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子瑜抬頭,卻見一向穩重的金釵低著頭,漲紅了臉,如同兩片石榴花花瓣飛上她的雙頰,粉粉的紅紅的。

他無聲地笑笑,最後隻道:

“那我姑且試試看。”

出來檔口,左雲感到渾身輕鬆。

“我們去買草藥來做香。”

草藥鋪子往往隱藏在街頭街尾,很少有人會單獨來買草藥,一般都是在郎中那開了藥,很少私自買藥配藥。

“小姐,您打算做什麽香?進了王府,我發現有許多形形色色的香,不知哪種才最受貴人們喜愛。”銀玉問道。

“香從外觀上分為線香、塔香、盤香、香粉、香丸等等,我們可以做不同場合的香,如此我們便可以分辨哪個類型的買家更多,後續可以多做這類型的改進即可。比如福華寺的香——”

左雲笑著一句一句耐心說道,卻沒想到在草藥鋪子門口遇到一個熟悉的麵孔,他正是從福華寺出來買草藥的和風長老。

“和風長老。”左雲低下頭,以示尊敬。

“你是——左雲?”和風長老的眼睛立馬亮了,“你是昭華的女兒,對嗎。”

“你認識我娘?”左雲眼睛酸酸的,多少年了,她許久未聽過娘親的名字從別人的嘴中說出來。

幸好,還有人記住娘親。

“何止認識,我們從小一起玩樂,學習醫病救人,是形影不離的朋友。”和風長老憶起往昔,老眼淚水竟然婆娑起來,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淚。

“聽長老如此說,娘親從小便待在京城,可為何,娘親會跟了爹爹去了煙地?”左雲很想搞清楚。

“因為,你娘親被左向明那虛偽的麵孔給騙了。”和風長老擦擦眼淚,憤恨說道,”可嫁過去之後,發現希冀的生活與相夫教子差得太遠,但已經懷了你,她無法殘忍到讓一個未出生的孩子離開爹爹的嗬護。”

“一開始她常常與我寫信,傾訴這些時日來受到的委屈與痛苦,可漸漸的,信越來越少,最後甚至一封都沒有回信。”和風長老痛心道。

“最後我完全失去她的音訊,直到幾年後,我知道了她死在最喜歡的蓮花湖中。”

和風長老強忍著悲傷,忽然搖搖頭,“已是陳年往事,我一心向佛多年,早就不該存在大喜大悲。”

隻是人心是肉長的,有些人有些事,並非強忍就能做到無喜無悲。

“多謝長老對我娘的關心,左雲自小失去了母親,能從長老這裏得到一些母親的舊事,心中已然滿足。”左了鞠躬道。

“若是有事,盡管來找我。”和風長老誠懇地對左雲道,“我欠你娘親的,也該全還給你了。”

“我想製香,但手藝疏淺,待我做出香膏,還請長老代勞多看,多指導我。”左雲說道。

和風長老點點頭,又擺擺手離開了。

左雲與草藥鋪子的掌櫃一頓討價還價,最後裝了一大籮筐從後門偷偷回府。

左雲撐起腦袋,對著書中的香膏製作一頓翻閱:

“香附子,墨香、藿香各五錢燉下去,再加上一兩的幹鬆子和乳香,最後加上研磨盤的荔枝皮,用煉蜜攪拌一起為濕潤膏體……”

左雲捏著手中的小稱,格外細致又認真。

“小姐,世子遣人來催他那一方帕子。”銀玉悶悶道,“世子說若再不給,她就斷了咱們院子下午的膳食。”

左雲皺著眉頭,手中的小稱稍稍偏移而來方向。

蕭遮年,喜怒無常,有何事衝著她來,拿下人的肚子撒什麽氣!

左雲捏著針線,在一方純淨無色的帕子中,構思著鴛鴦的刺繡。

她小心翼翼地捏著針線紮進布中,可她心中仍是惦念著香膏製作,絲線很快繞作一團。

“嘶——”左雲迅速捏起食指上的鮮紅的血。

她沒繡過鴛鴦,她始終不認為世上真有與生俱來的一對,婚嫁在一起,要麽名要麽利,無他。

她繡的很急,一針一線踩在指頭的邊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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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堂。

張媽正學著左雲的手法給老太太捏肩。

門外的婢女突然喊了一句:“世子爺安康。”

張媽停下手,退至一旁。

“喲,小祖宗,今個怎麽有時間來我這?”老太太躺在太師椅上,悠哉悠哉。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小子來找她老人家必定有事。

“祖母,近日流民四起,王府向來積德行善,因此孫兒特地向皇上請纓,後日起在王府門前布帳施粥。”他此處明顯停頓。

“幹的不錯,流民的事我亦有耳聞,天災人禍,苦的隻是百姓罷了。”老太太歎氣,“銀錢方麵若有困難,盡管向你三嬸拿。”

京城這些年來風調雨順,很少一下湧現這麽多流民,王府施粥還是十幾年前了,府上很多下人都沒經曆過,仍需要幾個帶頭的,負責場地布置,節奏把控之類。

一說到賬目,蕭遮年喝了口茶,看了眼老太太的臉色。

嗯,雖有皺紋,但臉色紅潤,能談讓人生氣的事。

“二夫人的帳,祖母可看過了?”蕭遮年不疾不徐道。

“看了。”老太太立馬沉下臉,“她要這麽多閑錢,無非就是想投錢給娘家收分紅,可這些年來玉意軒和紅粉莊等等鋪子質量參差不齊,早就失了老顧客的心,鋪子生意不穩定,經常虧損,她當然填不平賬目,但又不舍得放下京城那些私宅,隻能做假賬了。”

老太太說話之時,拐杖猛地一錘,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響聲。

“祖母眼光銳利,孫兒過猶不及。”蕭遮年吹捧道。

“哼!”老太太眯起眼睛,“不過——孫兒,你的性子我最了解,黃氏做的這些事恐怕早就逃不過你的眼睛,可為何偏偏挑在這個時候告知祖母,肯定有你背後的用意。”

“祖母英明!二夫人拿的錢不止用在私宅,據孫兒得知,朝上許多大臣都收到了二夫人的貴禮,至於用意,很明顯,孫兒不想讓王府的聲譽受到影響,故而在春闈之前告知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