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承…周承澤懷疑自己聽錯, 她叫得其實是“陳晨”而不是“承承”,可她的聲音雖然小,但是她的唇就貼在他的耳朵旁邊, 他確定她叫得是“承承”…還是… “陳晨”, 他嘴裏默默地念幾遍這兩個名字“陳晨承承陳晨承承”,發音太像了,確定變成了不確定,

如果她說的是“陳晨”, 那他是不是該高興,畢竟她剛才的那句話是“我再也不要喜歡你”。可如果她說的是… “承承”, 那她這個嘴裏的“承承”是他嗎, 周承澤的“承”。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她喜歡“陳晨”, 所以給他起了一個小名,叫“承承”,以此來達到替代的滿足心理。再…或者說, 其實她一直叫的是“承承”, 隻不過是他先入為主地聽成了“陳晨”,那代表了什麽…

遇事一向冷靜自持有決斷力的周總陷入了無限的混亂當中, 這兩個名字在他腦子裏飛快地轉著, 轉成了一股超速旋渦, 拉著他往下墜, 下麵到底是無盡的深淵,還是桃花芬芳的世外桃源,這個答案隻有眼前睡著的人可以給他。

周承澤有一種狂喜的眩暈感, 如果說之前是無盡的絕望, 現在他至少有對半劈的機會, 如果說她叫的是“承承”,那是不是證明她一直喜歡的人…是他。在昏昏暗暗的房間裏,周承澤不斷地重複著“承承”兩個字,對半劈的機率在一點點往他自己這邊增加,黑暗總是給人一種莫名的自信,就他和那個姓陳的兩個人來說,怎麽看也是他更招人喜歡一點兒。

不過沒過五分鍾,周總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又瞬間坍塌了。她和那個姓陳的是青梅竹馬,青梅竹馬的威力他不是沒見識過。

比如說他爸,又比如說他媽,他們都有一個各自的青梅竹馬,礙於現實的種種狗血的原因,沒有在一起,兩人結婚後,完成對婚姻和家庭的義務,即生下他,就各自和自己的青梅竹馬玩起了地下戀情。

柳穎還算專一,這些年在外麵的人隻有那一個竹馬,周江則比較專注,這些年外麵的人都長得像那個青梅,且年紀都沒有變過,他鍾愛二十二歲穿白裙子的女孩兒。

所以四年前的那晚聽到她叫“陳晨”的名字的時候,他當即選擇了遠離。他是喜歡她,但這種喜歡不足以讓他可以容忍,在他的**,她把他當成別人。

醒來時,她眼裏的震驚和臉上的無措讓他徹底涼了心冷了眼。她慌著去套衣服,急急忙忙地跑下床,往門口衝,衝到一半又站在原地,他看不到她的臉,隻能聽到她的聲音,她說,昨晚兩個人都喝醉了,能不能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她的聲音足夠冷靜,如果不是那雙一直在打顫的手,會讓他以為她是這方麵的老手。

他本來打算把她從他身邊調離,已經發生了的事情怎麽可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他不喜歡不清不楚的關係。但她真的表現得就跟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專業的工作態度,專業且冷漠的眼神,專業的說話語氣,他們就是純潔到家的上下級工作關係,但凡有人想歪一點兒,都對不起她的專業。他能怎麽辦,他隻能表現得比她更專業。

其實周承澤都不知道留下她是因為她專業的態度,還是那雙在他腦海裏散不去的瑩瑩打顫的手。

如果她當時叫的是“承承”,那他這些年都錯過了什麽,又辜負了什麽,周承澤不敢想。

蘇垚一晚上睡得並不安生,夢一個接著一個,還是那種很**的不可描述的夢,她總算體會到了安和說的懷孕後荷爾蒙激素會分泌過旺是什麽感覺。

她這一覺睡得沒覺得有多清爽,腦子和身子都沉得很,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束縛著她。等她睜眼才發現確實是有東西在束縛著她,本來應該睡在沙發的人,現在睡到了她**,還用胳膊箍著她的腰。

她真的是給他臉了,昨晚就應該痛打落水狗直接拿擀麵棒轟他出去。蘇垚一腳踹過去,沒有省任何力氣,實打實的踹。可原本閉著眼睛的人跟開了天眼似的,她踹過去的腳被他夾在了雙腿之間,他的手輕拍著她的後背,動作輕柔到像是在安撫一個暴躁的小朋友。

