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在楚岫的強烈要求下,皇帝終於答應了讓他搬去秋風院住。隻是,從此,皇帝也多數時間留宿在那裏。

楚岫身體好些的時候,出了皇帝寢宮自然就聽說宮裏出的大事,那天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被掩蓋了,隻說鳳昭容娘娘遇刺差點流產掉了龍脈,沒有幾天就在虞淑妃的宮裏查出來有‘厭勝’之物,之後就有宮女告密說虞淑妃貼身太監有功夫,就是他擄了鳳昭容行刺。

這件事就從此處有了突破口,之後又陸續在另外幾位妃子處查出也有厭勝,她們平時和虞淑妃交好,常在一起談論事情。

這件事處理地雷厲風行,查出來第三天,就賜了虞淑妃和另外有厭勝的幾位妃子白綾,其餘幾位沒有做厭勝,但是和虞淑妃交好的都被打入了冷宮。

皇宮裏每一個宮院都來了一次大搜查,許多事情被查出來,很多人受到了處罰,有被降職,有挨打,有被攆出宮,有被流放,還有被處死的,宮裏的宮人人數,經過這場風波一下子少了三四成,那些天宮裏哭聲連連,即使是皇宮外麵都能聽到。

這起盛源帝繼位以來最大的宮廷風波來得快,處理迅猛,很快也就收了場,宮裏表麵上恢複了平靜,人們心中還是留下了陰影,至少這種事在皇後還在的時候從沒有發生過,皇後薨逝,宮裏後妃們就不安分,居然搞厭勝,還行刺懷有龍脈的後妃;皇帝沒有將這件事情交給宮中品位最高的於賢妃處理,這件事固然有讓於賢妃避嫌的意思,當然,宮人們也猜測皇帝並不信任於賢妃沒有讓她當皇後的意思。

宮裏從這件事情過後,鳳昭容既有很多人巴結,也有很多人怨恨,據說成了宮裏最受寵的後妃,於賢妃都要前往拜訪看望,皇帝也會時不時去看看她;除此,宮裏也傳著即使得罪皇帝也不能得罪易大人的說法,不然,就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楚岫知道宮裏這段時間的血雨腥風,不得不為皇帝這樣血腥和狠辣的處理方式震驚,他當然不會以為這僅僅是因為他,他隻能是導火線而已,皇帝想處理後宮並處理那幾個大家族的想法由來已久,此次隻是有了借口而已。

不過,皇帝對他的護短他還是看在眼裏的,雖然並不高興,甚至還有些憂鬱,但楚岫卻沒有拂了皇帝的好意,開始和皇帝好好以情人模式相處起來。

皇帝要立他為後的事情,他自然是不答應的,皇帝退而求其次,楚岫也隻好退了一步,答應皇帝對他的封侯。

住進秋風院以來,兩個人就像過起了蜜月,楚岫身體沒有恢複完全,臉上沒有血色,一累就會想嘔吐,有一次還昏倒了,差一點就摔倒在地,幸好旁邊的宮女反應快扶著他墊到下麵,他才沒有摔傷,不過那宮女手臂卻擦傷了。

從此皇帝就不讓楚岫去上朝不讓他到禦書房去處理政務。

皇帝自己也將折子拿到秋風院去看,隻有找大臣商量事情的時候才去禦書房。

皇帝絲毫沒有掩蓋自己對楚岫關愛寵愛的意思,明目張膽地和楚岫住在一起,一時之間,大家都知道皇帝極其寵幸雋彥侯兼中書侍郎易大人,原來隻是捕風捉影的事情,現在真的成了事實,大家倒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也不敢再亂說,朝廷裏的後起之秀,很多得到過楚岫的指點提拔,對易大人仰慕有加,雖然為他和皇帝搞在一起會壞了名聲感到不解和惋惜,但也不會故意說些難聽的話,既不支持也不詆毀;朝廷裏的老臣心思深沉的多,這麽多年了,皇帝對那易楚岫怎麽樣,他們怎麽會看不出端倪,再加上在宮裏算有些關係,也早知道皇帝和易楚岫有這樣的實質性關係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多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己不會多說閑話還會限製家中晚輩亂說,現在易楚岫正得寵,不要撞到皇帝的刀口上才好,這種以色侍人的事情也不會太多年,他們大多心裏在看楚岫的冷笑話,看他能風光多久。

