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生命中總會發生很多不盡如人意的事,造化弄人大體上也就是這樣一個意思。隻是雖然每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每個人卻都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現實。我們總是會想,隻要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說不定我們就能改變很多事情。但實際上,很多時候生活都隻會殘忍地給出你不願接受但不得不接受的選項,讓人在無奈選擇地同時痛不欲生。

在趕往上京的路上高睿就一直在想這樣一個問題:到底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如果自己的答案是父皇的話,那麽尉遲源雅已經答應為父皇治病,自己的願望很有可能會實現。畢竟尉遲抬出了‘醫者遠’親傳弟子的名號,以自己對尉遲源雅的認識他是不至於說謊的。但是為什麽在作出這樣的選擇之後,自己的心裏又會陣陣地抽痛呢?尤其是當自己看見靳楚鈺時,那一舉一動似乎都在自己心中掀起了名為後悔的巨浪,讓自己忍不住想違背承諾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感情到底是在什麽時候產生的呢?高睿自己也不明白。如果他明白的話,或許他就可以提前防備,讓感情在還未發生時便被終結。但似乎如果感情可以像防止病痛一樣提前準備的話,那也就不是感情了。

高睿始終不肯承認自己對靳楚鈺是愛情,他寧可將這解釋成一種親近之意。但在此時,在此刻,在心中莫名的煎熬和掙紮中,高睿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情便是喜歡。仿佛十三四歲的少年,隔著竹籬看鄰家豆蔻少女抿嘴一笑,便已失卻神魂。這個世界上,也隻有愛情這種特殊的感情,才能直接在心靈中生根發芽,才能不需要時間的積累,擁有一時便再也難以割舍。

幾日趕路,氣氛一直沉悶。尉遲源雅淡漠不語,靳楚鈺常常出神,高睿卻是愁思重重,想要交談可一想到自己的承諾便又覺得再無可談。傅澹明常常因為受不了壓抑的氣氛,自娛自樂地說些笑話給眾人聽,可惜效果不佳,他也隻能歎氣放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上京,高睿與尉遲源雅約好第二天見麵,留下一天的空閑給尉遲源雅準備看病行診需要用的東西。由於倆人一路上早已將行診的計劃討論地確鑿,此時便也再無可說,高睿隻得拱手道別。尉遲與他對視一眼,也拱了拱手回禮。

別了高睿,眾人回到靳府,一進門就看見有下人跑著去通知老爺夫人:少爺他們回來了!整個外院一時之間,似乎因為他們的回來陷入了過節般的喜悅之中,很多外麵粗使的下人都笑嘻嘻地過來行了禮,而那些聞風跑出來的貼身下人,更是放肆地將手伸到了少爺公子們的身上,一臉的親近之意讓人看了心中溫暖。靳府向來不太重視高低之分,自由慣了的後果就是靳楚鈺根本耍不起大少爺的威風,隻能無奈地看著這些嬉皮笑臉的人們圍在身邊鬧哄。

不過這樣瞎鬧了一通之後,倒也不能說沒有好處。至少靳楚鈺的心思先被丟到了一邊,而尉遲源雅也恢複了自己溫文的形象,不再冷著一張臉。傅澹明也和大家鬧得開心,不再閑著沒事長籲短歎。

過了片刻靳老爺和靳夫人也到了外院,靳老爺自然還是板著一張臉,但眼睛中的笑意卻是任誰都看得出來的。靳夫人則是誇張地撥開人群,給了自家兒子一個大大的擁抱。並趁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依次熊抱了尉遲和傅澹明,搞得這師兄弟三人都覺得有些哭笑不得。當然,自家夫人的大膽舉止受到了全體仆從的熱烈歡呼,而靳夫人自己也是興奮異常地歡呼道:“寶貝們,為娘想死你們了!”

靳大少黑線,這句話怎麽說的好像三個人有一個母親一樣呢。

靳夫人顯然有些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圍著靳楚鈺三人東捏捏西看看了半天,才嚷出了自己的驚世發現:這三個孩子都瘦了,為娘要給他們進補!

靳楚鈺苦笑,自己是思慮不清自己的事而吃不下飯去,師兄先是廢了武功後來又跟自己生氣身體更是受損,而傅澹明這幾天情緒壓抑也總是歎氣,三個人都是這種狀態,難怪會被母親看出瘦來。

靳老爺看了一會兒,可能心裏覺得靳夫人鬧得實在是太歡了,便開口道:“好了,大家都進屋說吧,別再外麵站著了。”

靳夫人積極響應靳老爺號召,拉著靳楚鈺三人便往屋裏走。一幹仆從也紛紛停止了笑鬧,拿包裹的拿包裹,牽馬的牽馬,準備飯食的準備飯食,各自開始完成自己份內的工作。靳老爺滿意地點了點頭,隨靳夫人他們一起進了正廳。

靳楚鈺,尉遲源雅和傅澹明又正式給靳老爺行了禮,才各自在座位上坐好。靳夫人看著三人喜笑顏開,那股子歡喜勁怎麽也遮不住,靳楚鈺心裏暗歎看來母親是在家中悶了很久了,他們這一回來總算是讓母親多了點可玩的事。

果然,靳夫人先是讓尉遲源雅拿火蟾給她看,又非讓傅澹明將這一路的新鮮事講給她聽,正當靳楚鈺慶幸當初自己應下母親的倆件事都有人替自己做了時,就聽見靳老爺問道:“楚鈺,前段時間我走的那幾天,你又和你母親出去玩了吧?”

靳楚鈺心裏一激靈,望了望母親見她正聽八卦聽得開心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隻得硬著頭皮答到,“是有這麽一回事。”

“去了暖煙吧?還真是不近呢。”靳老爺聽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

靳楚鈺心裏忐忑,進門的時候明明父親看起來也很開心呀,怎麽現在又翻起了舊賬了?指望母親幫自己頂著,實在是癡人說夢。

“那麽遠的路,你們要是出了什麽意外怎麽辦?”靳老爺的語氣變得嚴肅,“還敢瞞著我,要不是我問了下人,險些就被你們糊弄過去。”

靳楚鈺低聲道:“楚鈺下次不敢了。”

靳老爺哼了一聲,顯然並不相信靳大少的話。“你不敢了?你要是不敢怎麽會不通知一聲便自己跑出去,而且在外麵一待便是那麽長時間。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你少學了多少東西?”

靳楚鈺苦了臉,“父親,我錯了。您千萬別在要學的東西上懲罰我,我一想起那些東西頭都要疼了。”

靳老爺咳了兩聲,趁靳夫人不注意才小聲道:“你要是想不受罰也不是不可以。”

靳楚鈺從善如流,“那我要怎麽做才行?”

靳老爺老臉一紅道:“最近你母親一直嚷著要出去玩,我怕我一不注意她便和你們一起跑出去了。你也知道你母親的脾氣,出門總是要胡鬧的,萬一到時候引出什麽麻煩,你們很麻煩,我心裏也不放心……”

靳楚鈺翻白眼,“父親,你到底要我做什麽?”

靳老爺道:“也沒什麽,隻要你瞞著你母親將你們每天的情況告訴我便好了。”

“母親知道會生氣的。”

“你耽誤的東西可以不用補了。”

“母親生氣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再給你一個月的假期。”

“好,成交!”靳楚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