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星入夢》

作者Weibo@晉江時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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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海城市的夏季總是又悶又熱,隻是站著都汗流浹背的。 

海灣公園的U型場有一群男生在練花式自行車,肆意揮灑汗水的模樣像樹枝上不知疲倦叫個沒完的蟬。

都是十五六的年紀,他們怎麽這麽有活力!

林曼星是真的佩服。

這個月有花式自行車的社團賽。

邊朗代表一中參賽。

上場比賽,他玩的招式難度大。

有人拍下視頻傳到網上。

屏幕裏,下壓的黑色鴨舌帽遮住大張臉,黑T上的鉚釘、棱角分明的唇峰都透出一股不好惹的氣息,可嘴角那抹得意的笑配上幹淨利落的動作,吸睛又拉風。

視頻發出一小時就有上千條評論。

因為那個視頻,今天來看比賽的人特別多。

上場前,邊朗單膝跪地,拿工具檢修車子。袖子上擼,露出健碩的肱二頭肌,肌膚蒙汗,臉頰有兩道黢黑的車油印,精致的五官突增幾分粗獷。

周圍有女生開玩笑——

“他怎麽這幅糙漢樣還是這麽帥啊!”

“別修理車了,修理我吧。哈哈哈……”

……

類似的話,林曼星聽到不少,今天也不是為他來的,一臉無感地踮腳往前擠。 

聽說六中的校草會參加,海灣公園離補習機構不遠,上完課順道來看看。

人多擁擠,她的個子不占優,踮腳從人頭間的縫隙看比賽太累了。

站沒一會,退出人群,坐在涼亭長凳上玩手機。

邊朗比完,從後場繞過來找她。

“怎麽不看了?”

“人太多看不到。”

邊朗俯身,拍拍肩膀,“要不坐我肩上?我扛著你看?”

想到剛才那些人的玩笑,林曼星連忙擺手,拒絕成為目光焦點。

眼前人一舉一動都惹眼,她可招惹不起,收掉手機問:“我要回家了,你呢?”

“要和社團的人商量點事。等我吧?一會我騎車送你回去。”

“行吧……”

社團賽采取的是積分製。

邊朗和同學聚在快餐店討論下一場由誰參加。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邊朗低頭瞄一眼,坐到隔壁桌去回——

【小星星】:我在便利店裏等你。

【朗】:下次比賽我要上場,你還來嗎?

【小星星】:幾號比啊?

【朗】:二十號。

【小星星】:我來不了欸,我要去看籃球賽。二十號是你們班對十二班耶!

【小星星】:十二班的周徊會參加呢!

市教|育|局要求各個中學多組織課外活動,一中擔心課外活動耽誤教學進度,將籃球賽安排在暑期的返校日。

邊朗切到班級群,體育委員正在張羅籃球賽的事。競賽班沒人報名,體育委員在按學號抓人參加。

邊朗猶豫三秒回——

【朗】:我參加吧。

【體育委員】:太好了!

【朗】:要練習嗎?

【體育委員】:不用,有人參加,給學校交差就行,輸贏無所謂。

邊朗坐回同學這桌,塗掉參賽名單上的名字,“二十號我們班有籃球賽,這個我不參加了。”

何茂抓住他的手,“別呀,籃球賽我替你去。”

邊朗淡淡道:“已經連續比兩場了,我累了。”

此話一出,別人再不好說什麽,商量著另選人參賽。

邊朗隨手拋出車鎖鑰匙。

陸震宇會意地抬手接住。

邊朗抓包背上,“沒我事,我就先走了。”

陸震宇家的快餐店開在海灣公園附近,一層是餐廳,二層是住房。邊朗的死飛都存在他家,要練習再過來拿。

 

玩花式的大多騎死飛代步。

死飛和普通自行車不同,飛輪是固定的,車輪和鏈條能同步轉動,可以通過反踩踏板倒著騎車,玩出多種花樣。

有的車手用熒光顏料裝飾車身,夜間上路,像顆拖著長尾的流星貼著地麵擦過,非常酷。

按規定死飛不能上路,但青春期的男生對危險沒什麽概念,年輕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在一些管製不嚴的路段,會偷騎加裝製動裝置的死飛上路。

邊朗不同,隻在場地內騎死飛。

陸震宇搞不懂,邊朗玩花式兩三年了,以他的技術,騎死飛上路不是難事。

陸震宇歪頭,視線瞥向外麵的自行車棚。

漆得花裏胡哨的七八輛死飛裏有一輛低調的純黑。

深不見底的黑倒也隨主,讓人捉摸不透。

玩著最炫的招式,卻騎著最土的車子。不噴漆,不改裝,真是白瞎那麽多錢買這種車。

有錢人的喜好真難捉摸。

陸震宇不想了,替他收好車鎖鑰匙。

  邊朗掏出另一把車鎖鑰匙,走沒兩步又折返回來,“借用下你家浴室”

陸震宇指二樓,“去我房間那個吧。”

邊朗問:“附近哪有自行車鋪?”

陸震宇眼睛一亮,“喲?想噴漆還是改裝車?”

邊朗搖頭,“想把車後座加固一下。”

陸震宇視線右移,落到邊朗騎來的另一輛普通自行車,看到加裝的後座,剛才的疑問似乎有了答案,低聲調侃:“為了讓你家小星星坐得更舒服阿?”