楚岫和皇帝的關係這樣半公開後,朝廷裏對此事倒還沒有以前那般在意了,大家都當沒看見一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楚岫坐在院子裏看書曬太陽,經過上次的事情,他的身體比原來還差些,看著看著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身上搭著一件薄披風,天上的太陽已經被雲朵遮住,冷風吹過來,楚岫冷得打了個寒顫。

楚岫起身剛進屋,就有照顧他的宮女進了房間來說,“大人,您的仆從來了,讓他進來嗎?”

楚岫被風吹得有些頭悶,聽那宮女說完,他才想起來,他向皇帝要求了好幾次,皇帝才答應他,讓他宮外府中的人可以時不時來看他,給他帶些他宮外府中的東西來,這個宮外府中的人,楚岫隻可能指的是祁鋒。而皇帝並不怎麽待見祁鋒,所以,並不願意楚岫見他。但是,楚岫一連要求了好幾次,他也不能太限製著楚岫的行動,隻好答應。

楚岫想到此處點點頭,讓那宮女帶祁鋒起來。

“大人,你這麽久沒有回府,府中的人都很惦記你。”祁鋒低著頭一副恭敬地樣子說道。

楚岫看得出來他的擔心還有鬱鬱的傷心,走過去拍了拍祁鋒的肩膀,說道,“叫什麽大人,還是叫我楚岫吧,聽著你叫大人,我就覺得別扭。”

祁鋒沒有多說,隻是道,“怕你在這裏筆和硯台用不慣,我給你帶來了,還有你喜歡的軟枕也帶來了。”

祁鋒說著將手中包好的硯台和筆放到書案上去,而那淡藍色繡著蘭花裏麵填充著羽毛和棉花的枕頭,他也放到一邊的軟榻上。

楚岫看著祁鋒的一舉一動,神色有些黯然,說道,“謝謝你了!我以前也說過,我並沒有你的賣身契,那東西你看著我撕掉的,你要走隨時都可以走,府中我放錢的地方你是知道的,你可以把那些錢都拿走,府中的東西你看上什麽也都可以拿,我床下麵有一個紫檀木的錦盒,裏麵有兩張房契,一處房子就在這京城東城邊,是一處小院子,一處在封鏡城郊外,那處是個莊園,都是我備下給你的,你拿了想去哪裏住都行,也可以自己去買一處……”

楚岫坐在椅子上語氣平靜地說著,他本還有挺多事情要交代,祁鋒原來恭敬地站著一動不動,聽楚岫說了這麽多,他實在聽不下去了,打斷他的話,說道,“你不要說這些,我要走早就走了,我還是願意跟著你,就讓我留下來吧!”

祁鋒的聲音有些衝,楚岫望向他,看祁鋒神色堅定地盯著自己,他隻好說,“我現在住在宮裏,又不會回府,你怎麽跟著我呢,你還是走吧!”

祁鋒聽到此處,神色黯了下來,說道,“你那麽好,不用這樣跟著皇上也行的,你為什麽呢,你和我回府吧,住在這裏有什麽好?”

“是我自己願意跟著他的,是我自己願意住在這裏,這些並不是皇上逼迫的,是我自己的意願,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要是不願意離開,那你就回府去吧,我讓皇上將府中的管家辭了,你做管家,府中的一切都由你打理好了,也許,過不了多久,我也是要回府中去住的。”楚岫起身走到祁鋒身邊,將已經跪下的祁鋒扶起來,“在我麵前跪什麽,快起來吧!我住在這裏很多事情不清楚,有一件事情要確定,這次西部軍中李參將的案子會押回京來審理,是由秦將軍親自押送麽?”

