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伽映在碰運氣。

徐城區的戒毒所有兩個,一個在西麵,一個在東麵,當尤伽映用丟硬幣的方式做出選擇的時候,對是否可以見到阮則沒有一點底。所以在看到走廊那頭站著不動的人時,尤伽映像是正在緩衝進入遊戲界麵的玩家,等了十幾秒,才確定對麵站著的就是他苦苦尋找的寶貝。

他壓到寶了,尤伽映把沒空管呼呼吹風的風扇,笑著衝站在那頭的阮則揮手,周遭太過安靜,尤伽映用氣聲喊:“阿澤,我在這兒!”

阮則沒接話,等他一步步走近,最後在尤伽映麵前站定,才說:“看到了。“

兩個人並肩走出戒毒所大廳,尤伽映並不對自己擅自跑來的行為自我感動,越過底線這種事,阮則應該是會生氣的。尤伽映偷偷瞥了阮則一眼,見他表情平靜,才試探著開口:“你熱嗎?我帶了小風扇,掛脖子上挺涼快的。”

“不過裏麵空調開得足,你應該不會熱。“尤伽映自說自話,他開始講坐計程車來的路上,司機連著打了七八個噴嚏,故事並不有趣,但尤伽映講到一半就開始笑,肩頭一抖一抖的,引得阮則轉頭看他。

尤伽映笑的臉通紅,眼裏泛著淚花,很長的睫毛被淚水粘成好幾簇,尤伽映掉眼淚的時候應該也會挺好看,阮則這麽想。

遠處剛建成的足球場傳來笑聲,阮則移開視線,看到幾個穿著藍白足球背心的男孩正跪在草場上大笑,年齡不大,看起來也就是上小學四五年級的模樣。阮則往前走快了幾步,看了一會兒扭頭對阮則說:“我小時候也是足球隊的。”

阮則的小學生活裏沒有足球,唯一的娛樂項目是在隔壁工地玩沙子,後來因為阮培生無法忍受他鞋裏的沙子,阮則就沒再去過。趁著阮則發呆的幾十秒,尤伽映已經小跑過去,蹲下身和看起來個子最高的小男孩說著什麽。

停了一會兒,阮則看見尤伽映轉過身指了指他,最後談判結束,尤伽映跑到阮則麵前,喘著氣說:“踢會兒球再走吧?“

在阮則拒絕之前,尤伽映搶先說:“我都和人家說好了。”

其實他不去也不會怎麽樣,尤伽映不會生他的氣,最多也就是沮喪幾分鍾,耷拉著眼皮,趿拉著步子走路。但尤伽映脾氣好,自我康複能力很強,一會兒就忘了。

“十分鍾。“阮則最後回答尤伽映。

可惜十分鍾的球踢得比阮則想象中還要狼狽,他懶得跑,傳到腳下的球又無數次被低他半個身子的男孩截斷,幾次下來,同隊的男孩發出抗議,粗著脖子衝尤伽映大喊:“你還說他厲害!他菜死了!你這麽大人了怎麽還騙人啊!”

尤伽映捂著肚子坐在草地上笑,綠色沾了滿身,笑的差不多了才上氣不接下氣地對阮則說:“阿澤你好歹跑兩步啊。“

最後的處理方式是阮則被判離場,站在一邊給場上的球員看書包,連帶著還有尤伽映取下來的電動小風扇。阮則抬眼看在球場上的尤伽映,跑得很快,黑色上衣裏兜的滿是風,黑白相間的足球像是粘在腳上,連過四個人,最後輕鬆射門。

被掀起來的綠色草皮隨著高速轉動的足球一起落進球網,尤伽映笑著轉過身,微微彎腰和同隊的男孩擊掌,阮則夾在指間的煙沒有抽,重新放回煙盒。

年紀尚輕的小男孩受不了接二連三的失敗,在尤伽映再次射門之後,稍微胖點的小男孩脫掉背心往地上一扔,連連說不踢了。欺負小學生的羞赧後知後覺湧上來,尤伽映撿起背心走過去,一邊哄一邊以美食**。

