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個決定想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

如果有選擇,我真想找個沒人能發現我的地方先躲個幾萬年,等我把一切都捋清楚、腦袋冷靜後再回來。

該麵對的事兒還是得麵對,人活著就得禁得住丟臉,就算我已經沒臉再見寧亦珩,但我總不能因為這種事兒舍棄我的工作。

我早上冷靜了一些,立即發消息給寧亦珩,為自己衝動的舉動而道歉,雖然他沒有為此怪罪我,甚至還為他昨日的粗魯親吻而道歉,但我總感覺他的語氣不鹹不淡的。

我們的氣氛很尷尬,根本聊不下去,他也不像是對我有興趣的樣子。

他或許想把這件事兒揭過,而我無法接受。曉。櫻

通勤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該如何麵對寧亦珩,等到了公司,我卻沒能見到他。

平時喜歡來我辦公室四處閑逛的寧亦珩,今天卻沒露麵。

我不禁失落不已。

寧亦珩的態度已經明示了。他果然不想見我了。

我想要主動去見他,可我該怎麽開口呢?我要主動和他提起昨天的事兒,告訴他一切都隻是誤會嗎?

我情急之下踹的他那一腳可不是誤會呀……

撮合別人的我手到擒來,一到了自己,我就無從下手了。更何況,人一旦開始過度在乎某個人,接下來無論做什麽都難免瞻前顧後、疑神疑鬼的,我擔心的事情太多,害怕說錯話又怕他煩,我甚至連給他發消息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滿腹心事,加之沒能看到寧亦珩,我上午的工作效率奇低,午休的時候也心不在焉的,我沒有午睡的習慣,就取了打火機去吸煙區裏吞雲吐霧。

恰好吸煙區隻有李宵鳴在,公司裏吸煙的男同事不多,基本被我倆包場,李宵鳴不像我滿腹心事,還一邊吸煙一邊刷手機上的β站短視頻。

我坐到他身邊,清了清嗓子,說:“小明,我想問你件事兒。”

不能再拖了,我得立即和他講清楚……我相信寧亦珩不是勾三搭四的人,但我心中的疑問不解開,我就心中總有顧忌,也永遠無法邁出接近寧亦珩的第一步。

追寧亦珩的前提是,我絕不要做第三者。

李宵鳴暫停了視頻,轉頭看我:“怎麽了?”

或許我的表情過於凝重,李宵鳴眼睛一閃,說:“程哥,你不會是真的那什麽了吧……?”

我醞釀半天的話被李宵鳴給堵回了喉嚨:“啥?”

李宵鳴擔憂地說:“去醫院了嗎?醫生是怎麽說的?”

我:……

我說:“先不提這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見我語氣如此鄭重,李宵鳴也麵露嚴肅,說:“發生什麽了?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

我嚴肅地說:“我發現我是gay。”

“啊?”李宵鳴立即垮了臉,一副“就這”的表情,“程哥,我早就知道了呀。”

哦,原來他知道了啊。

嗯??他怎麽知道的??我才意識到自己是gay不到一天,他就已經全都看透了?

李宵鳴真是個擁有謎一樣洞察力的男人,我把自己寫同人的事兒隱藏得那麽好,都能被他發現。

我本想從我是gay開始鋪墊,一點點引導到寧亦珩身上,但現在似乎沒有逐步引導的必要了。

我咽了咽口水,想了一通委婉的說法,最終開口問:“小明,你喜歡寧亦珩嗎?”

李宵鳴僵住了,手裏的半截煙頭掉到了地上。

為了環境衛生,我替他撿了起來,把煙頭放回他那自我說話後就一動不動的指頭間。

我看見疑惑、驚訝、惡心甚至是難以置信等等無數複雜的表情在他臉上交錯閃過,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表情如此豐富的李宵鳴。

李宵鳴因我的問題卡頓了許久,好一會兒才終於說:“你瘋了嗎?”

我說:“你不喜歡寧亦珩?!”

李宵鳴滿眼擔憂地看著我,說:“程哥,是不是因為ED的原因讓你的神經也受影響了?”

以我對李宵鳴的了解,他演技沒這麽好,也不會在我麵前演戲。

我說:“那你們那天在廚房貼得那麽近……”

李宵鳴打斷我說:“背後說人私事我心虛哇,萬一你推門進來,讓你聽到就難辦了。”

——看來李宵鳴和寧亦珩真的沒關係,一切都是我誤會了。

明明兩三句話的事兒,就兜了這麽大一圈。

我覺得之前一廂情願、還不主動找他們說清楚的自己像個二筆。

李宵鳴見我愁眉苦臉,又說:“現在很多男人都會有障礙的,萬一就是生理問題影響到心理了呢,好好治療就沒關係,你別急。”

我懷疑李宵鳴在陰陽怪氣我,但他的擔心確實不像是假的。

我歎了口氣,說:“我沒病。”

李宵鳴又說:“我根本不喜歡男人啊,你怎麽會覺得我喜歡寧亦珩?”

我正欲開口,他又說:“算了,太惡心了,你不要講,我不想聽。”

我:……

我轉移話題,說:“我昨天才發現寧亦珩似乎喜歡我。”

李宵鳴毫不吃驚地點了點頭。

李宵鳴實在淡定過了頭,我不由得問他:“我說我們老板喜歡我,你都不驚訝的嗎?”

李宵鳴徒手把煙頭掐斷,說:“哇,我好驚訝啊!程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

這回我確定他是在陰陽怪氣我,但我還是找不到證據。

我們倆把最近的事兒都如實串了一遍,我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和正常人偏差了多少。

但李宵鳴終究是個直男,他從沒追求過別人,也沒辦法給我太多建議,接下來怎麽辦就還得我自己想辦法。

我們倆正聊著,就聽見走廊的門吱呀一聲,迎麵走來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

我和李宵鳴立即噤了聲,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來人很麵熟,正是我晚宴時遇到的寧亦珩他弟弟,此人一身西裝革履,又換了副眼鏡,看起來是斯文模樣,他顯然不像是來吸煙、也不像會吸煙,他邊往過走,邊從西服口袋裏抽出一張絲質手帕,優雅地捂住了口鼻。

除去之前對我做過的那些油膩舉動,他光看臉還是挺人模狗樣的。

李宵鳴平時不戴眼鏡,但眼睛還是有一點度數,他眯起眼睛,小聲問:“是老板來了嗎?怎麽看著那麽臭屁呢?”

自看見李宵鳴起,寧亦珩他弟弟的眼睛就沒移開過,直到他的走近了,才把視線挪到了我身上,說:“好久不見,秀秀,是不是該給我們介紹下?”

……我們明明昨天剛見過。

他畢竟是寧亦珩的弟弟,我隻能硬著頭皮介紹說:“小明,這位是寧……”

我卡住了。

他叫什麽來著?我滿腦子都是寧亦珩,早就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好像是寧什麽魚,到底是什麽魚……

寧亦珩,寧亦魚,好像聽起來沒什麽問題。

“這位是寧亦魚先生,”我故作淡定地說,“寧先生是我們上司的弟弟。”

“這位是李宵鳴,我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