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蘭陀古國 第三十回 裘天之地

帳篷外邊響了一陣,就聽見雪蟒的絲絲聲,似乎在叫我們開門,蘇芹聞聲大喜,對我說你看吧,我就說蟒蛇叔叔不會扔下咱們不管的。

我也覺得奇怪,心道這蟒叔剛才難道真是覓食去了?就又從睡袋中爬了出來,拉開了帳門。門剛打開,我就覺得一股暖氣湧上前來,頓覺渾身舒坦無比,隻見雪蟒果真盤在門外,我剛開門,它的腦袋就從縫隙中鑽了進來,嘴裏叼著一塊蛇皮。

當下我眼睛一濕,原來這雪蟒並非臨陣脫逃,剛才它估計看出了天氣即將大變,擔心我們抵抗不了今晚的酷寒,就去找地方將表層的蛇皮蛻了下來,吐口涎於其上製成火衣,以供我們禦寒。看來是我小心眼,錯怪了它。

我十分感動,拍拍它的腦袋接下火衣,在直覺這方麵,我果真遠遠及不上蘇芹,而在多疑上則是遠遠超越了她,這條雪蟒乃我爹所認的兄弟,即是我世叔,我竟然不能相信它,而蟒蛇本同蘇芹非親非故,但她竟能在如此絕境下選擇相信蟒蛇,真是一個好女人。

雪蟒見我已將火衣接下,便朝我點了點頭,隨後又銜起地上剩餘的蛇皮,朝劉大炮的帳篷爬行過去。

我拖著手中這件無比珍貴的“火衣”久久未動,蘇芹哆嗦著身子朝我嚷道:“還不快過來,人家冷死了!”

我這才回過神,捧著火衣鑽回睡袋裏,將之墊在毛毯下,頓時,隻覺得一股洋洋暖意透入了我僵硬的身體,我感受著這股醉心的溫暖,心中久久不能平靜。蘇芹覺得蓋著這件火衣實在是太舒服了,就喜滋滋地伸手進去撫了又撫,輕歎道:“這火衣果然是件寶貝,看來就算是傳說,也有它真實的部分存在。”

聽聞蘇芹道出“真實”二字,我心中不免一顫,忍不住問道:“剛才你為什麽會那麽相信蟒叔?”

蘇芹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動物跟人一樣,也是有感情的,況且你不也說過嗎,蟒蛇叔叔可救過你爹好幾次性命呢!”

我點點頭,不再說話,蘇芹又拉了拉我的胳膊道:“其實你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生性多疑,就拿我們約好的那件事來說吧,我都答應你,在你們破除了詛咒之後,才會拿回兕角金號,可你剛開始總不肯相信我,還變著法跟我請教什麽十八層地獄的問題,你說說,你討厭不討厭?”

我聞言搖頭苦笑,平日裏嘻嘻哈哈地慣了,此刻竟難得地湧出一抹憂鬱之感,這時蘇芹又對我說道:“不過你也別往心裏去,你們這些盜墓賊,可能都是這種脾性,畢竟多疑也是你們的生存法則,古墓裏危險無比,若不處處留個心眼,那就糟糕了。”

原先我隻道蘇芹是個刁蠻丫頭,卻沒想到她竟如此善解人意,心中忽然一暖,產生了一股異樣的感覺,摟著蘇芹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蘇芹哼了哼聲,吐氣如蘭,小臉又是一紅,在我胸口捶了一記,怒道:“你幹嘛呢,鬆開點!”

我嘿嘿一笑,道:“沒辦法,我這不是太冷了嗎!”

蘇芹白了我一眼道:“冷什麽冷?蟒蛇叔叔的火衣白給你蓋了。”

今晚這情況,恐怕什麽東西都出不來,所以大夥便都決定不守夜了,蓋著火衣一起睡去,直到第二天清晨才伸著懶腰爬起來。吃早飯的時候眾人聚在一起,談起昨晚的情況,均感到一陣後怕,此刻風輕雲淡,暴風雪已經過去了多時,氣溫又返回到尋常狀態,若不是腳下的冰川又厚了一層,誰也不會想到昨晚竟是一個連鬼都能凍死的天氣。

劉大炮說昨夜的大風估計是一種雪山上極其罕見的冰雪寒流,也不知道是命好還是命歹,這種中彩票撞頭獎的概率竟讓咱們給趕上了,還好帶著一條雪蟒在身邊,要不然昨天那樣的寒夜,還真不知該如何應付。

