱。玉龍雪山處在亞熱帶地區,海拔卻極高,乃北半球最南端的大雪山,是以這裏的氣候千變萬化,穀中更是如此。

我們順著山穀往南直走,到了下午三點左右,眼前便出現了一道極為陡峭的山壁。這道山壁延綿數裏,兩頭均被巨石攔住去路,地形與劉大炮路線圖上的標注大致相同,應該就是這條山穀的最南端,如要登山,須得從絕壁攀援而上。

這時劉大炮忽然對我說道:“小少爺,那公主墓好像就在這道山壁底下。我想想……”

說罷他便仔細觀察這裏的地形,似乎記不太清方位,便招呼我們先走到山壁跟前,容他好好看看。沒過多久他便想起來了,領著眾人順著山壁往左走,約莫開出百二十步,便見到前方有一座由許多亂石靠著山壁壘成的小丘,劉大炮說這就是當年傳號山的隊伍遭遇行屍的公主墓,不過看樣子這個山洞已經完全坍塌了。

我走到近處仔細觀察,發現山洞果然已經完全被山石所覆,想要進去恐怕不太現實。我心知眾人眼下唯有直接上山尋找蘭宮這一條路,可實在是不死心,就對劉大炮問道:“劉大叔,您還記得這古墓裏邊的具體情況嗎?”

劉大炮搖了搖頭,說:“時間過去太久,我的記性又差,恕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了。我隻記得這座古墓很深,有一條通道直連山體內部,具體有多深我也不知道,總之當年我們並沒有進過最深處。”

這時蘇芹忽然對眾人說道:“不知你們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根據這座山體的地質條件和地殼結構來判斷,這裏是絕對不會發生坍塌的,除非這個地方正好處在山脈的斷帶上。然而這種地方怎麽會有一座公主墓?真是奇怪!”

油子對蘇芹說:“或許真如當年龍秋他爹所說的,這個地方是一個至關重要的位置,亞神女王必須安排一個身份貴重,並且是她最為親信的人葬在這裏。”

“可這個位置到底具有怎樣的重要作用呢?我實在是不明白。”蘇芹歎了一口氣,亞神族遺跡的所有事物實在是超出了她的理解範疇太多。

眼下發現這座古墓已經沒可能再進去,我也不想徒勞地浪費時間,就催促眾人趕快登山,卻在這時,不知從何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奇怪的簫聲。

眾人均是一驚,紛紛舉目四顧,想找到**的人,可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

油子皺了皺眉頭,對我們說:“在這種地方根本就分辨不出聲音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他娘的,這種鬼地方怎麽會有人在吹簫?”

他話音剛落,我忽然就感到了一陣惡心,隻覺得頭暈目眩,喉嚨裏陣陣作嘔。油子和劉大炮似乎也出現了我這樣的症狀,均是臉色發白地坐倒在地。周星眉頭一緊,我心知這情況一定不簡單,剛要發問,便聽見周星說道:“放輕鬆,不要被這個聲音迷了心智,這好像是‘那祁經’!”

先前在巫王墓中,我們就曾被石壁上的《蛖螂經》給陰了一道,此刻聽周星說這是什麽“那祁經”,心想這簫聲難不成也是亞神族遺留下來的臠術?連忙出言相問,果見周星點了點頭,對我說道:“這是臠術裏的《樂經》……”

原來亞神女王所創之“臠”,不僅僅是以毒蟲來施展那麽簡單,因其最早刻在龜甲之上,所以又有別名——“甲巫”。甲巫之術,便是後來所謂的“臠”的總稱,總共分為三卷,《草經》、《蟲經》和《樂經》。

草經之臠,作用於醫人治病,但與傳統的中醫大相庭徑,是類似於偏方之類的醫術;而蟲經之臠,則作用於征戰禦敵,先前我們遇到的《蛖螂經》,便算是此類。

而其中最為神秘的,當屬甲巫中的第三卷,《樂經》。

《樂經》之所以獨特,是因為它並非以物質為媒介,而是利用特殊的聲波來達到巫術的效果。眼下我們聽見的這種簫聲,極有可能是《樂經》中的一種臠術——“那祁經”。但聽周星所說,這種聲音並不是長簫發出來的,而是特製的玉笛,這種玉笛所發出來的聲波十分奇特,若再配以特殊的旋律,便可成術。隻要受術者心中存在著哪怕是一丁點的邪念,就會被這種笛聲引發出幻覺,從而把人逼瘋。

