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堯送過來的貓在辦公室大鬧一場後,就安靜下來,老老實實縮回盒子一動不動,我掀開盒蓋往裏看了看,正對上它那雙圓圓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貓咪發出一聲警惕的低吼。

它挺害怕陌生環境的。

我怕它應激,不敢再打攪它,就又把盒子蓋上了。

甘堯是我大哥的兒子,今年還在讀大學,我大哥英年早婚,因此甘堯就比我小八歲,故而叫我一聲小叔叔。我從老板辦公室回來後,手機上也收到了甘堯解釋的微信,原來是他在小區裏撿了一隻流浪貓,宿舍不能養,在家裏偷偷養了一段時間後,就被他爸爸也就是我大哥連貓帶人趕出家門,他緊急謊稱是給我的生日禮物,直接送到了我公司裏。

好,很好,這一通折騰下來居然真的沒人發現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不管再怎麽樣,班還得上,我不能這時候突然翹班把貓帶回家裏去,便隻能暫時先把它放在我桌上。

我用塑料盒盛了點水,又從同事那搜刮了點他們給自家貓買的貓零食,我把這些東西輕輕放進盒子裏,好讓貓咪在不害怕的時候能稍微吃點東西。

一看到貓,我就想到了寧亦珩那身西服,一想起西服,我就開始肉疼。

雖然寧亦珩嘴上說不用介意,但我本人心裏還是過意不去的,畢竟這怎麽看都是我的責任。

金錢方麵我肯定是補償不起了,但也應該能從別的地方下手吧,譬如做點讓寧亦珩開心的事兒。

寧亦珩這個木頭人,平時也不愛和員工交流,我都不知道他喜歡什麽……

我突然靈機一動。

寧亦珩喜歡李宵鳴,而我正好又是李宵鳴的室友,哄老板開心的機會這不直接就砸進我手裏了——如果我能從中幫忙牽個線,幫他倆修成正果,往後寧亦珩美人在懷,一想起來就是我的功勞,誰能不說這是個雙贏的好事兒呢?

好,一有想法我就來勁兒了,老板,你和李宵鳴是張生和崔鶯鶯,我就是那小紅娘,我可非得把你們撮合到一塊去!

我不禁為自己的天才想法拍案叫絕。

李宵鳴是我室友,他有沒有男女朋友根本瞞不過我,他也確實沒有這方麵的關係,我們倆單身漢合租至今都是一個賽一個的寡,李宵鳴不缺追求者是自願單身,而我——算了,往事不必多說,還是給寧亦珩和李宵鳴創造機會要緊。

下班之後,我緊急采購了貓糧貓砂等一眾養貓用品,等我好不容易把小貓安置好時,就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我此時卻一點沒有困意,還興致勃勃地開電腦拉了個excel,一步步認真填寫我的計劃。

從明天開始,支使李宵鳴替我給老板遞文件。

元旦團建時,爭取讓李宵鳴坐到老板邊上去。

……

……

我正敲鍵盤敲得啪啪響,手機突然一震,提示有新短信。

或許這就是心有靈犀,我正好滿腦子都是寧亦珩的終身大事,他也同時給我發了短信。

老板:之前記錯了你的生日,也來不及有什麽表示。

老板:就祝你生日快樂吧。

——不,老板,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我的生日根本不是今天。

不得不說,寧亦珩真是麵冷心熱,我都做了那種事,他竟然還不計前嫌地祝我生日快樂。

即便我的生日不是今天,我也真心挺感動的。

老板,我以前都錯怪你了,你可真是個好人啊。

我滿腔的感動匯聚成一句“謝謝老板”,然後鄭重地點了發送鍵。

有了這層感動,我敲鍵盤寫計劃的手都更有勁了呢。

老板,你放心,即使你不計較西服這件事兒,我也一定會幫你追到李宵鳴的!