我聞言兀自點頭,也覺得昨夜的寒流應該是一種極其罕見的自然現象,據說高原地區曾有牧民丟了一群犛牛,然而就在他找到犛牛群的時候,卻發現這群犛牛無一例外地全部被凍成了冰雕,有些犛牛還保持著吃草的動作,似乎是一瞬間被凍僵的,而國外曾有發現過一頭凍死在冰川裏的猛獁象,其情況和那些犛牛一般無二。犛牛和猛獁均是生活在寒冷地區的動物,尋常低溫對它們的身體根本就造不成影響,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世界上存在著一股特殊的寒流,這種寒流帶著非常低的溫度,活物一旦碰上,頂多幾秒鍾的功夫,就會被凍成一具冰雕,根本連逃跑的時間都沒有。昨夜算是我們命好,在寒流到來之前就蓋上了雪蟒的火衣,否則到了下半夜,後果肯定也和那犛牛、猛獁一樣,瞬間被凍死在帳篷裏。

經過昨晚的事情,大夥對這條雪蟒又增添了不少好感,也對它刮目相看起來,在猛獁象都能被瞬間凍死的低溫下,這條雪蟒竟能無恙,而且還能安然將蛇蛻解下來供我們禦寒,可見《八寶相命術》裏所記載的蛇中四靈,並非隻是胡亂吹噓,這種巨蟒果如傳說中所描繪的,具有通天徹地的本領。

也不知道我爹當年究竟有什麽奇遇,竟能將如此厲害的巨蟒收服,可以肯定的是,他當年帶領龍門傳號山一夥盜眾倒鬥的經曆,定然又是一段驚心動魄的冒險故事。

穿越了這道冰川,便見到一座雪峰聳立在眾人眼前,劉大炮指著雪峰對我們說道:“就是這座山峰了,當年我們便是在這裏尋找的蘭宮,當家的曾對《蘭陀遇仙圖》研究甚久,他斷定神墓肯定在這座山峰裏。”

我抬起頭仰望著眼前這座高聳入雲的雪峰,心想這蘭宮究竟該有多大的規模?這上邊白雪皚皚,深處恐怕得有數丈的積雪,即便蘭宮不在山體中,僅被冰雪覆住,也絕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找得到的。

原先的計劃是先由劉大炮帶我們來當年傳號山尋找蘭宮的位置,我們再想辦法找到蘭宮,但眼下卻有雪蟒為眾人帶路,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煩。我蹲下身來拍了拍雪蟒的腦袋,給他指了指眼前這座雪峰道:“蟒叔,接下來就得靠您給大夥指路了。”

雪蟒朝我點了點頭,當先朝著雪峰遊走過去,眾人便也拖著裝備跟上,約莫走了半個小時,大夥便抵達了雪峰的山麓,雪蟒並未停下,而是轉了個彎,繞著雪峰往西邊爬去,劉大炮奇道:“不上山?”

我對劉大炮說:“跟著蟒叔就是了,想必你們當年都算計錯了,蘭宮的入口或許並不在山峰上,而是處於山腳。”

劉大炮道:“當年當家的曾經說過,此處雪峰遭三塹所圍,乃風水中的‘裘天之地’,其勢上具有九九逆天之變,當是蘭宮秘址無疑,隻不過龍行於底,將脈眼的地氣托著,唯有山上方圓一裏的某處,才有可能是蘭宮所在的地方,如此說來,蘭宮的墓門又怎麽會開在山腳?”

我聽劉大炮這麽說,當下舉目四顧,果然發現這座雪峰被三道天塹相圍,在《望風覓龍術》中,這種地方被稱為“裘天之地”,地勢朝南瀉下,與龍脈相逆,具有九九逆天之變。而這座雪峰所屬的龍脈,則是玉龍雪山主龍脈的一條分支,地氣受到玉龍雪山的製約,所以龍氣行於山底,地氣受龍氣所托,便呈衝霄之勢形於山上,於是在山峰中必有一個方圓一裏的去處,乃整座雪峰的風水寶穴,承得“逆天”二字。趟若要在這上邊建造地宮,那麽其位置,肯定會在這個方圓一裏的範圍內。

如此說來,這座蘭宮的規模恐怕十分龐大,其主要工事建在雪峰上的寶穴中,而各處虛位遍布了整座山體,以至於墓門還被安設到了山腳下。

油子這時對我說:“玉龍雪山方圓數十公裏,別看這座雪峰小,其實咱要繞一圈下來,也相當於繞上一座大城市了,蘭宮的主要遺址若隻在方圓一裏的範圍,那當年劉大叔他們找不著蘭宮也太正常了,我看咱也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身上的物資能省則省,古墓裏可沒吃的。”