“我請你吃櫻桃好吧,進口的,可甜了。”尤伽映朝阮則站著的地方走,走到一半瞥見地上的風扇和書包,發覺自己把帶來的櫻桃落在了門崗。

阮則看著尤伽映滿臉是汗的站在旁邊,臉上帶了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容:“你等我一會兒,我過去拿。“

“我跟你一起。”

尤伽映愣了一下,然後笑容放大說:“好。“

原路返回時兩個人的距離稍遠,尤伽映怕自己身上的土弄髒阮則的衣服。手裏的風扇沙沙的響,尤伽映正在想如何開啟話題的時候,一直沉默的人突然開口:”時間超過十分鍾了。”

“超時的錢一會兒給你。“就算被他敲詐尤伽映的心情看起來也很好,他停了一會兒說:“我也好久沒踢球了。”

“為什麽?“阮則罕見的接話,尤伽映偷偷的笑,接著說:“雖然都說上了大學就能放鬆了,但其實還是有很多功課要做,學習完之後就會開始犯困,這樣一來一回的就沒時間踢球了——”後半句尤伽映的音量逐漸變小,阮則高中輟學,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學習,但被迫輟學卻會令每個處在青春期的孩子失落。

很快走到門衛室,坐在裏麵的大爺看見尤伽映就站起來衝他擺手:“小夥子怎麽丟三落四。“阮則沒跟著過去,尤伽映跑過去,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然後把帶來的保鮮盒打開,在塑料袋裏倒出一半。

“一直吃會上火的。”阮則看著尤伽映手裏的保鮮盒說。

“那回去放在冰箱裏,過幾天再吃。“尤伽映把盒子遞給阮則,自己走到前麵的水池洗臉,水開得大,水花濺了一身,洗完轉身的時候,額前的頭發都濕了好幾縷。回去的時候保鮮盒是阮則拎著的,等坐著大巴車晃回去時已經到了晚上。

對於今天尤伽映突然出現在徐城區這件事,兩個人一個沒有問一個沒有說,等到家衝完澡,尤伽映才像剛想到似的說:“下次你再出門能不能跟我說一下啊。”

阮則站在一邊開空調,溫度調到十六度之後把遙控器丟在沙發上,說:“我寫了。“

“在哪兒?”

阮則看了一眼放在筆電上的紙,尤伽映順著視線看過去,在密密麻麻的計算公式裏發現了一串小字:出去一趟,明天回。

尤伽映拿著紙有些喪氣的盤腿坐在沙發上,坦誠承認怪他自己沒注意,阮則沒說話。尤伽映打開電視,速度很快地j'k隨便換台,最後在播放愛情電視劇的衛視停下。

“你想不想去城郊的薄荷園啊,學生票五折。”尤伽映看向阮則,“我知道你現在還不喜歡我,我也沒有催你的意思,就是我下個月就開學了。”這幾句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混亂的前因後果讓尤伽映的音量越來越小。

“你的學生卡呢。”阮則停了一會兒才開口,眼睛盯著屏幕,看起來很認真。

尤伽映愣了一下,把包裏的學生卡拿出來。

學生卡上印著的照片是18歲的尤伽映,模樣沒有什麽變化,頭發因為要軍訓剪得很短,欽州大學四個正楷印在卡片左上角。

阮則拿著學生卡,身子轉向尤伽映:“我不想去薄荷園,蟲子一定很多。”

“現在好像很流行學生卡打折。”阮則走過去,抬手把卡放進尤伽映的上衣口袋,他看著尤伽映的眼睛,“我也做個十秒的活動好了,憑學生卡,接吻五折。”

阮則俯下身,按著尤伽映有些涼的後頸,在接吻之前低聲說:“你可以先驗收後付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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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啦 想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