我一聽臉都綠了,未曾想到這笛聲竟然也是某種害人的道道,正要招呼眾人把耳朵捂上,周星好像知道我想說什麽,又插了一句:“捂上耳朵沒用的,得盡快找到施術者才行。”

油子說這聲音在山穀裏**來**去,根本分辨不出吹笛的人在哪兒,想要找到此人談何容易?恐怕等到大家夥都瘋了,還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肥是瘦呢!他娘的“黑紐扣”這幫雜種,我看他們八成是知道咱們跟來了,所以特地留在這裏打伏擊,想給我們來個“一鍋端”。

周星搖了搖頭,認為“黑紐扣”應該不會懂得使用臠術,劉大炮懷疑吹笛者也是倒鬥中人,連忙氣壓丹田,將身體的不適感暫時止住,朝虛空喊了一句切口:“青山綠水,雁過龍門,龍門有山,名為傳號,平西王下,義字當頭。既已自報山門,還望莫再為難!”

說來也怪,劉大炮話音剛落,笛聲竟然真的停下來了,我渾身頓覺輕鬆,連忙舉目四顧,感到十分奇怪,心想山上的吹笛者難道真是倒鬥中人?倘若如此,那麽此人到底是誰,來玉龍雪山又有什麽目的?既然懂得施展臠術甲巫,那麽他(她)與亞神古族又有何種聯係?

想罷我正要開口詢問,山上忽然就傳來了一個聲音——“傳號山?……龍豪何在?”

劉大炮以為對方不相信,忙答道:“當家的不在此處,不過我有傳號山的信物……”

豈料他話還沒說完,對方似已慍怒,喝道:“誰要看你們的信物,我問你龍豪去哪兒了!”

劉大炮頓覺訝異,正待繼續答話,我忙一把拉住劉大炮道:“劉大叔,看樣子這個人好像認識我爹,就是不知道他與我爹有何恩怨,要是有什麽深仇大恨,您貿然回答,隻怕會激怒了他。”

油子覺得我說的不錯,也讓劉大炮先別回話,這時蘇芹忽然對眾人說道:“我感覺山上那人好像是個女的。”

我奇道:“女的?你怎麽知道?我聽這聲兒像是個男的。”

蘇芹說道:“我也不知道,隻是感覺,我覺得山上那個人說話的語氣很像女的,而且……”

她說罷瞟了我一眼,間道:“而且她問你爹的時候的語氣,好像是……好像是在找她的情郎……”

我顯然想不到蘇芹會這麽說,足足愣了好半天,忍不住笑道:“蘇小姐,您沒在跟我開玩笑吧?”

蘇芹瞪了我一眼道:“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有這種感覺!”

這時山上的吹笛者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對我們說:“既然龍豪不在,你們且回吧,此路不能讓你們通過。”

眾人聞言都急了,好不容易抵達了這裏,哪能說回頭就回頭?我正待問山上的吹笛者能否通融一下,豈料這時,蘇芹忽然一把拉住我,轉而朝山上喊道:“龍豪已經不在了,現在傳號山是龍豪的兒子龍秋當家,龍秋就在這裏!”

我登時暗自叫苦,心想蘇芹這女人敢情發瘋了?這還沒弄清楚山上的人是敵是友呢,她怎麽轉眼就把我給賣了?倘若那個吹笛者跟我爹有什麽深仇大恨,我豈不是得冤死在這兒?當即狠狠盯著她道:“你瞎說什麽呢!你想害死我呀?”

誰知蘇芹這回卻難得地沒有跟我杠上,而是撲哧一笑,朝我眨眨眼道:“你放心吧,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我這麽說,山上的人肯定會放我們上山的。”

我聞言險些一頭撞在石壁上,直覺?開什麽玩笑?僅僅憑直覺就拿我的命來賭,這女人倒是還真舍得!他奶奶的!