“早,垚垚。”他睜開眼睛,黑如曜石的眸子裏有掩蓋不住的疲倦,他這樣根本不像是剛睡醒的人,倒像是一夜沒睡的人。

蘇垚先是被他這種疲態給小小的驚了下,又被他那句“垚垚”給嚇住了,以至於都忘記了自己是為什麽要踹他。

從來沒有人叫過她“垚垚”,雖然她的名字是蘇垚,所有人都習慣喊她蘇蘇,就很奇怪,安和猜測過原因,可能“垚”這個字稍微生僻一點兒,大家怕讀錯,索性就喊蘇蘇了。他一直都是喊她“蘇垚”,要不就是“蘇秘書”,這睡了一晚上後,突然喊她“垚垚”,是被鬼上身了,還是發燒燒壞腦子了。

蘇垚準備去摸他額頭的手抬到一半,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有沒有拍疼他,她不知道,但她的手又麻又疼。

“起開。”她對他說。

起-開 這兩個字,不加任何語氣,單單的是組合在一起就透著一股嫌棄,現在再加上她氣吞山河的氣勢,簡直把嫌棄給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種嫌棄沒有讓腰上的那隻手遠離,反而箍得更緊了些,他抵在她的肩窩上,聲音又頹又喪, “我頭疼。”

蘇垚想說頭疼活該,你頭疼關我什麽事兒,我又不是你媽,和誰撒嬌呢,懟人的話在心裏說了一萬句,說出口的就一句, “你壓得我肚子疼。”

不過就這一句的殺傷力也抵過那一萬句了。不出所料,裝嬌弱的人立即起身,上手要抱人, “去醫院。”

蘇垚利落地從另一側下了床, “要去你去,快去看看你腦子有沒有被燒壞。”

自從兩人鬧掰之後,蘇垚對周承澤說的每一句話裏都透著一種不客氣,這種不客氣有的時候表現在語氣上,有的時候就是單純的語言攻擊,大概是想要把她當秘書時憋在心裏罵老板的話,全都給吐出來。

她想看到的場景是,他徹底黑臉然後甩門再也不回來,畢竟這位周少爺活了這麽些年,還沒有被誰當麵質疑過腦子的問題。

周少爺不是黑臉,是臉沒了,他把臉埋到了蘇垚睡過的枕頭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垚垚,我昨天一晚上沒睡,想出了一個小名兒,你來聽聽好不好。如果是女孩兒就叫橙橙,橙子的橙,如果是男孩兒也叫程程,鵬程萬裏的程,你覺得怎麽樣?”他說完抬起頭看著她的背影,幽深的眼睛裏已經沒有任何疲態,銳利的眼神沒有放過她身體每一個動作的起伏。

“我說過起名字沒你份。”蘇垚扔下這句就出了屋,周承澤看出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感覺。

他仰躺在**,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她剛才那慌亂的腳步,是不是可以給他那對半劈的50%概率再增加1%。

蘇垚不是慌亂,是心虛,她曾經給一個抱抱熊起過一個名字,取了他中間一個字,在她當他秘書的第一年,她把內心所有吐槽他的話,都說給了那隻抱抱熊,再後來,還有她的開心和難過。他確實是一個嚴苛的老板,可他也確確實實教會她很多東西。那隻抱抱熊被她給丟在了酒店,在那個慌亂的早晨之後。

他剛才的語氣裏有試探,像是知道了什麽,可她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那個叫“承承”的抱抱熊。其實就算知道了,她也沒有什麽可心虛的,世界上有那麽多個“cheng”音的字,他得有多自作多情,才會往自己的名字上貼。

快十點,馮旭敲門進辦公室提醒周總,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周承澤起身往外走,看一眼馮旭,問, “怎麽了?”他臉上便秘的表情明顯是有話要說。

馮旭立刻挺直身體回, “什麽都沒有。”

馮旭覺得最近老大的心情有些陰晴不定,前一陣那就是暴風雨加龍卷風的前夕,臉不止是沉,都快趕上冬天的深夜了,近身三尺都要被冰山之寒所傷。近一陣又突然有一種焦躁的愉悅,馮旭想了很久才想到這個合適的形容詞,麵上是顯而易見的焦躁,眼裏又有顯而易見的愉悅。

要說這個世界上能讓周總焦躁的事情是少之又少,能讓周總愉悅的事情是少之又又又少,這兩種表情同時出現在周總的臉上,那簡直比天降紅雨還要罕見。以馮旭還不算多的人生閱曆來看,能左右周總心情至此的,大概逃不開女人去,而周總身邊的女人,從頭到尾就隻有一個蘇蘇姐。

馮旭有一種打怪打到最後見到終極大Boss的感覺,這個大Boss就是蘇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