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啊,起床吃早飯了,吃完去廟會——哎喲!”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前橫了一隻寧亦珩的胳膊。
我把他的胳膊移開,對上了我媽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啥也沒說,後撤一步,輕輕關上了門。
我爸媽和許多中國式家長一樣,推我臥室門時從來不敲門,想進就進,想走就走,我年紀小的時候反抗不了,長大後常年工作在外,難得過年回家,忍忍也就過去了。
說到底我媽還把我當孩子,她就從來不推我哥嫂的臥室門。
我醒來有點蒙,緩了一會兒,才發現寧亦珩正緊緊摟著我不放,睡得死沉。
看來昨天那半碗啤酒讓他醉得不輕。
老板的睡相實在堪憂,之前在我家留宿時也是這樣,也就同床共枕的人是我,但凡換了別人,就老板這跟誰睡就摟著不放的習慣,得惹多少麻煩事。
不過作為一個直男,被寧亦珩這麽摟著睡,確實有點別扭。
我這一夜睡得很累,醒來後動都不想動,也懶得把寧亦珩扒在我身上的手挪開,便看著天花板邊發愣邊打哈欠。
寧亦珩實在是太擠人了,還是一個人睡更舒服。
寧亦珩的睫毛掃過我頸邊,他的睫毛很長,惹得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寧亦珩醒了。
他的手卻沒從我身上移開,悶聲問:“昨天晚上……沒發生什麽吧?”
我不知道寧亦珩還記得多少,但作為高情商員工,絕對不能把昨天夜裏他把我當成李宵鳴的事兒說漏嘴,為了方便給寧亦珩台階下,我立即回答說:“沒有,老板,你一喝酒就睡著了。”
寧亦珩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失落:“沒事就好。”
我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失落。
果然是昨天李宵鳴沒來吃飯,寧亦珩一晚上沒見到心上人,才會心情低落。
放心,老板,過了這個年我一定會讓你倆終成眷屬的。
“今天我們鎮上有廟會,李宵鳴不來我家吃飯,但廟會肯定會去的,”我特意強調李宵鳴會去廟會,給寧亦珩打個定心針,“老板,沒關係的。”
寧亦珩疑惑地看著我。
李宵鳴盡可以龜縮在家裏不出門,但他不能不陪他姐姐。
我認真地安慰他說:“老板,你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們該起床了,你能不能先把手從我大腿上挪開。”
雖然我知道寧亦珩不是有意的,但讓人看見實在容易讓人誤會,比如我媽。
寧亦珩:……
我爸媽有每年年前去廟會玩的習慣,我大哥一家有時會去我嫂子娘家那邊過年,便隻有單身至今、還沒成家的我年年跟著我爸媽去廟會。
我其實對廟會的興趣一般,主要還是為了陪我父母,自打工作後我媽年年給我求姻緣簽,但事實證明封建迷信要不得,越求什麽反而就越得不到。
今年甘堯和程晶晶都在,我們一家子頓時熱鬧不少。
我們簡單吃了早點,就直接開車去了鎮上,廟會裏人很多,趕廟會的、賣各類吃食玩具的、擺攤算卦的絡繹不絕,還有許多雜耍表演,我打小在這兒長大,已經沒了出來趕廟會的興奮感,而甘堯和晶晶倆孩子從小住在城裏,出來玩就興奮得很,一下車就跑得沒了影。
寧亦珩沒見過這場麵,他有點不適應廟會如此多的人群,他在陌生環境裏變得很拘束,不論我走到哪,都安靜地跟在我身後。
我帶著寧亦珩甩開我爸媽和我哥嫂,準備去找李宵鳴。
街上往來的遊客實在太多,我悶頭走了一會兒,寧亦珩就被人群給擠到了後麵去,眨眼人就不見了。
但是我身後的人群不容我往回返,推著我一步步往前走。
我就這樣被人群推到了雜耍表演的廣場,才終於能停停腳,但寧亦珩早就沒了影子。
完了,我老板走丟了。
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寧亦珩一個人丟在人群裏不管,便立即折返回去找他。
正在此時,榜一大哥的微信消息談了出來。
大哥:我和家人關係不算好,我父母是商業聯姻,生下我就離婚了,我父母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不論在哪兒我都很多餘。
大哥:不過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過得也還好。
天哪,大哥好慘。
我昨天問過他和家人的關係,他直到今天才剛剛回複我。
我一邊往回走找寧亦珩,一邊敲鍵盤:大哥,一切都會過去的,自己過得好最重要。
大哥:嗯。
我:你最近很忙嗎?
大哥:還好,要陪喜歡的人。
我:啊,大哥,你已經結婚了嗎?
大哥:還沒有,他不知道我喜歡他。
我注意到大哥發的是形容男人的“他”,我和大哥聊了這麽久,了解他的打字習慣,他說話都很仔細,很少會打錯字。
難不成大哥也……
算了,gay也隻是普通人,我沒啥好驚訝的。
我就正常和他聊:那你們發展得怎麽樣?
大哥:我覺得他可能有一點喜歡我,但他和他室友總感覺……我不知道。
大哥:我會和他說清楚的,等年後吧,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很吃驚,人這麽好的大哥原來也會受感情問題苦惱——居然還有人會不喜歡他?
我要是gay我也會對大哥有好感的。
我還沒想好怎麽回複大哥,就在路邊攤邊上找到了寧亦珩,他手裏攥著一串丸子,還站在走散時不遠的地方等我。
他把那串丸子遞給了我。
我突然有一種家長出門帶孩子的既視感,隻是寧亦珩塊頭太大了,性子也很乖,走丟了還不會亂跑。
我想都沒想就吃了一個丸子,嚼著嚼著才想起寧亦珩來,問:“老板,你不吃嗎?”
廟會東西會賣得很貴,我來了就逛逛街四處看看,很少在這裏買東西。
有一說一,這丸子的味道還真不錯。
寧亦珩就看著我吃,他搖搖頭,說:“買給你的,我不吃。”
老板真是個好人,都這時候了還想著給我買丸子吃。
街上往來人群依舊很多,我們站在攤邊的台階上,才得以暫時停下來歇歇腳。
我看著寧亦珩,寧亦珩也看著我。
“老板,你抓著我的手吧,”鬼使神差地,我冒出了這樣的想法,我向寧亦珩探出手,說,“這裏的人實在太多,兩個人很容易被擠散。”
“你抓著我,這樣就走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