邊朗沒回話,白他一眼,悶頭往二樓走。

林曼星看完最新一集《柯南》,邊朗正好過來。

她暫停播放,摘掉一邊耳機。

“聊完了?可以走啦?”

邊朗接過耳機戴上,伸手按住進度條往後拖動一截,再點繼續播放,“結尾彩蛋看完再走。”

“狗子,你們競賽班的有說下學期的分班安排嗎?”

“沒。但有小道消息。”

“周徊有機會跟你一個班嗎?”

邊朗肩膀垮塌,腦袋歪向一邊,無精打采的。

動畫播放結束,又從頭開始播放了。

邊朗還是沒回應。

林曼星手臂彎曲,用胳膊肘戳他,“說話呀。周徊下學期會不會跟你同班阿?”

邊朗抖腿,嘖一聲,扯耳機線,接住從她那掉落的另一半耳機塞進他另一邊耳朵。

“你最近怎麽老是提他?”

“就……好奇問問嘛。”

邊朗扭動肩膀,“我肩膀酸。”

“懂了!”林曼星速速起身,繞到他身後,兩手拇指壓上肩胛骨,另外四指捏著肩膀輕輕揉捏,“狗子,這力道可以嗎?”

邊朗挑眉,“叫我什麽?”

林曼星上半身佝著,咧著嘴笑,語氣添了幾分恭順,“朗哥,這個力道行不行阿?”

“馬馬虎虎吧。”

揉捏一會,林曼星嘟噥:“可以了吧?我手都酸了!”

邊朗像隻被擼順毛的狗,舒展開的身子往桌上一趴,說話語調都變得慵懶,拖著長長的尾音。

“手酸就改錘的。”

好聽的低音炮因為說的話太過欠扁,林曼星氣得直翻白眼,兩手不自覺地攥緊成拳,啪啪地錘他。

“爽嗎?”

“還行。”

林曼星咬牙,加重力道。

“這樣還爽?”

“爽阿。”

林曼星拍他後腦,拉過凳子,坐到旁邊,“不錘了。”

邊朗直起身,摘掉耳機,側向她坐,一手搭在她椅背,一手撐在桌麵,手背托著下頜,“生氣了?”

林曼星撇嘴,“你皮糙肉厚,錘得我手疼!”

邊朗笑著去拉她的手,“我看看。”

林曼星躲開,把東西收拾進包裏,“不回答拉倒。反正我開學就知道了。收拾東西回家!”

邊朗幫著遞東西,“我和他會同班的。”

“真的?”

“真的。”

“耶!回家回家。”

邊朗去自行車棚取車。

“今天看到六中的那個校草了?”

“看到了。”

林曼星岔開腿,跳坐到自行車後座,兩手抓在車椅下方。

邊朗也跨坐上去,“覺得怎麽樣?”

“一般。還沒你好看。”

邊朗勾起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拉扯書包帶,反背到胸前。

“天晚了,我會騎得快一點,抱著我才安全。”

“哦……”林曼星沒多想,抬手要像往常那樣抱他的背包,手指觸到他後背,像被什麽東西燙到一樣顫動下再往回收,伸長腳去踢他的鞋,“你怎麽把包背到前麵去了?”

“背在後麵熱。”

“那我抱哪啊?”

“抱著我。”

“啊?”

邊朗落下腳,修長而有力的腿撐在地麵,固定住車子,手鬆開車把手,背到身後,不用回頭看就準確地抓住了林曼星的手腕往前拉,環到他腰間。

低沉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又重複一次,“抱緊我。”

林曼星有點猶豫,隻是虛虛地環著。

邊朗兩腿一鬆,離開地麵,踩上踏板,抓著車把頭往右一拐,蹬出自行車棚。

林曼星的身體隨車啟動的慣性往後倒,忽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人驚慌,下意識地抱緊能固定身體的東西——

邊朗的腰。

這人不知道怎麽回事,選了個下坡。

承載兩個人的自行車比平時衝得快。

林曼星想錘他,可是車速好快,鬆手沒一秒又收緊,整個身子都縮緊,抱得更緊。

“邊狗!幹嘛選這條路啊!”

“抄近道快。”

過了會,騎到平緩的大路,車速慢下來。

林曼星提著的心落地,手慢慢鬆開。

方才貼近的瞬間,林曼星聞到他身上散出的皂香。是淡淡的薄荷味,幹澀中夾雜著一絲淩冽。

邊朗身上還是一件黑T,現在低頭看到運動褲側麵的logo,才意識到他換過一身衣服了。

“洗澡換衣服了?”

“嗯。出汗了。”

“你還挺講究的。”林曼星揪住他衣服下擺,“我不著急回家,你騎慢點。太快了,我害怕。”

“好。”

他的書包背在前麵,布料貼著林曼星的手臂摩擦。

書包的布料應該是粗的,可她覺得那塊觸感好光滑,還涼絲絲,濕漉漉的。

好奇怪啊。

林曼星伸手去摸,“咦?你怎麽在書包背麵貼了清涼貼?”

“熱。”

怕你熱。

自行車駛入環島沿海線。

晚上有沙灘音樂會,已經有歌手在熱場了。

音響裏傳來陳奕迅《十年》的伴奏。

林曼星靠在他後背,跟著哼歌。

此刻,十年對她隻是一個數字、一個時間量詞,她還不懂歌詞的含義,也不懂十年在一個人的青春裏代表著什麽。

更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她被壓到**,耳鬢廝磨之際,某人會告訴她,他的十年是如何度過,十年暗戀裏又有多少心酸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