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告民眾書

【一百七十二】

對於徐子墨是否真的能找到興賢書店的房掌櫃,又是否能從房掌櫃手上把那已經變了心的莫夏蓉搶回來,我心裏其實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

又過了幾天,徐子墨和喬博榮二人再一次來醫院看我的時候,也沒有主動的再向我提起這件事情。

大家心裏都有些尷尬,所以也就有了不約而同避開這種尷尬的默契。

在鄧芝卉的精心照顧下,我的傷勢一天天向著良好的趨勢發展,眼看就能痊愈出院。

我也開始期待著能盡快回到部隊,再一次和弟兄們一起和小鬼子死戰。

可令我驚怒萬分的是,過營長當日曾隱隱提點過我的那一件事,在五月底的一天,終於被放到了明麵上。

政府機關,中日雙方的高層並沒有做出什麽明確的告示,向民眾解釋前線戰情的具體情況。

但就在五月二十五號這天,《申報》、《大公報》、《新民報》等報刊均於首頁載文質疑,國民政府是否已與日軍代表在暗中商討喪權辱國之停戰協定。

泱泱華夏大國,竟在日寇威逼下不思抗戰,反而處處避讓,大肆出賣華北民眾利益。

因著這幾份報紙的挺身而出,全國輿論一片嘩然。

隻是大家心裏還存著幾分理智,希望國民政府能做出聲明,宣告以上幾家報紙的所謂報道是子虛烏有,國民政府還是有決心與日寇血戰到底。

在鄧芝卉將當日的幾份報紙拿給我看,並攥緊了小拳頭一片義憤填膺的時候,我也正是用這樣的話來開解她的。

雖然從後世而來的我,很是知道這個國民政府的尿性,知道既然報社能報道出這樣的消息來,那停戰的消息定然不是空穴來風。

何況才從前線下來的我,對敵我雙方近一個月來的戰局發展中透著的詭異也算是頗有體會。

我軍能守而不守,日軍能戰而不戰。

可即便是這樣,即便我已明知這場戰役並不會演變成一場全麵的大戰,它的發展也定然會隨著一紙協定而結束。

但出於對我中華最高政府機關的信任,出於對我華夏五千年大朝的驕傲,我實在不願相信像報紙上所說出賣華北的事情,會是這個國家的最高政府機關所能做出的事情。

我不願去相信,所以我要解釋,對著鄧芝卉自欺欺人般的解釋,說著些連我自己也不相信的話。

直到當天下午,一紙由鄧芝卉偷著從她朋友那裏聽來,從江西瑞金發出的全國通電的到來,才叫我不得不認清眼前的這個事實。

這一紙通電的全名是:中華蘇維埃臨時中央政府,中共中央、共青團中央為國民黨出賣華北平津告民眾書。

鄧芝卉沒法搞到全部的電文來,但其中大概的意思她卻也聽了清楚。

按著這紙通電上所說,國民黨當局正在談判和接受由日方提出的,將要出賣華北平津的一切條件!

而這些由日本人所提出的條件,無論是哪一條在我瞧來,都是一樣的觸目驚心。

承認日方扶持的所謂偽“滿洲國”、中國`軍隊撤出平津直至黃河南岸、停止一切抗日活動、政府當局對日方做出道歉……

而與之對應的,日方將在軍事和財力上對國民黨當局提供援助,幫助國民黨去進攻蘇區和紅軍。

在從鄧芝卉口中聽到電文裏的這些消息後,我便知道,談判和出賣華北平津的事情,應當是八九不離十了。

這個時代中共的話,可要比領了政府大權的國民黨可信的多。

身為在這談判條件中,參與了對日抗戰的中國`軍隊裏的一員,在聽到這樣的一個消息後,心裏麵不憤怒那是絕不可能的。

可是即便我再怎麽憤怒,又能做出什麽改變呢?

對於各大報紙和中共的全國通電,政府沒有派出一個工作人員出來,向民眾解釋說這隻是造謠和子虛烏有。

整個政府機關沉默著,就像不會說話了一般。

而隻要政府一日不表明自己的明確態度,不證實這所謂談判的真實性,民眾的心裏便要一直對政府抱著一份希望。

國家一定,一定是要和小鬼子死戰到底的!

東三省已經丟了,難道華北平津也能丟掉不成?

東三省是老張家的地盤,好,咱們的委員長不願為了那裏出力氣。可這廣袤萬裏的華北平原,可是他蔣某人自家的田地啊!

所以幾乎所有人都願意相信,我們的國民政府,還是有那個血性和鬼子死戰一番的。

在這樣的心態下,整個社會就仿佛是暴風雨降臨前的湖麵一般,不見一絲波瀾。

大家都在等,我也在等。

等著政府給出正麵回應,等著所有的一切水落石出的一天……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心情一直被壓抑在了穀地。

失去了和鄧芝卉說笑玩鬧的心思,隻把所有的念頭都放在了鄧芝卉每天給我從外麵買來的報紙上。

這幾天的報紙每天都會報道與停戰有關的消息。

但其中卻也有很大的一部分,在說國民政府定然不會放棄抗戰,談判停戰之說純屬虛言的文章。

真相,在這持著各種觀點的報紙包圍下,頗有些迷霧重重的味道。

而我的心裏越來越相信當日聽到的中共宣言,相信國民黨當局定然已在和日軍之間商討著停戰的事情。

理智是這麽告訴我的。

可身為一名曾在長城前線奮戰,並曾眼睜睜的看著這場戰役埋葬了自己身邊一個個生死弟兄的中國`軍人,我卻寧願自己看不破這裏麵隱藏著的真相。

就像我最早冒出的那個想法,無非,是自欺欺人罷了。

終於無法再忍受這份煎熬的我,抱著剛剛能夠下地的雙腿,不顧鄧芝卉在耳邊的苦苦哀求,毅然的去尋了那位負責醫治我的,麵容嚴謹的中年醫生。

“我要出院。”這是我在見到自己的醫生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不可能。”醫生也隻冷冷的回了我三個字,就埋下頭繼續的去處理他手中的病例,卻是不再往我這裏看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