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恍然
石清泉歪著頭想了半天，還是開口道：“想不明白。”
蕭寒差點一頭栽倒，無奈道：“怎麽會想不明白？我說的東西很深奧嗎？”
石清泉搖頭道：“不深奧，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你說你的那些招數都是結合自身特點的，那麽你的特點究竟是什麽？太多的特點難道還是特點嗎？”
蕭寒想了想，這話也是，隻好耐著性子道：“你看，你別管我的特點有多少，我做的那些動作是不是別人大多模仿不來？既然模範不了，不管多少，自然就都能算特點了。而且你也不要總想著別人如何如何，應該好好審視一下自己，你最大的長處究竟在哪裏？不可能每個人都是喬丹，科比的，想一想，雷吉?米勒，查爾斯?巴克利，你甚至應該想想公牛王朝時的科爾，這些人身上可以說都有明顯的缺點，可是籃球的魅力就在於此，它並不要求你把自己的短板彌補到毫無缺憾的地步，更緊要的是，你得把自己的長處最大化的發揮出來，這樣就形成了自己的特點。再比如說，國畫？油畫？聽懂沒？”
“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沒懂。”石清泉一臉迷離：“你是說，讓我不要把自己當成全才，不要刻意去追求完美，而應該加強自己的最強點，爭取在這一點上做到最強？”
“著啊。”蕭寒鼓掌道：“你這不是很明白嗎？”
“可是你這意思豈不是說，你可以成為喬丹，而我最多不過成為米勒？也就是說，你拐彎抹角還是在說我不如你？”石清泉似乎剛清醒過來，不服氣道。
“你……”蕭寒為之氣結：“我可沒這麽說過。”
“你沒這麽說，不代表你沒這個意思呀，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石清泉繼續在這個問題是糾纏不清。
這可真就是胡攪蠻纏了，蕭寒懶得搭理他這種無理取鬧，也不管石清泉在說什麽，直截了當道：“你別管我怎麽樣，真要想提高自己，就好好想想，你自己最擅長的是什麽，能獲得最大程度提高的又是什麽。”
“可你明明就是這個意思……”石清泉的思維都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嘴裏卻兀自不肯罷休，喃喃著轉身要走。
“這樣吧，我們單挑兩個球試試，或許你就能真正明白我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了。”蕭寒決定用行動來現身說法，光靠語言，蕭寒自認是和石清泉掰扯不清了。
“好啊好啊。”石清泉立刻就來了精神，注意力也不再渙散了，神采奕奕的轉身回來，迫不及待道：“現在，立刻，馬上，來吧。”
蕭寒真不知道石清泉究竟是太過專注於要擊敗自己，還是根本就是缺心眼了，攤攤手道：“既然你這麽急，那就來吧。”
石清泉屁顛屁顛的走到應該中場位置站好了，滿是熱切的盯著蕭寒。事實上地上根本連條邊線都沒有，可是即便全憑感覺和記憶，兩人也能夠清楚分辨出那個方位應該是球場的那個位置，這球場雖說粗糙簡陋，但對兩人卻毫無影響。
“你先來吧。”蕭寒走到石清泉麵前，腰都沒彎便示意他可以開始了，這近乎藐視的態度讓石清泉瞬間便被激怒了，氣往上湧的同時，他的狀態也立刻就調整到了最佳。
蕭寒滿是讚許的看著石清泉，毫不掩飾對他的讚賞，以前的十三中，能有這種對比賽專注度的，除了蕭寒自己和羅昊，就隻有翟讓了。可惜翟讓完全屬於形而上，意識一流，能力卻有太大的空間需要發掘。
石清泉則不同，他本人的實力在高陽市完全就是一流水準了，甚至如果純論攻擊力，他也就比易翔宇稍稍差上一線而已。然而石清泉也有他自己的問題，最大的便是防守太渣，他就是那種傳說中隻用眼神防守的球員，但很多這樣的球員在NBA同樣可以依靠犀利的攻擊拿到千萬年薪，所以暫且可以將這個問題結果不談。
石清泉或許沒有意識到，影響他發展的最大因素，並非被詬病的防守，恰恰是他自認一流的進攻。
石清泉身體太高，又顯單薄，爆發力不足，但外線投射極有天賦，其手感之柔和，簡直就是東方人特質的典範。偏偏他毫無自覺，總想著全麵發展，突破不好，就更想突破，結果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將機會白白浪費，如果他隻要一拿到球，絲毫不作他想，唯一的念頭就是找機會遠投，那麽他的威脅力就將成倍增長。
