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垚對站在門口的四個人說, “進來坐。”

徐銳元笑得曖昧, “老周要不要先穿好衣服。”

蘇垚輕飄飄看了一眼病**的人, “不用, 他喜歡這樣。”

他喜歡哪樣, 半裸見客嗎,周承澤被她這一眼看得相當發怵,默默地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一直蓋到下巴底下。

蘇垚發現了, 他的胳膊是想動的時候就能動,不想動的時候就不能動。

“不是說你失憶了, 老周你能記得到哪兒塊的事情。”羅鎮跟瞻仰稀有動物似的圍著病床轉了一圈, 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失憶的人。

周承澤發現他和羅鎮八字不合,哪壺不開他就非要提哪壺。

江浩是補刀的那一個, “老周失憶的節點卡得可太巧了,他--”

周承澤打斷江浩的話, “醫生都說了是暫時性失憶了, 現在已經恢複了。”他說完去探蘇垚的臉色。

徐銳元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貓膩, 這肯定是老周這個二狐狸裝失憶哄老婆玩呢。

朱芮婷直到現在才開了口, “我還以為你失憶不記得我了。”這話說得幽怨又纏綿, 屋子裏登時陷入了深海的寂靜。

羅鎮這才覺得帶朱芮婷一起過來是個錯誤, 他們本來和朱芮婷沒有多熟, 但是朱芮婷對周承澤有意思是明擺著的, 她電話打給他,說想來看看周承澤,羅鎮秉著能給周承澤找點兒事就給他找點兒事的原則就把人帶來了。

他想起剛剛江浩說的話, 你如果帶著人過去就等著老周好了扒你一層皮吧, 看周承澤的臉色, 他覺得現在可能就要被扒一層皮。

江浩出來打岔, “恢複記憶了就好,不然你舉行婚禮我豈不是還要出份子錢,之前我幫你忙,你答應過,我就不用給份子錢了,你沒忘吧?”

周承澤握蘇垚的手沒握到,隻能拉住她的手腕, “不隨份子錢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答應。”

徐銳元問幫了什麽忙啊能把份子錢給抵過去,我也去幫幫,省下份子錢。羅鎮問你們婚禮到底在哪兒舉行,定還是沒定啊,幾個人三言兩句算是把朱芮婷剛剛那句話給岔過去了。

江浩覺得此地不能多留,看周承澤精神還算不錯,又哈哈了兩句,讓羅鎮帶著朱芮婷趕緊撤,徐銳元殿後,擋住了朱芮婷欲說還休的眼神。

周承澤輕咳一聲, “我和朱芮婷真的沒什麽。”

蘇垚掙開他的手,去收拾桌子上的保溫壺, “我說過,有什麽沒什麽,跟我都沒有關係,你不用解釋。”

如果不解釋,他們真的就是死路了,周承澤起身, “我承認我那天確實是故意表現得和她親近,你說我幼稚也好說我無恥也好,我就是想讓你吃醋嫉妒。蘇垚,我其實一直以為你喜歡的是…陳晨。”

蘇垚討厭他一直拿陳晨說事兒,他們之間的事情和陳晨沒有關係,她看向他, “我確實是喜歡過陳晨。”

周承澤定住,等著她後麵未完的話。

“在我上高中的時候,很短的一段時間,他和我關係還不錯的一個朋友在一起後,我就把他當成普通的同學來看,我們上大學後就幾乎沒怎麽聯係過,誰上學的時候都會有一段懵懂的時期吧,已經十多年過去了,你覺得那個時候的喜歡能持續到現在。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兒看出我喜歡他的,我開花店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公司就在那邊,他買咖啡順道過來說兩句話,我總不能把人當成陌生人,我難道就不能和男的說兩句話了。”

蘇垚話說到最後已經帶了火氣,她也知道自己最近情緒起伏很大,有些火一上來就能躥腦門的那種。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和他說這些廢話,隨便他怎麽認為,他愛怎麽認為怎麽認為。

周承澤傾身去夠她的手,但是動作幅度過大,要不是蘇垚及時接住他的上身,他整個人都要從**跌下來,蘇垚氣, “你亂動什麽,腿還要不要。”

“你不要我了,我還要腿幹什麽。”周承澤摟著她的腰,耍起了無賴。

“你鬆手,勒到我肚子了。”蘇垚舊計重施。

周承澤鬆了力道,虛虛地把人圈在懷裏,不放人 “你進公司的第一年年會,你們那桌好像在玩真心話大冒險,我路過的時候恰巧輪到了你,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陳晨’這個名字,我也記住了這個名字。”

