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開
張維風停住腳步，微微側了側頭，靜靜聽著。
總經理約翰遜卻是眼裏帶著古怪的笑意，輕輕說道：“張維風，球隊裏已經沒有太多的位置了，最近老板想要簽下一位有實力的新人。所以，你就先在隊裏當陪練吧！”
陪練？？！不是挽留，不是安慰，隻是說要讓自己做陪練，張維風內心抽了抽，他在聯盟裏呆了10年，拿過了多少榮譽，如今卻要他做球員們的陪練，這就是豪門球隊的處事風格嗎？對著那麵象征著球員巔峰榮譽的牆壁，張維風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此時，他感覺自己的臉上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
曾經，曾經他希望自己也能夠留在那第八個位置上，他以為自己為球隊帶來了總冠軍就有可能了。但是此時，他已不敢再去看那牆上正在微笑著的幾個老一輩，那是**裸的諷刺，刺得他內心撕裂一般的疼痛。
蘭迪臉上一暗，眼底的怒火幾欲噴發而出，張口又欲說話，卻被張維風輕輕拉住，微微搖頭，張維風表示自己不在意。
對於這個陪練的安排，新晉隊長拉裏－休斯卻是大感興趣，立刻哈哈一笑：“以張維風的水平，當個陪練員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老隊長”的稱呼也被省了，張維風看著眼前這個高傲的直呼自己名字的青年，前兩年還是對自己尊重的緊的家夥，如今已經**裸的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了。
“嗬嗬~~”受此侮辱，張維風竟然還能笑得出來，瞥了一眼拉裏，轉過身望向總經理約翰遜：“陪練員？我不感興趣，解除合約吧！”
“解除合約？你是自己要求解約的嗎？”約翰遜笑的值得玩味。
“不錯，是我主動要求解約的。”
“不要衝動~~”蘭迪急忙衝了過來，伸手拉住了張維風的衣角。
現在的NBA聯盟有規定，任何主動提出解除合約的一方都是需要支付違約金的。張維風在三年前簽的是5年8700萬的，如今他卻坐在板凳席上，這已經是球隊迫不及待想要甩手的包袱了。還有兩年將近四千萬的薪金，如果強行要求解約，張維風需要支付不小的一筆賠償金。這和十年前的NBA頗有不同。
對於蘭迪來說，他更希望張維風留下，這個男人，他曾經給了自己無數的幫助。如今，他陷入如此境況，蘭迪無能為力。
他心裏清楚，這支球隊張維風也確實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可蘭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挽留他。
“等老板在了，再和老板談吧。”蘭迪希望張維風能夠冷靜下來，不要意氣用事。
張維風盯著眼前正嘴角帶著嘲弄的約翰遜，出奇的平靜，眼神冰冷，苦笑一聲：“蘭迪，你還不明白吧，這就是老板的本意。他不來，並不是怕見我，而是如今的我根本沒有和他談判的資格，我的存在，或許隻是一種拖累，如果我離開了，無疑會使球隊再升個台階。”
“怎麽會呢，你才30歲，怎麽會是包袱呢，我清楚你的實力。”蘭迪眼神中淨是怒火，極為不甘的說。
“你還是不懂，這不僅僅是實力的問題，聯盟就是個大商場，而要做生意，需要的是價值，而我，如今已經沒有了商業價值。”張維風平靜地說道，盯著眼前著急的蘭迪，眼中罕見浮現出一股慈愛之色。
“這怨不得別人，隻怪你自己把自己弄的沒了任何價值。”總經理突然冷笑著插嘴道。
三年前，都源於三年前的一念之差。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而球隊也為此一落千丈，昔日霸主沉寂了長達三年。
在場眾人心裏都很清楚，張維風和管理層的矛盾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說錯話的問題。
作為一個商業性質的聯盟，每一個進入這裏的球員都是有著一定商業價值的。而張維風就是這其中的明星，他來自遙遠的東方，中國是一個大的市場，自從前任總裁大衛－斯特恩花費了畢生心血打開了那裏之後，聯盟的老板們就開始將出自中國的球員當成了搖錢樹。
從最初的一級聯賽，到現在的世界各地的二級聯賽，聯盟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各種讚助商層出不窮的，籃球已經成了能和足球並駕齊驅的競技職業了。而球星們當然要靠接廣告、做代言來保持自己的名氣，而張維風作為球隊肱骨之臣，他一直很少出席球隊宣傳活動，甚至極少參加各類新聞發布會和賽後各種采訪。在球迷眼中，他就是一個古老的家夥，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作為球隊的搖錢樹，老板們從他身上卻挖掘不到絲毫利益。縱然張維風實力再強，他又如何能夠保持自己的競爭力，如果他在中國有著億萬球迷，那麽他絕對會風光的在球隊終老。但現在他沒有，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在中國大受歡迎。