石清泉不是不知道自己遠投高人一等，但他卻不知足，有時甚至舍棄投籃，非要證明自己也能秀出“蝴蝴蝶穿花”般得突破，舍本逐末，直接導致防守他的球員對他有足夠了解之後便會故意放他突破，而他，半數以上都會失誤……
蕭寒之所以肯和他單挑，就是希望石清泉能正視自己，發現自己的缺點，努力發展自己的優勢，將他培養轉化成十三中人見人怕的超遠距離核武。
果不其然，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要高過蕭寒，石清泉毫不猶豫就選擇了突破，可惜他那點技術，在蕭寒現在這種輕鬆的心態下，完全就是關公門前耍大刀，自尋死路，蕭寒瞅準了伸手一抄，就把球掏了過來。
石清泉跑出好幾步，才發現球已經不在自己手中了，滿眼難以置信的他回頭瞪著蕭寒，想要知道為什麽，可惜蕭寒並不說話，隻是一揚手又把球丟給了他。
不信邪的石清泉卷土重來，可惜結果依然如故，再來，除了他更早發現球丟了，被斷的現實沒有絲毫改變，甚至他在蕭寒臉上看到了愈發輕鬆的表情。
蕭寒不會告訴石清泉，這些天在他一門心思想要看破蕭寒的秘密的時候，蕭寒也在觀察他，並且很快，就發現了他每次突破時都會有的一個小動作，動作雖小，卻足以致命，蕭寒正是借此判斷出了他的出球方位。
人們在一門心思想要得到些什麽的時候，總會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一些東西，而有時候，失去的甚至比你想得到而未得到的東西更為重要。
雖然發現了石清泉明顯的破綻，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蕭寒卻對石清泉有了很大的改觀，甚至有點喜歡他了，因為他的虎，恰恰證明了他的簡單。
蕭寒喜歡簡單的人。所以他才肯去點醒石清泉，並不僅僅因為他現在是自己的隊友，而是把他當做了可以相交的朋友。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石清泉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蕭寒麵前，以至於兩人相對的時候完全處於下風的同時，卻得到了更大的機會，未來也有了更廣闊的天空。
不止因為技藝得到了提高，更因為他從此得到了蕭寒的認可，結結實實抱住了這條粗壯的大腿。
如是再三之後，蕭寒不再把球還給石清泉，而是笑眯眯的道：“你攻了這麽多次，該換我了吧？”
石清泉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知道得遵守打球的基本規矩，而且他也知道，這場單挑，他已經非常慘痛的輸掉了。
蕭寒也不做什麽準備，直接下球，左右一晃，輕易就讓不會防守的石清泉失去了位置，然後輕輕鬆鬆一記跳投，結束了這次進攻。
石清泉是徹底無奈了，他是知道蕭寒遠投甚至比自己還要厲害的，可是蕭寒卻讓他感到了更深的無奈，還有絕望。
生平第一次，石清泉有了要去苦練防守的念頭，但很快，就被蕭寒的下一句話打消掉了：“看明白了麽？”
石清泉不傻，他立刻就知道，這個越發讓他望塵莫及的對手這是在刻意點醒自己，事實上不是他以前反應慢，而是在此之前，他並沒有立場去靜下心體會蕭寒話語中的深意。
敗了，不服，再敗，還是不服，終於到了今天，他認識到了自己的差距，對蕭寒也從不服變成了尊敬，盡管這尊敬他自己還沒發現，即便發現了也未必會承認……
知道石清泉這次肯定是會用心去體會了，蕭寒甚至放慢了動作，但同樣是三兩個簡單的晃動，就讓他失去了重心，而蕭寒，依舊用一次遠投為這次進攻畫下了句號。
這次，石清泉心裏是清楚蕭寒不會突破自己的，可是還是不由自主的背騙了，他的內心升起了巨大的無力感，但緊接著，靈光一閃，明白了過來。
原來，遠投也可以這樣震懾人心。
原來，隻是遠投也可以做到無懈可擊。
原來，隻會遠投也可以讓人五體投地。
那麽，我為什麽要費力不討好的去突破？我不是晃不開對手，不是得不到像他那樣不受幹擾的投籃空間，我隻是在晃開對手之後無法保持足夠的威脅而已。
石清泉最大的威脅力，就在遠端。在那裏，他就是神，可以做到任何想做的事。
石清泉是真的想明白了。
或許，這就是米勒的曆史地位遠不如喬丹，卻能成為步行者球迷心目中唯一的籃球之神的緣故吧。
我，原來也可以這樣……
籃球的世界，為石清泉打開了一扇新的窗，窗外，風景這邊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