我的“支使李宵鳴給老板送文件計劃”進展得很順利,李宵鳴性格還算不錯,即便他不了解我的苦心,被我使喚也任勞任怨的。

這絕對不是我想偷懶——好吧確實有那麽點偷懶,但從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雙贏。

這一周我就基本沒去寧亦珩辦公室幾次,特意留時間給李宵鳴和寧亦珩獨處。

我已經盡自己的最大努力了,但顯然寧亦珩那邊還沒什麽進展,我旁敲側擊地對李宵鳴說了不少寧亦珩的好話,李宵鳴也沒聽出來似的,還問我是不是因為老板受了什麽刺激。

呸,真是不識好人心。

李宵鳴從始至終也不像是要談戀愛的樣子,每天依舊準時準點跟我順路一起回家,到家就直奔樓下健身房,一分鍾也不肯在公司耽擱。

畢竟才過了一周,愛情初期萌芽向來緩慢,可以理解。

因為我們部門年終表現最好,寧亦珩自掏腰包請我們部門吃飯,其他同事來不來都自願,但能白嫖我和李宵鳴必去。

寧亦珩作為東家已經先到了,而我和李宵鳴以及另一個同事因為處理堆積的工作來得最晚,我們仨急匆匆趕到飯店門口時,我心裏還惦記著老板和李宵鳴的事兒。

我的同事們我了解,選座位時肯定能離寧亦珩多遠就坐多遠,現在就剩下我們仨了,那怎麽才能自然而合理地讓寧亦珩和李宵鳴坐到一塊去呢?

李宵鳴肯定第一個衝到離寧亦珩最遠的位置去。

就這麽片刻的分神,我主意沒想出來,腳下卻一不注意打起了滑,我徒勞地撲騰了幾下,眼看就要摔個四仰八叉。

前天剛下過雪,積雪在地麵上結成了冰,踩在上麵滑溜溜的,我也沒注意到腳下,等回過神時,人就已經雙腳離地,往前撲倒了。

就在這時,我的兩隻手手腕被兩邊的人即時抓住,而我的身體還順著慣力往前撲倒——轉瞬間我就由摔倒變成了彎腰向前衝,一頭紮進了前方來人的胸口中。

李宵鳴喊道:“啊呀老板!”

我打滑的雙腳撲騰半天,又落回了原地。

我頭頂著來人的胸膛,眼前漆黑一片,李宵鳴最後那一句“啊呀老板”在我耳邊不停地循環播放,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才逐漸消失,轉化為劇烈的心跳聲。

我才意識到自己一頭紮進了寧亦珩懷裏。

我現在的姿勢很尷尬,同事和李宵鳴分別在我摔倒的那一瞬間牢牢抓住了我的兩隻手腕,而我的身體還因為慣性維持著往前撲倒的姿勢,此時的我正撅著屁股,雙腿繃直,腦門緊貼寧亦珩的胸口。

我不禁由衷地讚歎起李宵鳴和我同事的反應速度和敏捷的身手。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的頭還戳在寧亦珩胸口前,我打小就被父母稱作是鐵頭,腦殼邦硬,這一下撞得很重,我當時也來不及收勁兒,寧亦珩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果然,寧亦珩的心跳越跳越快、心跳聲也越來越大,隔著衣服和胸腔重重震向我的耳膜,這心跳聲就仿佛是和我結算新仇舊怨的倒計時。

寧亦珩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

完蛋,我一定是把他撞疼了。

在寧亦珩推開我之前,我先猛地甩脫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接著連續後撤好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老板,對不起,”我磕磕巴巴地說,“路、路麵有點滑。”

我不安地用腳搓了搓地麵,這不搓不要緊,一搓我腳底就又開始打滑,這回李宵鳴跟我同事沒來得及扶我,因為他倆注意力都還在寧亦珩身上。

我就在寧亦珩麵前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蹲。

寧亦珩:……

在老板麵前出醜怎麽辦啊,在線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