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垚以沉默作抵抗。

因為這沉默, 周承澤漆黑的眸子裏**出如波的漣漪,沉默就代表默認。蘇垚再不管他是傷還是疼,手直接擰上他的胳膊, 趁著他吃痛, 從病**離開。

“小六。”她開門叫人。

小六麻溜地進來,看到他老大的臉色後,瞬間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麻溜。

“你守著你老大,我要去店裏看看。”蘇垚拿著包往外走。

“蘇蘇姐, 店裏我早晨已經去看了,朱小雨和孫芸菲正在收拾, 我待會兒過去和她們一起。你一晚上都沒怎麽好好休息, 還是躺一會兒,要不你身體受不住。”小六看著他老大的眼神說話。

“不了, 我晚上多少眯了會兒,我還是去看一眼,不然我不放心。”

周承澤動了一下自己身體, 疼痛的悶哼一聲大過一聲, “蘇垚,我頭疼, 腿也疼。”

“蘇蘇姐, 老大好像很不舒服。”小六也幫著留人。

蘇垚往外走的腳步沒有停, “他疼給他叫醫生, 叫我我也管不了疼。”

小六看看裏麵又看看外麵,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周承澤安排他, “開車去送你蘇蘇姐。”

小六哎了一聲, 麻溜消失了, 不過沒幾分鍾, 又回來了, “老大,蘇蘇姐讓我守著你,她已經坐車走了。”

周承澤示意他把床搖高, “你蘇蘇姐有沒有好好吃飯?”

“飯都在按時吃,可吃得不多。一直都守在你的床前,誰勸都不聽。”小六看著他老大頭上冒的虛汗, “老大,要不要叫醫生?”

“不用,”麻藥勁兒過去,肯定要疼, “你有沒有煙?”

看來他老大真失憶了, “老大,您現在在戒煙,而且,病房也不讓抽煙,您這個樣子還抽煙,要是讓蘇蘇姐看到了,她肯定要生氣。”

周承澤想彈他的頭,可也沒多少力氣, “我知道我在戒煙,用得著你提醒,你哪知耳朵聽到我要抽了,我聞聞煙味,緩解一下身上的疼。”

“老大,戒煙的人最不能聞煙味,您還是忍著吧,蘇蘇姐讓我看著你,我不能不聽她的話。”雖然周總是他老大,但是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蘇蘇姐是周總的老大,那蘇蘇姐就是他老大的老大,他得聽蘇蘇姐的話。

周承澤決定就算拚著身上的疼,也得照著小六頭上彈他一下狠的。

“哎,不對啊,老大,你知道你在戒煙?你是失憶還是沒失憶啊,四年前,你可沒有在戒煙,那一陣,您抽煙抽老狠了。”

小六有一個毛病,總是在不該機靈的時候機靈。周承澤冷眼飛他, “不該你說話的時候,你就閉嘴。”

小六閉著嘴也能發出聲音, “老大,你為什麽要騙蘇蘇姐?”

周承澤也不想騙,他要搞清楚一些事情,更要挽回一些事情,苦肉計是卑劣,可在他隨時隨地都能被她掃地出門的現在,他不得不用。

“我惹你蘇蘇姐生氣了,你知道吧。”周承澤動了動腿,不由嘶了一聲,又覺得在一個大男人麵前,實在沒什麽好嘶的,

小六心想,這誰還能不知道嗎,您老這是在侮辱我智商,隻要有眼的都能看到,您不是惹她生氣了,您是馬上就要沒老婆了。

“老大,您老人家這是打算用苦肉計?可蘇蘇姐要是知道您騙她,那不更得生氣。”小六很是擔憂,不是說女人最怕欺騙。

周承澤嫌他烏鴉嘴, “苦肉計是假裝受傷,你看我這傷像假裝的?你給我放機靈點兒,別露餡兒。”

“我是機靈著呢。老大,您得注意,您剛才三句話沒說就被我戳穿了,蘇蘇姐可比我聰明。”小六懟起他病**疼地冒虛汗的老大,是一句比一句的不饒嘴。

周承澤躺在枕頭上閉著眼忍氣,他腿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上腳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你現在回益園,書房櫃子的第一抽屜裏,幫我取個藍色的盒子回來。”周承澤眼不見為淨地把人支使開。

“老大,蘇蘇姐說--”

小六話說一半,周承澤眼皮懶懶地抬起看過來,小六立刻閉了嘴, “遵命老大,我現在就去。三十分鍾內麻溜回。”

他最怕他老大這種眼神,要是再敢蹦躂,他估計離死也就不遠了。小六噌地一下閃出門去,又噌一下伸進頭來, “老大,馮助過來了。”

周承澤被他噌地頭更疼了, “讓他進來,你快給我滾犢子。”

