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藥與情詩

楚岫用酒精消毒的意識已經深入神經,總覺得不用酒精擦擦,就會感染。

便讓希媛拿了秦月帶來的皇宮烈酒用手巾沾了擦在傷口上,一瞬間尖銳的刺痛讓他心都揪了起來,眉頭也皺得緊緊的。

好在隨著酒精的揮發帶來的涼氣讓疼痛減輕了些。

皇帝走進內間,正看到宮女握著楚岫的手,能看到她臉上的心疼,拿著楚岫的手仿佛是捧著世間的珍奇。

楚岫皺著眉頭,專注地看著自己的手心,他對身邊的宮女說著話,聲音溫柔如同春日的暖風,“不太疼,把那藥膏抹上來吧!”

皇帝見到此景,房間裏異常柔和的氣息讓他有一瞬的愣神,然後就是從心底升起的莫名的一絲酸澀,那是嫉妒,皇帝知道,因為楚岫從沒用這種柔和溫暖的語氣和他說過話,也不會在他麵前露出這樣的表情。

“手怎麽了?”

“就有點擦傷!剛剛掉下來的時候被樹枝掛到的!”因為皇帝的問話太過溫情,楚岫根本沒注意到是誰在問就反射性的回答了。回答完後才反應過來,馬上要跪就被皇帝拉扶住了,“免了吧!”

皇帝很自然的伸手,跪在地上的希媛愣了好一會兒才知道是要將手中的藥膏呈上去。

“下去!”

皇帝的命令讓希媛擔憂地看了楚岫一眼,最後還是退了出去。

“皇上,不是什麽大傷,讓臣自己來吧!”楚岫看皇帝來拉他手上的右手,手一縮就背到了身後,馬上反應過來這樣做可能會觸怒皇帝,便又解釋起來。

“右手傷了如何執筆,拿過來!”皇帝的氣勢太過霸道,楚岫猶豫了一陣還是拒絕道,“皇上,會汙了您的手!還是讓臣自己來吧!過會兒纏了紗布,拿筆寫字不會有問題。”

楚岫不敢直視帝王尊顏,低著頭等皇帝發話,不過等了好久皇帝既沒有手上的表示,也沒有口上的表示,不得已抬頭來看,對上的是皇帝麵無表情的臉,不過那雙眼睛倒是直盯著他的。

“秦月說你像個老頭子,朕原來還不覺得,這些天來,卻也這麽想了。你這幅樣子,是因為怕朕麽?”皇帝的聲音帶著點無奈。

楚岫聽了倒有些心酸,他難道自己想這樣麽,每天誠惶誠恐,卑躬屈膝,在這個皇宮裏,待在皇帝身邊,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必須再三考慮,按照為臣的該有的禮儀和準則。這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環境所迫。

這樣嚴謹、無趣、按部就班、下跪屈膝的生活已經超出了楚岫原來的設想,繁忙的時候他不會太在意,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有些想打退堂鼓,最後,都是強忍了下來,覺得自己應該有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概,至少應該為天下人民做些事。

楚岫聽了皇帝的問話,心裏想的是官麵上如何婉轉拍皇帝馬屁,說他天潢貴胄,說他威武不凡,自己不敢仰視,隻生敬畏,就這樣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將這個話題岔開,不過,不知為什麽,他卻怎麽也說不出來。心裏一陣發酸,就站在那裏,垂了頭一言不語。

其實,他心裏也還是個孩子,受了累、受了委屈也想有人來安慰安慰,能找到傾述的對象,最好還有他媽媽能將他摟在懷裏撫著他的頭。可是,這個地方卻不容他這樣,甚至不容他露出疲態和弱點。

皇帝也不在意楚岫的默默無語,若是楚岫用其他大臣那一套恭維,他隻會心裏不爽快。用手沾了藥膏盒裏的傷藥,便說道,“把手抬起來!”

楚岫心裏不好受,聽到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本想撅著脾氣反抗的,最後還是抵不過心底那個讓他安分聽話過下去的聲音,把手伸到了皇帝身前。

手由於擦了酒,傷口變得更紅了。不過,擦傷本不太嚴重,此時也沒有再出血,就是一片紅而已。

“你手傷了,這兩天就不用到禦書房候著了。”皇帝沒有給人擦藥的經驗,雖然他很小心,不過那胡亂的一通亂抹還是讓楚岫很難受。

楚岫咬著牙,聽了皇帝的話,仍然悶在那裏,含糊的“嗯”了一聲。

手上糊了厚厚的一層藥膏,皇帝才停下來,楚岫因為原來的教養,條件反射的說了一句,“謝謝你!”

“這樣的你,感覺才實在些!”皇帝並沒有怪罪楚岫這明顯無禮的行為,說完就坐到一邊椅子上去。

椅子旁的書桌上放著楚岫晚間練字寫的東西,最上麵一層是楚岫看書做的摘抄筆記,是這個世界三國的科技發展狀況概括。

隻是,楚岫寫的特別簡略,就隻有一些關鍵詞,皇帝看了一會兒還是看明白了,便問,“愛卿,你做這些是?”

“微臣對這些工事有些興趣,所以就做了。以後若能深入民間去親自了解,給出一些我的建議,倒是我的願望。微臣認為,改進工農生產中的一些方法,可以事半功倍,這些才是最終推動這個世界的發展的力量……”楚岫躬身而立,說了幾句,才知道自己說的話對這個世界有些奇怪,畢竟,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這種話,在這裏隻會讓大家迷惑發笑。

皇帝也許認為楚岫說的對,但是楚岫並沒有給出具體的例子,他也就沒多少興趣去了解這些了,他更在意的是擴張國土,皇權集中。一疊紙翻到最後,居然是一首詩。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楚岫喜歡李商隱的詩,寫他的來練字是常有的事,隻是沒想到會被皇帝翻到。

“易卿,是哪位佳人得你如此思念?”皇帝的話雖然仍然帶著威嚴,但是,即使是緊張的站在一邊的楚岫也能聽出其中的不自然。

“這隻是用來練筆,胡亂寫寫。並不是思念之作!”楚岫對皇帝的話琢磨不定,內心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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