我對油子說:“你說的也正是我想說的,雖然這次帶的物資很充足,但咱也要為長遠做打算,這地方罕無人煙,千百年來與世隔絕,天曉得這座雪峰的內部會有什麽東西,裏邊若是有‘兜子洞’之類的困局,不消太多,就給咱們遇上一兩個,那都夠耽擱好幾天了。”

蘇芹說:“亞神族雖然厲害,但在那種連史書都無法記載的年代裏,他們的工具肯定十分簡陋,特別是這種開山建陵的工程,在沒有特定的工具的前提下,再多的人力都是沒有用的。所以我猜這座雪峰中應該存在著極其廣闊的天然地底空間,我們隻要順著岩層的走勢,應該很快就能抵達最深處。”

我對蘇芹說:“你說的是沒錯,可這裏是亞神古族的重地,地宮周圍也不知道有多少機關在護著,咱要想進到最深處,恐怕沒那麽簡單,總之我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說著話,眾人就行到了一處凹地,此處的積雪很深,淹沒到了眾人的小腿,奇怪的是在積雪的上方竟然還有一層薄冰,我第一腳踩下去的時候,還以為這是一條普通的冰道,卻沒想到薄冰裂開,我的小腿直直陷了下去,險些沒崴到腳。於是我便讓大夥當心,這些薄冰底下未必全是積雪,沒準還會有冰窟窿,要是掉下去就危險了。

油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這層“冰夾雪”,奇道:“這種現象真奇怪,是怎麽形成的?”

蘇芹說:“我也覺得很奇怪,從沒聽說過這種上層是冰下層是雪的地麵,感覺就好像是有一團火燒化了表層的雪,然後結成了一層薄冰。不過這應該屬於人為因素,你們說會不會是‘黑紐扣’那夥人將雪地弄成這樣的,這底下會不會是個陷阱?”

我說:“不太可能,這層薄冰厚度均勻,表麵平整得跟鏡子一樣,即使是世界上最高明的冰雕大師,恐怕都做不出這種地麵,‘黑紐扣’那幫粗人就更別說了。況且,與其有力氣做出這樣精致的陷阱,倒不如多花些功夫在蘭宮上,沒準都得手了。”

劉大炮同意我說的話,但他也想不明白這種地麵究竟是怎麽形成的,對我們說這地方真他娘的古怪,咱們好歹當心點,走到這裏八成已經接近墓門了,從現在開始,大夥都要步步為營,千萬別著了這古墓的道。

他話音剛落,就見雪蟒停了下來,探下蟒頭在地上戳了一個窟窿,朝我們絲絲地叫,我心知此處便是蘭宮的入口,就招呼大夥取出挖雪的工具,在雪蟒所指的位置鑿開了表層的薄冰,然後用折疊鏟將積雪挖開。

我們將積雪挖掉之後,就看見底下有一層堅冰,似乎是某條冰脈的分支部分,卻不知道古墓的入口在哪兒。這時,又見雪蟒繼續用腦袋往堅冰處點了點,好像在說入口還在這層堅冰的下方。

油子使力往堅冰上敲了一鎬,隻聽得鏗鏘一聲,冰麵上竟然隻出現了一道白點,他未料到冰麵居然會這麽硬,這一敲直被震得虎口發麻,頓時驚訝地將鑿冰鎬扔在了一旁,揉了揉手掌道:“他媽的怎麽會這麽硬?”

劉大炮打開背包,從中取出了幾個玻璃瓶,對眾人說:“這種雪峰上的萬年老冰可不是一般的冰層,得先用薑水澆一澆,等薑水滲透進去,冰層鬆了再挖。”

說罷他便在冰層上劃了一個大約五平方米的方框,把薑水澆上,隻見表層的堅冰一碰到薑水就開始化了,劉大炮讓大夥退後,等薑水開始滲入冰層再挖。沒過多久,就見冰層開始出現了裂縫,我操起鐵鎬猛然敲下,隻聽撲哧一聲,底下的冰竟有如豆腐一般,應聲而開。

劉大炮說:“現在就好辦了,不過你們鑿冰的時候悠著點,別鬧太大的動靜,小心引發雪崩。”

油子這時重新操起了一柄折疊鏟,邊挖邊道:“雪崩我不擔心,倒是‘黑紐扣’那幫人可別在附近,要是給他們打了埋伏,那才叫一個死呢!”

我對油子說:“‘黑紐扣’我也不擔心,既然在這附近沒有發現他們,那就能說明這幫人還不知道蘭宮的入口位置,現在肯定還在山上到處找。”

說罷我正要抬頭往山上看,忽然聽見蘇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噓,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