“是的!秦將軍已經押著犯人在路上了,說是半個月就能回京。”祁鋒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樣轟動京城的事情楚岫居然不知道,但他並沒有問原因。

楚岫住在秋風院裏,由於皇帝不讓他去上朝也不讓他去禦書房,秋風院裏的宮人們也不敢在他麵前說別的話,他根本不知道外麵的事情,即使是秦嵐風要進京這樣的大事,他也不知道。

不過,根據他的推測,隻要李侍郎將李煒的案子捅大,牽扯到秦嵐風大肆排除異己,不分青紅皂白處死下屬,這件事又牽扯到原錦國貴族,皇帝隻要批準將這件案子好好審理,那這件案子就會到京城會審,秦嵐風在京中沒有多少支持,不會有多少人為他說話,而要拉他下水的別的將軍或貴族卻很多,他隻要有頭腦,就會擔心京城中有人借這件事鬧大威脅到他現在的地位,擔心別人可能會挑撥他和皇帝的關係,那他一定會要求親自押送李煒進京,要求監審全程。

所以,秦嵐風會回京,在楚岫想著幫李侍郎說情的時候,他就算好了,隻是,瓊英距柳汾之地路途遙遠,這件事每次傳達需要太多時間,到現在已經三月底了,秦嵐風進京的事情,才確定下來,他才確切的知道。

第五章鬱結於心

皇帝最近有些擔心,一是秦嵐風執意進京,那時楚岫到底會發現他的秘密,他知道楚岫那時候一定會生氣,他倒不怕秦嵐風回來後,楚岫會離開他,即使楚岫有這個意思,他也不可能讓楚岫離開,但是,楚岫必定會生氣傷心,這是他不想看到的。

二是楚岫身體前一段時間變好了一些,沒想到最近雖然在好好吃藥調理,但卻沒有多少效果,並且還有越來越差的趨勢。太醫說他鬱結於心,心結不解,身體很難能好。

皇帝擔心楚岫身體,卻無法打開楚岫的心結,他看著手中用了秦嵐風之名的莫秦月的來信,心情沉重,最後還是將信鎖起來而沒有將信燒掉。

皇帝看了信,突然很想楚岫,起身往秋風院去,剛進了院子,宮人就前來報告說易大人的仆從進了宮在和易大人談話。

皇帝頓了一下這才進了屋,站在外間本聽不到裏麵的談話,不過,皇帝耳聰,裏麵人說的話一字不差地進入了他的耳朵。

聽到楚岫問起秦嵐風的事情,他的眼神就幽暗了起來,臉上現出一絲嘲笑,原來楚岫早就在懷疑秦嵐風的身份了,也許這次李煒的案子楚岫會不遺餘力地來勸他,他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臉上扯出來的那絲嘲笑變成了苦笑:這麽多年了,楚岫到底還在想著秦月?

皇帝也沒有進去,轉身又離開了。

由於白天的時候楚岫吹風受了涼,晚上身體就發熱頭痛。

他也沒有讓叫太醫,加上隻要他不說,宮人們也不會發現他有什麽不妥。

楚岫本來在等皇帝來一起用晚膳,不過,等了快一個時辰皇帝也沒有來,他自然也不會讓人去詢問原因。

即使他現在的貼身宮女不斷勸他吃些東西,他還是什麽也沒有碰就進了書房寫東西,他想組織人寫一部如《齊民要術》一般的書,將這個時代的農業手工業方麵的知識總結記錄下來;他還想著等帝國發展穩固、人民安居,有了人力物力的時候,向皇帝建議組織翰林院寫一部百科全書。

楚岫將自己這些計劃都一一記下來,將他的建議也一條一條寫好。

隻寫了四頁,楚岫就頭痛地不想提筆,最後隻好去洗洗上了床。

想著皇帝今日可能不會來了,楚岫躺在**默默地望著窗戶,也許是頭太痛了,輾轉著怎麽也睡不著。

楚岫心裏其實挺苦,楚岫原來處理著民生要務,工部戶部禮部都在他的管轄之下,他雖然官位不高,卻因為皇帝對他直接授權的原因,掌管著這個國家的最基礎民生運作,他有時候也會想自己攝權太多,皇帝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會忌憚他想對他削權的。

這次他遭了暗算,身體這麽差皇帝留他在宮中養病並且不讓他上朝,直接隔絕他與外人的見麵,他想得到皇帝這是打算不讓他再碰觸朝廷事務了。

楚岫做了那麽多事,想著為國為民,而且他構想、組織修建修複的南方水渠還在準備階段,還有遷都之事雖還沒有在朝堂上提出來,但是最前期的準備工作已經在秘密進行,新的皇都封鏡城的設計楚岫也有參加構想提議把關,然後,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楚岫本是一天也閑不下來的,但他現在必須閑下來。