以前，他能為球隊打出榮譽，但是現在戰績不佳，幾乎所有人都會把氣撒到他的身上。一切不複往日，從核心掉到替補，又從替補徹徹底底的淪為球隊的邊緣人，這樣的結果便早在預料之中了。
“聯盟的商業化讓球隊老板們樂此不疲，現在~~~~”張維風開始懷念自己剛進聯盟時的那番氣象，雖然也會有商業價值，但絕對不看的像現在那麽重。榮譽的追求已經遠遠被利益給甩在了身後。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也不知道聯盟這樣發展下去，到底是好是壞！
蘭迪靜靜立在一邊，他本來就是被張維風一手培養起來的，他深深知道，這個在聯盟打拚了十年的老人對球隊和籃球的那種摯愛。在場的球員們，或許沒有一個是見證過上個時代的，他們聞聽此言，隻是靜靜不語，不過臉上的譏誚之色並沒有減少分毫。
眼中突兀的滴出一點淚水，蘭迪眼睛紅紅的，他知道，張維風真的要離開了，再攔他，已經沒了任何意義，呆在這裏，隻會讓他更痛苦。
“不用。”張維風揮手打斷，他知道蘭迪對自己的感情：“你還年輕，記得，我希望自己能夠坐在觀眾席上看你比賽。”
“好，那我們也不必廢話了。這是老板事先擬好的解約書，你看看吧。”
總經理約翰遜拍拍手，臉上依然掛著笑容：“關於違約金的問題，可以再商量，畢竟你在球隊呆了10年，勞苦功高，老板也不會做的那麽絕的。”
“直說吧，你們要我怎樣？”張維風眼睛微眯，沒了往日的頹廢。
“很爽快！老板的意思是你必須宣布退役，不能再接受聯盟任何一支球隊的職務邀請。”約翰遜說。
“退役？這條件還不夠絕？！”蘭迪瞪大了眼睛，張維風隻有30歲，他如果想要打球，肯定會有許多球隊要他的。但是退役著實有些讓人吃驚，蘭迪認為張維風肯定接受不了，因為那股實實在在的感情不會那麽輕易就割舍的。
這聽起來根本就不是什麽條件，無法接受的協商，而張維風卻突兀的點頭：“我同意，不過發布會我還是不會參加的。”
“你瘋了嗎？”蘭迪失聲喊道。
“你認為我離開了球隊還能打下去麽？累了十幾年了，我也該休息了。”張維風微微一笑，臉上浮現出一股解脫之色。
蘭迪百般不解，因為他知道張維風以前說過，想要成為球隊一個時代的標杆球員，像馬刺隊的蒂姆－鄧肯，像湖人隊的科比－布萊恩特。
私下裏，張維風他不止一次說過，希望能夠打到自己不能夠再做出貢獻為止。
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在輾轉了幾支球隊之後，沒有哪支球隊能夠讓他有種歸宿感。
轉頭接過來總經理約翰遜遞過來的合約文件，張維風抬眼一看，笑著說：“最後一條沒有必要了，我不需要那些東西。”
說話間，刷刷簽署了名字。
“那是老板的意思，他希望你能夠忘記一些東西，好好生活。”約翰遜說。
張維風臉上湧出一陣嘲弄之色，緊緊盯著約翰遜的眼睛，直到對方不安地扭動起身子時，哧的爆出一聲笑聲，似是在自嘲。現在球隊的作法，已經讓他開始懷疑起了當年的那件事，不過，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眼中沒了銳色，張維風給人的感覺再次頹廢了起來，眼神中渾濁起來。放下文件，深深地環顧了一下周圍。
離開了···終於還是要離開了，最後看了一眼這個自己呆了多年的地方，他沒有什麽客氣的話，轉身就欲離開。
“我送你！”蘭迪是唯一一個跟在他身後的球員，其他人的眼神中依舊冷漠。
張維風身子一頓，默然。
“張維風，你什麽意思？老板說了，你要忘記一些東西。”就在張維風將要離開會議室門口的時候，約翰遜回過神。
腳下依然不停，麵朝門口，張維風低低地聲音傳來：“我會忘記的，但我不會要這些東西。”
忘記？···眾人疑惑中默然不語。
張維風離開了。
蘭迪站在球館一側的小門前，沒有多餘的話，就這樣看著這個被傷的遍體傷痕的男人離去。張維風不住地回頭揮手，那看似不在意的樣子，早已令蘭迪眼中浸滿了淚水。
就這樣離開了，簡簡單單的離開了。
沒有儀式，沒有相送之人，沒有行李，張維風就這樣灑脫的離開了。
他心裏清楚，自己再也回不到這裏了。與其留戀，倒不如走的無牽無掛一點。
蘭迪望著那好似垂暮老人的背影，心裏不由得一陣心酸：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也這樣離去呢？
沒有太多的道別的話語，張維風留下了一句話：“好好打球，莫要意氣用事。”
蘭迪沒有回答，而是衝著他重重點了點頭。他已經不是當初要一直活在張維風羽翼之下的孩子了，在聯盟三年了，他早已經知道如何去保護自己，知道如何立足。而他在此時，也有勇氣去搏上一搏，讓每個人都知道他了。
搏一搏，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繼續這個老將的夢。
夢？夢！談何容易！
天空中突兀下起了雨，遮住了眼簾，蘭迪慢慢轉身。
這一年，似乎不像表麵的那般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