想罷我正待埋怨,卻在這時,山上的吹笛者忽然對我們說道:“你們……上來……”

我聞言大奇,心想難不成還真讓蘇芹這臭女人蒙對了?當即跟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朝山上喊道:“好的,我們這就上去!”

劉大炮從頭至尾一直皺著眉頭,見我開始收拾登山的裝備,忙出言提醒道:“小少爺,當心有詐!”

我點點頭,對劉大炮說:“別擔心,我有分寸。你們來一個人跟我一塊上去,看看上邊淌的是渾水還是清水,如果真沒什麽問題,我再喊你們上來。”

蘇芹對我說道:“應該沒問題,我跟你上去。”

於是我就和蘇芹借助飛虎爪等工具順著石壁攀援而上,油子等人則是站在下方舉槍掩護。約莫過了五分多鍾,我和蘇芹便爬上了石壁頂部。我舉目四顧,發現前方乃是一個緩坡,其間山石林立,灌木叢生,卻見不到半個人影。

我見蘇芹正要喊話,擔心她又要胡說,連忙製止道:“蘇小姐,您老雖說是考古界的元良,可這倒鬥的規矩我想您還是不懂的,這次行動我是團頭,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既然我是老大,那要說話也得我先說,您還是不要僭越比較好。”

蘇芹瞥了我一眼,不屑道:“當個頭領還痞上了你!誰要跟你爭?要說你便說。”

我嘿嘿一笑,故作感激道:“多謝,多謝!”當即朝前方喊道:“前輩,我們已經上來了,您在哪兒?”

話音正落,就見到遠處的巨石後邊忽有一抹青影閃現而出,我瞳孔驟縮,隻見這個人影速度極快,腳下輕輕點了幾下就躍到了我們五丈開外。我料想不到此人的輕功竟會如此出神入化,便凝神細看,想瞧瞧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誰知當我看清眼前的身影時,頓時就愣住了——隻見此人穿著碧綠長裙,身披青灰霓裳,頭發長到腰際,附著妙曼的身段披垂下來——還真讓蘇芹說對了,吹笛者竟然真的是個女的!

蘇芹嘴角微牽看了我一眼,我見她頗為得意,頓時搖頭苦笑,心想這女人的直覺果然可怕,要不是今天親眼領略,我還真不敢相信。

隻見對麵的青衣女子直直地站在原地,也不說話。她戴著一個金色的麵具,遮住了整個麵龐,獨有一對明亮的眼眸靜靜地盯著我看。我不清楚她這是何意,隻覺得這道目光冰冷倨傲,卻似乎又夾雜著某種怪異的情感。

我見她穿著奇特,言語斯文,舉止優雅,心知此人定是祖祖輩輩都在此處隱居,未曾被外界的風塵所染,還保留著古時的習俗,當下打破沉默,按舊時的規矩朝他拱拱手道:“敢問前輩芳名……”

誰知青衣女子卻不答我,而是問道:“你就是龍豪的兒子?”

她此刻的聲音再不似之前那樣低沉,而是脆若銀鈴,十分好聽。我見她認出了我,知道此人肯定見過我父親,看我與我父親容貌相似,才會有此一問。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好隱瞞了,便點了點頭道:“是的。”

誰知我話音剛落,那青衣女子的腳尖忽然往地上一點,竟迅速地朝我掠來。我料不到她會突然發難,直到她的玉掌壓至我麵門跟前才反應過來,趕緊閃身往旁邊躲開。青衣女子似乎不願輕易放過我,原地轉了個身便再次朝我襲來。

“你……”我一個“你”字才說了一半,青衣女子的掌又拍到了,無奈間隻得疲於招架,再也吐不出隻言片語,心裏早就將蘇芹罵了個透,好端端的你報我身份做什麽?直覺直覺的直覺個屁啊!看樣子這青衣女子恐怕還真與我爹有什麽仇怨,誘我上山父債子償來了!

蘇芹見青衣女子忽然攻擊我,也感到很驚訝,喊了一句“前輩有話好說”,就衝上來幫我解圍。可她這三腳貓的功夫如何是這女子的對手,隻兩三合就被青衣女子使了個“順水推舟”給摔到了一邊。

我亦不是她的對手,硬挨了兩掌險險退到懸崖邊上,所見青影掠處,女子已經化掌為爪,朝著我的脖子快速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