他說的事情蘇垚有印象,當時公司年會,他們那桌是公司新人,一群年輕人,又都喝了酒,玩得特別開,大冒險是要親在座的一位異性。她想都沒想就選了真心話,真心話是說出學生時代喜歡過的人的名字,這個可以隨便說,反正他們也不認識誰是誰,她說了陳晨的名字。

她確實記得她說話的時候,他正好從旁邊路過,是要走。他當時看了她一眼,她那會兒還特別怕他,不知道他在看什麽,所以立刻閉上了嘴。

蘇垚哪裏知道當時他聽到她的話了,還記住了。

“如果你聽到我們的話了,你應該也聽到了他們的問題,他們問的是‘喜歡過的人’,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過’這個字是什麽意思。”

“我知道它是過去式的意思,但是酒店的那一晚,你睡著後,在夢中喊了一個人的名字,可能是‘陳晨’這個名字留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我先入為主地就聽成了‘陳晨’。所以,我一直以為你心裏沒有放下他。”周承澤一段話說得艱難。

蘇垚沉默很久,才開口, “我知道我不夠聰明,可我到底在你心裏得傻成什麽樣子,才會讓你覺得我會對一個男人念念不忘到要從別的男人身上來尋找安慰。”

“蘇垚,是我傻,我太傻了,才會把‘承承’聽成‘陳晨’。 ”周承澤聲音沙啞,現在回顧整件事情,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傻的人了。

蘇垚背有些僵住,她回他, “你腦子不好,耳朵也不好,什麽陳晨承承,你都聽錯了,我誰都沒叫。”

周承澤輕撫她的背,緩解她的緊張, “是,我聽錯了,我以前錯了太多,希望太太給我這個腦子不好耳朵也不好的人一次機會,讓我可以補償,不要一下子判我死刑,好不好?”

蘇垚按住他的手,周承澤改用唇去摩挲她的耳後, “那次出差,其實也是因為晚上你說‘承承’,然後我聽成了‘陳晨’。我當時想,你既然這麽放不下他,而且他也解除婚約了,我不如放你走,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我做不到放手,也沒有想好要怎麽麵對你,所以在外麵拖了一天又一天。蘇垚,我喜歡你,所以做不到主動放手。”

蘇垚想,我有那麽愛說夢話嗎,原來他陰一陣陽一陣的原因在這兒,他不是性格有問題,是耳朵有問題,嘴也有問題,聽話聽不對,難道不會問一句,就會憋在心裏瞎琢磨,他是不是看什麽苦情小說了,才會自己瞎編出一個這樣的故事。

她推開他, “你聽得沒錯,我叫的就是陳晨,你既然想了要放手,那就要做到,你之前不是經常教育我嗎,想到就要做到,光想不做有什麽用。”

“我錯了。”周承澤積極承認錯誤。

“嘴上說一句錯就完了,我們是成年人,得要為自己的錯誤負責任,也要為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負責任,這都是當初你教我的,周總。”

周承澤覺得他做了太多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情,她現在隨便拿一句他以前說過的話就能堵死他。

門外有敲門的聲音,周承澤還沒開口,蘇垚已經說了進,他隻能把人放開。進來的是醫生,過來看他的情況,等醫生檢查完,蘇垚也跟著醫生一塊兒出去了。

周承澤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回來,他讓小六拿來他的手機,發信息給她,【你是走了嗎,老婆?】

信息如石沉大海,晚飯都吃完了,也沒等來她的消息,他折騰了一天,本就體力不支,沒有多少精神,最後在小六沒完沒了的嘚啵聲中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屋裏隻剩床頭一盞昏暗的台燈,他身上是清爽的,應該誰給他擦拭過了。他這一覺睡得未免太死了些,無論是小六給他擦還是護工給他擦,他都有點接受不了。

手機上依舊是沒有任何信息,他又發了一條,【我頭有些疼,腿尤其疼得厲害。】

大概他苦肉計用得太多,現在怕是說真話也會被她當成假話,信息依舊沒有回複,她應該也睡了,她懷孕後,明顯比之前嗜睡很多。周總一時喜,一時愁,喜的是想到他們以後的生活,愁的是她或許不給他們的以後一個機會。

盡管他向她表明了心意,也確定了她的心意,可他之前的種種做法傷她太深。她看著性子軟,其實做事最有原則,如果觸犯了她的原則底線,大概很難得到她的原諒。

他應該觸犯了她不止一條原則,不知道她給不給他死緩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