開始他還能不斷催眠著說服自己,說休息一下也是好的,身體透支厲害了,活不了多久以後還不是什麽都辦不到。

休息兩三天人會覺得神清氣爽,休息八九天就覺得心慌地厲害,無所事事的日子讓人焦躁,休息上了半個月,楚岫心裏也看明白了很多事,他開始做起原來那些不得閑的時候想做的事情,每天生活也過得充實,但是畢竟心裏從此種下了心結,開始鬱鬱寡歡起來。

已是月底了,窗外根本沒有月光,隻有宮燈的微弱的光線在宮裏散射氤氳著,楚岫望著窗子,心裏想很多事情。

皇帝以前不來這裏過夜都會讓人來說一聲,這次卻沒有。

其實楚岫也能理解,皇帝畢竟是三十來歲精力旺盛的男性,自己身體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沒有辦法和他過**,皇帝能堅持一個月和自己在一起精神戀愛已經不容易了。

後宮美貌女子那麽多,而且皇帝還有一個蘭苑,聽說裏麵有好幾位姿容極其出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有情趣的男寵,讓皇帝守著自己也太沒道理了。

楚岫這樣想著,雖然能在道理上說服自己,但是愛情本身就是沒有道理的事情,他根本沒有辦法用道理來說服自己的心,他心裏難過的無法自已,心上的傷痛甚至比頭痛來得更難受,隻覺得胸口悶著一口氣吐不出來,難受地咳嗽起來,外麵守夜的宮女聽到響動,提了宮燈進來看情況。

楚岫頭趴在床沿上,臉色嫣紅,嘴角上一絲血痕。

“大人,您怎麽了?”宮女莘蘭點起床邊的兩盞宮燈,才看到地上白色的地毯上暗紅色星星點點的血跡。

“來人啊!快來人!”莘蘭上前將楚岫半扶著,拿手帕給他擦了嘴角的血痕,馬上對外呼喚。

楚岫半閉著眼睛,喘著氣,沒有多少精神,本來想叫莘蘭不要聲張,但是卻沒有力氣說話。

之後秋風院裏整個亮了起來,傳太醫的,端參茶的,去報告皇上的,雖然做得有條有理絲毫不亂,但是每個人的心還是沉重的,害怕皇帝怪罪下來。

楚岫已算是秋風院的主子,他雖然待人不親近,但是卻也從不苛刻下人,這裏的宮人還能常常從他手中得些賞賜,加上皇帝對他好,這裏的宮人在宮中地位便頗高,但大家也知道,在這裏做事,伺候不好主子,讓皇帝生氣,很可能就會有重罰,丟掉性命也是簡單的事。

主子都病得發燒吐血了,還沒有人發現,皇帝不發怒也是不可能的。隻盼皇帝能減輕處罰。

皇帝比太醫還先到,他知道楚岫算計他讓秦月回京的事情,便很生氣,根本不想去看楚岫,害怕去看了他就會傷害他。於是睡在禦書房的偏殿裏,但是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正有了蒙蒙睡意,就聽到外麵有人低著聲音說話,之後便是一個小太監進來跪下了。

“皇上,皇上……”

皇帝心裏不豫,睜開眼睛冷冷地道,“有什麽事將朕吵醒?”

“出了事情,易大人咳血了,您要不要去看看!”那小太監顫抖著聲音回到,頭磕在地上不敢抬頭。

皇帝聽了,隻覺得心裏那堵著的氣也散了,心痛憐惜之情馬上上湧,起了床,讓人來伺候快速穿了衣服就向秋風院走去。

“楚岫,你怎麽樣?”皇帝到的時候,秋風院裏燈火通明,楚岫躺在**閉著眼睛睛,臉上一片嫣紅,探一下額頭就覺得燙手。

床邊地毯上的斑斑血跡清理不掉,地毯也沒有收,皇帝看得分明,那血就像印到了他的心裏,讓他害怕起來。

楚岫閉著眼睛已經昏睡了過去,皇帝坐在床邊撫著他的臉,眼圈發紅,聲音哽咽,“你不要有事!朕不要你有事!”