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煙
春日的天,有時也同樣清冷,如秋。
料峭。
夜色如籠,蕭寒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獨自漫步在省城的街頭,千頭萬緒湧上心頭,有種莫名的空虛。
又行了幾步,終究覺得百無聊賴,憑空又生了幾分愁緒出來,駐了足,突然便有了幾分衝動,遊目四顧,瞧見不遠處一家便利店,便轉身走了進去。
“老板,拿包煙。”蕭寒漫聲道。
“要什麽煙?”店老板是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穿了件大花襖子,嘴唇塗得猩紅,看著蕭寒露出了一種了然的笑意。
“這個……”蕭寒頓了頓,將身上的零錢一股腦兒全掏了出來,遞過去道:“你看這些錢能拿什麽煙?”
老板似笑非笑的接了過去,數了數,又抽了兩張遞了回來,隨即從櫃台裏拿了包煙,又拿了個打火機一起遞給了蕭寒,蕭寒這才驚覺,自己身上是沒有火的。
蕭寒訕訕一笑,接了過來,不由對這老板有了幾分好感,本來他對她這低俗的裝扮還是有幾分反感的,現下卻不得不為她的細心而讚歎。
“第一次抽煙吧。”老板娘裂開肥厚的嘴唇一笑:“小夥子,抽煙可不是什麽好習慣,最好別學。”
蕭寒道了謝退了出來,果然市井之中多奇人,誰會想到一名普通的小店老板竟有如此入微的觀察力?他卻不知道,所謂久病成醫,這店老板做這行多年,見過太多像他這樣的年輕人,連最常見的香煙的價格都不知道,又豈會是有經驗的煙民?
蕭寒卻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拿了家長錢滿足好奇心的那種小年輕,就算知道,他也懶得去理會。笨拙的找對地方,拆了包裝,抽了一根出來塞到嘴裏,手忙腳亂的打著了火,點了起來。
蕭寒不會抽煙,自然也不會像小說裏寫的那樣大大去吸上一口,那純屬傻帽了,他悠悠的抽了幾口煙到嘴裏,卻沒吸到肺裏去,而是悉數吐了出去,然後才慢慢吸了一小口進去,可是還是被嗆得狠咳了幾聲。
“果然吸煙有害健康啊。”蕭寒停了下來,盯著發光的煙頭看了良久,似乎是不甘心,又輕輕吸了一口,這一次,他沒有被嗆到。
很快,蕭寒就習慣了煙草的味道,隻不過大多數煙他還是沒有吸進去,隻不過在喉頭轉了一圈就全吐出來了,吸了大約有半隻左右,蕭寒忽然把嘴裏的煙吐到了地上,踩滅了,又拾起煙頭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箱,接著走出去沒幾步,又把口袋裏的煙掏了出來,使勁揉碎了,扔進了另一個垃圾箱。
蕭寒終究是不可能淪為一個煙民的,他的夢想,他的抱負告訴他,一定要遠離這些危害身體的慢性毒藥。
一明一暗的微弱火光在黑暗的房間裏不斷閃動,蕭寒推開門的時候,首先便是一股濃濃的煙霧撲鼻而來,他皺了皺眉,走了進來。
這是他和羅昊的房間,獨自一人呆在他們房裏抽煙的,隻有一個可能。
蕭寒沒想到,羅昊居然也會抽煙,而且在這之前,他從來都沒過羅昊抽煙。
看似平凡的一件事,對羅昊而言,其實已經無異於是在自殘了。
“別抽了。”蕭寒走了過去,站在了羅昊麵前。
羅昊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吸了幾口,直到手中的煙所剩無幾了,這才掐滅了,扔到了煙灰缸裏。
“為什麽抽煙?”蕭寒這話問得很沒底氣,就在剛才,他自己手指之間,也同樣夾著一根相同的物事。
“不為什麽,就是想抽。”羅昊淡淡道,語氣卻很痛苦。
“實在想抽,抽一兩根就是了,我出去才多久,你看看,這都多少煙頭了。”蕭寒關切的語氣中帶了幾分責怪。
“我也不想抽,可是不點上一根,心裏就空落落的,沒個著落。”羅昊苦笑一聲道。
蕭寒一震,再說不出話來,頹然坐回了自己**。這情形和他是何等相似,剛才他還不是明知不該,依舊做出了違心之舉麽?
煙霧漸漸散去,煙味也淡了下來,兩人卻就那麽相對無言的坐在那裏,誰都沒再開口。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可是你也不能因此而作踐自己的身體,拿自己的夢想不當回事呀。”蕭寒痛惜道。
“放心,你說的,我都懂。”羅昊悠悠道:“籃球對我而言,就是我的生命,尤其是現在,更加是我的全部。我不會做出自毀前程的事來,這煙,明天肯定就不抽了。”
蕭寒放下心來,又覺難得有這種機會和羅昊坦陳心事,不是沒有兩人單獨相對的時機,而是沒有這種氣氛。想了想,終是開口道:“說到底,還是我對不住你。”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羅昊搖頭道:“不是你,還會有別人,你不過是張三李四之中注定要出現的那一個而已。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的問題。”
蕭寒知道,羅昊是在說安雅,這話聽起來是沒錯,也證明羅昊確實是想通了,可是仔細回味一番,蕭寒又覺得似乎不是那麽回事,如果沒有自己的出現,安雅真的就不會喜歡上羅昊嗎?
這個世界沒有如果,這注定了是一筆糊塗賬,永遠都算不清楚。
“不管怎麽說,過了今晚,一定不能再抽了。”蕭寒起身來到羅昊身旁,拿出一根煙,替自己點了起來,順便連剩餘的煙連盒揉了,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羅昊有些愕然的看著蕭寒,突然在那微弱的火光中,煙霧繚繞下,明顯的看到了幾分無奈的苦楚。
原來,這些日子,難過的並不止我一人啊。羅昊忽然間就明白了,也讀懂了蕭寒的糾結。
“不管怎麽說,我們永遠是兄弟。”沒頭沒尾的,羅昊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蕭寒先是一愣,旋即便無比開心的笑了:“那是當然。”
“這是自然。”羅昊也笑了,有幾分苦澀,卻全部發自真心。
知己,知心,不離,不棄。
可以托生死,付終身,是為刎頸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