馮旭隻收到消息說周總受傷了,沒想到傷這麽嚴重,頭上纏著繃帶,一隻腿也纏著繃帶。一老總,一助理,兩個人四目相對,一時靜默無語。馮旭是滿腦子在搜刮著安慰人的話,這種狀況說什麽好像都多餘,隻能用眼神表達內心無比的哀痛。周承澤是失憶的話先放出去了,按理說四年前馮旭還沒到公司,他該不認識馮旭才對,可他對著蘇垚演得起勁,對著其他人沒有心思也沒有功夫去演。

周承澤開口, “你後麵就不用再過來,有什麽事情線上說就好。”

“好的,周總。”

馮旭應下,一板一眼地匯報完工作,又說了一籮筐願周總早日康複的話,轉身準備要撤時,手裏的東西掉了下來。

周承澤本來沒在意,眼睛不經意掃過去,看到地上的筆記本,封皮很眼熟。

“那個是蘇垚的。”不是問句是肯定。

馮旭心裏感歎,老大這是對蘇蘇姐有多在意,就一個普通的筆記本,一眼就能瞧出是蘇蘇姐的,這個關於蘇蘇姐親傳的《周總錯誤一百問》筆記本,他和吳淇一人複印了一份,本來想著這次來醫院能碰到蘇蘇姐,還給她,沒想到她不在。

“給我吧。”周承澤抬下巴要筆記本。

馮旭猶豫,這裏麵倒也沒說周總的壞話,隻是物要歸原主才好吧。不過在周總眼神的壓迫下,馮旭想如果歸不了原主,歸原主的老公也不是不可以。

至於蘇蘇姐筆記本裏那個偶爾氣極會出現的一次稱呼,周總應該不會注意到,注意到也沒什麽, “周承承”,多可愛啊,馮旭自從知道這個名字後,每當覺得周總可怕時,就會在心裏默念“周承承”,瞬間覺得周總那張嚴肅的臉親切好多,這一招百試百靈。所以要論怎麽對付周總,還得看蘇蘇姐。

馮旭忍不住想,私底下蘇蘇姐會管周總叫“承承”嗎,周總那麽正經又威嚴,能接受這麽甜寵的名字嗎。馮旭就算調動全部的腦細胞,也想象不出那個畫麵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蘇垚說是去花店看看,也就看了一眼,門口的現場已經清理幹淨了,那人是酒駕,把刹車當成了油門,具體怎麽處理,有江柳的法務組,不用她操心。

她出來無非是找一個借口躲避周承澤,可真出來了,又放心不下他,雖然她對他失憶這件事持存疑的態度,但他身上的傷是實打實的,也是為她受下的。

蘇垚去菜市場,買了些東西,珊姐會做飯,她熬些湯就好了,熬些補腦子補血的,不管他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多補補總歸沒有壞處。

蘇垚到病房門口碰到從裏麵出來的小六,看到她時,臉上有明顯的驚慌。

蘇垚心裏一沉,以為他是去叫醫生, “他怎麽了?”

“沒啊,蘇蘇姐,老大好著呢。”小六聲音很大。

蘇垚推門而入,病**的人正在換衣服,衣服穿到一半,他本來自己可以換好,但見到來人,立刻皺起眉頭裝疼。

“蘇垚,我身上太疼了,衣服換了半天都沒換好。”

蘇垚想說你不是換得挺好的嗎,但是看到他蒼白幹裂的嘴唇又把話憋了回去。手裏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去衛生間洗了手再出來,他本來露著的大半個胸膛已經全都露了出來,衣服要掉不掉地掛在胳膊上,穿衣服還有越穿越掉的嗎。半**的人眼睛隨著她的腳步在動,這個樣子要多病美人有多病美人,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有小六有護工,非要自己逞能,你不疼誰疼。”蘇垚坐在床頭,拿起衣服,心氣不順, “抬胳膊。”

周承澤乖乖抬胳膊, “他們兩個大男人,幫我換衣服,太別扭。”

蘇垚手上用力, “那我給你找個女護工。”

周承澤湊近一點兒, “我的身體除了我老婆,誰都不能看。”

蘇垚拿眼睛翻他, “崔醫生徐醫生都沒少看過你身體,待會兒見了麵記得叫老婆。”

周承澤討乖沒成討了個沒趣,他環住她的腰,要往她肩膀上靠,蘇垚急,怕碰到他傷口, “你別動,還要不要換。”

“其實不換也挺好。”他換衣服的力氣沒有,摟人的力氣倒是有,蘇垚要推人,周承澤抵在她的肩膀上, “蘇秘書,我就靠幾分鍾,是真的很疼。”

他脖子上密密麻麻布著一層汗,蘇垚語氣到底軟了下來, “要不要叫醫生開些鎮痛的藥?”

“不用,忍過去就好。”周承澤側臉,唇輕吻著她耳後的皮膚。

蘇垚出聲, “你別得寸進尺。”

周承澤低聲悶笑, “遵命,太太,我保證不再動。”

說不動的人,手卻不老實,蘇垚覺得有什麽冰涼的東西在往自己手指上套。

她低頭去看,是一枚戒指,鑽石裏閃著粉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