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終於停止了滿腦袋無法控製地胡思亂想,劇烈的心跳聲再度從我耳邊響起,我明知道這是我的心跳聲,但我卻搞不清它在為何而跳。

我閉上了眼睛。

是的,在聽見寧亦珩說要吻我的下一刻,我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一瞬間,煙花的爆破聲在我耳邊呼嘯穿過,寧亦珩並沒有吻我,他很快就鬆開了鉗在我身上的手,我也立即反應過來,睜開了眼睛。

新的一年到了,居民們不約而同地點燃自家院中的煙花,數不清的煙花接踵而至星空之上,煙火炸裂的絢爛光芒照亮了寧亦珩的臉頰。

而我愣愣地坐在寧亦珩腿上。

寧亦珩有點緊張,他攤開手掌,局促不安地向我眨了眨眼睛:“你懂了嗎?”

程淮宿,你瘋了嗎!你竟然為一個男人糊裏糊塗的吻而閉上眼睛!

嗚嗚,我閉上眼睛的蠢樣全都被寧亦珩看到了。

他還在一本正經地向我解釋:“並不是說你寫得不好,隻是……我認為缺乏一些性張力。”

“人類是遵從欲望的生物,愛是欲望的衍生物,而你的主角隻有對話中傳達過愛,但卻看不到欲望。”

我完全沒心情聽他囉哩囉嗦的話,還沉浸在之前寧亦珩假模假樣宣稱要吻我的回憶裏。

最要命的是,在這一通折騰下,我的小兄弟正不合時宜地向寧亦珩敬禮,絲毫不顧及我現在急於低調的心情,不停地提醒我剛才的舉動有多麽荒唐。

幸好我今天穿得多。

我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緊接著就想起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我說:“你是怎麽知道我寫小說的?”

寧亦珩沉默了。

我趕緊從他懷裏爬了出來,順手撿起自己的保溫杯,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窘態,便又坐回到原來的位置,用手肘撐住膝蓋,以遮擋我躁動不已的小兄弟。

我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寧亦珩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

“李宵鳴告訴我的,”寧亦珩的語氣很平靜,“我很好奇你都寫了什麽,就去看了看。”

榜一大哥的影子在我腦內一閃而過。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我在瞎想什麽。

寧亦珩都已經和李宵鳴關係好到共享我的秘密了,他沒有理由再來勾搭我,他剛才的種種舉動,要麽是在耍我、想看我的洋相,要麽就是故意這麽做,因為我之前在麵對李宵鳴的問題時說錯了話,那時他以為我在吃李宵鳴的醋,以為我喜歡他,所以故意來試探我……

我的腦袋開始打結。

萬一他不是故意的呢?萬一他就是單純要教我寫小說呢?寧亦珩平時也沒少教我改文案改項目,改改同人文又怎麽了?

我幹嘛要想得那麽複雜呢?

不,我相信寧亦珩是個好人,他絕對不會惡劣地想看我笑話。

一定是這樣的,我這樣既無上進心,又沒有什麽優點的廢柴,無論寧亦珩什麽目的,都唯獨不可能對我有興趣。

那我剛才糊裏糊塗地閉了眼,豈不是要更叫他誤會了。

但話又說回來,李宵鳴又是怎麽知道我的愛好的呢?他怎麽還偷偷告訴寧亦珩了呢?

我頓時產生一種朋友不如情人的無奈感。

我很難過,但我不知道自己是為了李宵鳴泄露了我的秘密而難過,還是因為他倆如此親密而難過。

我打小練就了自己快速轉移情緒的能力,因此我快樂的閾值很低,不開心的事兒我就從來不會主動去想,也會學著換個思路叫自己開心一點。

但在這個時候,我無論如何都無法讓自己高興起來。

悲傷使我的小兄弟都垂下了頭顱。

我也不懂自己怎麽了,我一點看星星的心情都沒有了。

我斟酌著語句,想著該如何委婉地告訴他我現在就想回家,說:“老板,我想……”

寧亦珩卻說:“程淮宿,新年快樂。”

我吞了吞口水,把原本的話給咽了回去:“……新年快樂。”

寧亦珩向我伸出手,說:“回家嗎?”

煙火光芒照耀下,他的瞳孔也忽明忽暗,白皙的鼻尖蒙了一層薄紅。

不得不說,這時候的寧亦珩真的很好看。

如果幾個月之前的我知道如今我會覺得自己老板長得好看,他一定會覺得我瘋了。

和寧亦珩把我拖到懷裏時如出一轍的、熟悉的恍惚感再度席卷了我,引得我又開始犯糊塗。

我在心裏教導自己不要再被他蠱惑,絕對不能再傻乎乎地閉上眼睛了。

然後我就把手放到了他手上。

咳,老板坐在冷冰冰的地上這麽久了,我隻是擔心他腿麻,想把他拽起來罷了。

不要多想,我自己也不要多想。

寧亦珩的手指很涼,掐住我下巴的時候卻很燙,我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連觸感都混亂起來。

都怪寧亦珩。

原本我孤零零的,無憂無慮,他的介入把我的快樂都毀了。

“老板,我拉你一把,”為了強調自己的用意,抑或是隱藏自己的心虛,我在把寧亦珩拽起來之前,特意提了句,“如果坐得累了,可以扶著我。”

寧亦珩腿並沒有麻,但他還是捉著我的手,我也沒把他甩開,我倆就這樣手拉著手一前一後地回了家。

寧亦珩的心情還算不錯,他也不提在山上發生的事兒,我卻心神恍惚不已,連慣例觀察攝像頭裏的咪咪的時候,都忍不住發起了呆。

在寧亦珩去洗澡的時候,我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接著就收到了大哥的微信。

大哥:你不必擔憂我的事情,我已經想明白了。

大哥:我今天嚐試著更主動一點,但在最後一刻我還是退縮了,我真是個膽怯的男人。

大哥:不過沒有關係,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大哥:今天過後,我隻想要更愛他。

媽的。

我臉紅了。

程淮宿,你有病吧?!大哥在和他的愛慕對象深情告白,你自己臉紅個錘子啊!

我羞得一拳錘向了床板——可惡,床板也太硬了。

我的手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